如往常一樣的清晨起牀, 如往常一樣地去學校,心情平靜沒有絲毫的波瀾,讓自己都有些吃驚。
轉眼間寒冷的二月已經過去, 春天已經開始造訪這個城市, 綠意在萌芽, 早櫻也開始在枝頭搖曳。
直升制的冰帝畢業典禮總是比其他學校要早一些, 纔剛剛邁入三月就要告別學校了。
走進學校大門時擡眼便望見了“恭祝畢業”的橫幅, 頓時有種很奇妙的感覺,說不上是寂寞還是什麼,彷彿看到這個才真正地接受了一直在心底刻意忽略的事實。
按班級坐在禮堂裡, 臺上的校長說着冗長又無趣的發言,接着便開始報名字一個一個地上臺領結業證書。當從有些地中海的校長手裡接過捲成很漂亮形狀的證書時, 忽然腦子裡反應過來“啊, 真的畢業了呢”。
全校的三年級每個人在臺上過了一遍, 接着便是由學生代表致辭,果不其然是青森……不過, 爲什麼他又恢復了以往的宅男造型?不過那副遮住半邊臉的黑框眼鏡也真是久違了呢。
“……今天,我們終於要從這裡畢業……”從說第一句話開始青森的聲音就有些顫抖,說到這句終於哽咽地再也說不下去。他半掩着臉在麥克風前俯下身體,悲傷的情緒瞬間蔓延開來,甚至有女生已經開始低聲啜泣。
我咬着嘴脣低下頭, 不知道這個畢業典禮究竟要如何才能繼續。
“……所以, 跟着本大爺一起進行一個華麗的畢業典禮吧!”
熟悉的囂張聲線衝入耳膜, 我猛地擡頭, 居然看見跡部站在臺上一手拿起麥克風另一手高高舉起, 隨着他一聲響指,整個禮堂歡呼沸騰起來, 彷彿剛纔悲傷的氣氛是假的一樣。
還是這麼愛出風頭的傢伙啊……我在心裡嘀咕着,不禁莞爾,其實這樣也不錯。
《螢之光》的旋律在禮堂內流淌,我只覺得百感交集,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這樣的畢業典禮……大概今生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感慨的話先放到一邊,因爲接下來,將是女人之間的戰爭。
沒錯!制服上第二顆鈕釦!少女的浪漫!櫻花樹下的告白!……怎麼可能會讓你們得逞啊喂!=皿=
雖然晚上還會在武道館裡舉行畢業舞會,不過能要到鈕釦的時候只有現在。
這次作戰的對象可是全校女生唷,不過我不會輸的!
禮堂外應該已經聚集蠢蠢欲動的女生們了,我有點緊張地坐在座位上,只等宣佈典禮結束就衝出去。
結果實際情況是“結束”兩個字還沒說出來人羣已經往外涌了,當我反應過來急忙站起身向外跑時,卻不知道被誰絆了一下跌倒在地,接着便有N只腳從我背上踏過去。
“好痛痛痛……”半晌,我才發出這麼一聲,擡頭卻見整個禮堂空無一人,難怪這麼安靜。
“啊!”我慘叫一聲,不趕快起來不行,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我迅速從地上爬起,拍拍衣服上的灰塵,卻聽身後傳來一句:“沒事吧?”
有一瞬間的疑惑,我轉過頭來:“青森?”
雖然以前的青森很沒有女人緣,不過自從他改變形象之後倒也多了一些愛慕者——雖然今天是宅男打扮——他爲什麼還能安然在這裡?
也許是看出了我眼裡的疑問,他微微笑了:“我剛剛躲在後臺的。”
“哦。”我點點頭,雖然表面故作平靜,內心卻焦急的要命,“有事嗎?”老大,沒事就放我走,我趕時間啊!
青森不說話,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攤開,上面刻着冰帝校徽的制服鈕釦反射着微光。
“……給我的?”
他點了下頭,依舊沉默着,表情被眼鏡遮住,完全看不見。
我微微嘆了口氣。不是不明白青森的心意,正因爲一直都明白,才讓人爲難:“爲什麼不給其他人?喜歡你的女孩子並不是沒有吧?”
面前的人似乎有一絲動容,將頭轉向旁邊,又輕輕轉回來:“我只想把它給能接受原原本本自己的人。”
並不是只看見外表、聲音、家世,或者別的什麼東西,僅僅是希望對方接受最真實的自己,不加任何掩飾的自己。懷着小心翼翼的心情卸下全部僞裝,或許只要一個鄙夷的眼神就足夠讓自己再次戴上面具。
我能瞭解青森的心情,因爲……
“我也一樣哦!”
——不是看見“大和撫子”,而是看見了“姬宮奈緒子”,然後微笑着說“這樣就很好”的那個人……
我笑起來,擡手,卻沒有去接那枚鈕釦,而是摘掉了他的眼鏡,“這樣不是很好嗎?你不需要這種東西。”
青森一下子眯起眼睛,然後又慢慢睜大。
我面對他揹着手倒退幾步:“要成爲日本第一的偶像哦!”轉身,跑出禮堂,大概是外面的光線有些刺眼,所以纔會忽然之間覺得眼睛溼潤,嗯,一定是這樣的。
……
…………
………………囧!我幹嗎要在這個時候文藝啊!來不及了啦!
滿頭黑線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一路飛奔。
果然果然果然,畢業典禮的這天是愛情羅曼史的高發時段,受歡迎的男生被複數倍的女生團團圍住,大膽的直接伸手去揪鈕釦了。
熟知要找那傢伙就要往女生扎堆的地方去,我奮力鑽進一個包圍圈,卻在那中心看到了嬌小的嶽人。只見他雙手護胸做視死如歸狀,一面還不忘大聲叫:“喂!不要亂摸啊!可惡!喂喂,那裡不行……啊!”
……好像聽到奇怪的話了。= =+
我又努力鑽回去,去尋找下一堆人。這次的擁擠程度更加嚴重,當我好不容易從一個女生的胳膊下面艱難地將腦袋探出來,卻對上一張漲得通紅的臉:“鳳?你不是二年級的嗎?怎麼會……?”
“姬、姬宮前輩……?”鳳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我不知道,我只是來找宍戸前輩的,結果就突然被圍住了。”
我嘆了口氣,又努力把一隻手也伸進來拍拍鳳狗狗:“主會保佑你的,哈利路亞~”看來你的鈕釦還沒到畢業就要失身了,爲你默哀一把。
“前輩——”在鳳的慘叫聲中,我面帶微笑地被後來者擠地一路後退,最終跌出人羣。擡頭望了一眼,只見人羣上飛出一件白襯衫,我立刻會意地點頭。不僅是胸前第二顆鈕釦,其他鈕釦也全部扯下來了嗎?
啊啊,年輕真好……剛感嘆着就看到一個十字架也飛出來了,頓時嘴角抽搐了兩下,在胸口畫了個十字,默唸道:鳳君,你安息吧。
當我終於擠到忍足面前的時候,他正一臉似笑非笑地指指自己胸口處,用低沉好聽的嗓音問:“想要嗎?”明明是很正常的話由他說出來總是讓人有噴鼻血的衝動,四周的女生一片星星眼外加雙手捧臉作嬌羞狀:“想要嘛~~~~”
我打了個寒戰。
不過也應該慶幸那傢伙沒有在我來之前就被人吃豆腐吃光了,那樣的話我可是會吃醋的哦!不,就算只是這樣的情況也讓人很不爽。
頭腦有點發熱,我奮力從人堆裡擠出來站到了忍足身邊。
“啊,姬宮前輩太狡猾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女生們立刻有撲上來的架勢,我對衆人做了個“停”的手勢,伸出一根指頭指了一圈,道:“不許過來,這傢伙是我的!”
“什、什麼嘛!”
“太過分了呀!”
議論聲頓時四起,我已經能感覺到凌遲的目光在我身上掃來掃去了。於是我鼓足力氣,用生平最惡劣的口氣大喊:“全都給我閉嘴!”趁她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我繼續補充,“不僅這傢伙的心是我的,人也是我的!”說着扯住忍足的領帶讓他彎下腰來,往他嘴脣上輕輕印上一吻。
一片安靜,良久才響起一片吸冷氣的聲音。
“騙人……”
“怎麼會這樣!”
“姬宮前輩……好可怕……”
忍足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攬過我的肩膀,彷彿無言的鼓勵。
“想要他的,儘管來和我挑戰吧!”我說着,一腳踹上旁邊一棵樹,碗口粗的樹幹應聲斷裂。
放下腳的時候,周圍已經一個人都不剩了。
“GOOD JOB!”忍足對我比出拇指,我抱着腦袋發出悲鳴:“啊啊啊——太丟臉了!都是你害的啦!”
“我可沒叫你這麼做吶。”
“要不是爲了救你,我纔不會咧……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當衆表白,真是太讓人難爲情了。”捂住有些發燙的臉頰,我從指縫中看着自己的鞋面。
忍足輕笑,手指玩弄起我的長髮來:“不是很有氣勢的宣言嗎?”
“雖、雖然是這麼說啦……總覺得都不像自己了……”
閃着金色光輝的鈕釦靜靜地躺在忍足的掌中被送到自己面前。我愣了愣,用單手拿起,再用雙手握在掌心,難以言喻的感情立刻充滿了全身。
最靠近心臟的第二顆鈕釦的意義是——將心許給你。
“我的心,全部交給你……”耳畔的低語,有着讓人感動的溫度。
我擡頭:“不光是心哦,你的一切,我都會全部接受。同樣,我的一切,也請你全部都接受。”
對面的人表情有一瞬間的訝異,但馬上又變成了櫻花般輕柔的微笑:“好。”
春風拂面,宛如山嵐一般的櫻吹雪紛紛揚揚,爛漫了整個天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