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北玥面色平靜,鬱可燃卻臉色一白。
“上官非池”神情滿是嘲諷,更是卓有深意地睇了一眼鬱可燃:“你就是鬱可燃?果然沒讓我失望!方纔在後院,你滿口胡謅的話……倒是有點意思啊。”
他口氣不太好,明顯在埋怨剛纔她隱瞞自己身份,欺騙於他。
得知她的名字和身份,他什麼反應都沒有。她想要他什麼反應呢?
擁抱她說,好久不見,這些年你受苦了。
或者說,對不起,我沒死,終於等到了你……
沒有她期待的別後重逢,沒有感人的一幕。
他只是給了她一張冷凝的側臉。
鬱可燃說不失望,這也是不可能的。
鬱可燃的心臟宛若被一隻大手箍住,有些喘不過氣來,慘然一笑:“是,我便是鬱可燃。我所說的一切,都是實情,我沒騙你。唯一沒有對你坦白的便是我的名字。今日你想做什麼?放我們離開,還是讓我們跟那些人一起陪葬?”
鬱可燃剋制住心底的悸動,自己都難以相信自己竟然說了那麼多話。
現在她已經很明白了,就算這男人是上官非池,他也忘記了她。
更何況他還不確定就是上官非池呢?
“上官非池”冷漠地揮了揮手手,槍口紛紛對準凰北玥和鬱可燃的腦袋。
“殺了他們。”冷漠的一聲命令,空氣中驚悚地響起扳機扣動的聲音。
那一瞬間,鬱可燃忽然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他不是非池!
非池不會殺她。
寒風夾着血腥迎面撲來,她心底冷徹透骨,她不得不努力地呼吸,調勻自己的心跳。
一雙溫暖的手握住她的手,凰北玥不動聲色地傳遞着自己的溫暖。
沒有說話,他保持着大難臨頭慣有的沉默。
鬱可燃被他扶着,似乎被重新注入了力氣,勉力站的筆直,呼吸也逐漸均勻。
就這樣吧。還有凰北玥陪着她呢。
他快死了,就算此刻早死也不過是死。
他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她也一樣,出生入死那麼多年,對愛情充滿了希望又充滿了失望。
兩個前塵糾纏已久,此刻以爲不能再愛的人,能一同赴死,倒也是一樁美事。
罷了,鬱可燃心底透出一股壯美的感覺。生命不過如此,夠了。
“上官十七少!你住手。”忽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一個年輕的、身穿黑色風衣的女人在一羣手下的簇擁下走進院落,在上官非池和鬱可燃中間站定。
她喊了什麼?上官十七少?
鬱可燃以爲自己聽錯了,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女人。她剛纔叫那個男人上官十七少?
她又猛然看向藏獒的主人,他,他真的是上官非池麼?
凰北玥和鬱可燃一樣都震驚地看着上官非池,同時也看了看那個闖進來的女人。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許久不見的mark博士,幻獄信徒唐茵女士。
唐茵站在上官非池身前,道:“十七少,夠了。今晚你不能殺他們。”
上官非池冷笑,倏然拔起自己的***,對準鬱可燃的頭:“她傷了我十四哥。她必須死。”
鬱可燃忽然明白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絲絕望到苦笑的表情。
這情形,好像他只記得她傷上官家十四子上官非墨的事情,卻全然忘記了他和她的相遇、相知相愛……
難道他的記憶只停留在他和她相識之前?然後又只保留了她殺害他親哥哥的這部分記憶?
命運真是會作弄人啊,她失憶時百般虐盡凰北玥。此刻上天又上演同樣的戲碼,戲謔於她了麼?
上帝,你和凰北玥是一家的麼?
她脣角的笑容越發苦澀。
看到鬱可燃脣角的奇怪的笑意,凰北玥目光只是瞭然。他苦笑道:“小燃,今日你見到忘記你的他,心裡有多苦,我都明白。因爲我也經歷過同樣的痛苦。”
“對不起,北玥哥。”鬱可燃沒有收斂自己的難受,“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凰北玥聲音輕輕的,溫柔的:“一切都是因果報應。這是我們每個人的輪迴宿命。你不記得我,是因爲我愛你太深,卻害你太苦。不要難過!”
她點點頭,又看了一眼正琢磨看着他們的上官非池,對凰北玥道:“北玥哥,我忽然不想跟你一起死了。我心底有太多的結沒有解開。”
凰北玥道:“我理解的。”他轉頭看唐茵:“博士,能告訴我們,那是上官非池麼?”
唐茵點點頭:“等我幫你們度過這個難關,我自會告訴你們一切真相。”
鬱可燃臉色始終蒼白失血,身體也如同漂浮的葉子,有些伶仃孤苦地,站不住腳。
她的精神狀態好像一瞬間就垮下來了。
畢竟,上官非池出現的太突然了,而他的所作所爲,太讓人絕望了。
上官非池對他們奇怪的對話顯然耐心不足,冷冷道:“唐茵,看來你跟他們關係匪淺。難道要從我手中庇護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她鬱可燃什麼時候變成了他口中的陌生女人?還真是諷刺啊。
唐茵道:“是,她不能死在這裡。因爲她是唐北臣的妻子,我們還有利用的價值。”
上官非池抿起薄脣,很快收回***,可是轉而又把槍口對準凰北玥:“既然你保她,那我就殺了這個男人。讓她活着罷,好嚐嚐我所經歷過的,失去至親的滋味。”
鬱可燃眼睛倏然紅了,握緊拳頭,迸出兩個字:“不要!”
“不要?”上官非池冷笑一聲,露出一排森白的牙,漂亮的下頜弧線優美,他動作優雅,舉槍對準凰北玥:“你殺我十四哥、霍亂我上官世家,害死我父親的時候,怎麼沒有停下手裡屠刀?況且,早晚都要兩虎相爭,不如先斬斷他的翅膀。”
砰!
子彈貫穿了凰北玥的左肩,凰北玥單膝跪地,肩頭開出一片血花。他眉間擰着一重濃烈的痛苦,肩頭流出濃稠的鮮血。
鬱可燃大吼:“不。”她撲到凰北玥懷裡,將他護在身後。如同一隻受傷的刺蝟,緊緊盯着上官非池手裡的***。
“你若想殺人,朝我來吧。這是我欠你的命,我都還給你。”她的眼神有恐懼,有失望,有絕望,有無力,唯獨沒有憤怒,更沒有恨。
這讓上官非池覺得有些奇怪。
他殺她至親至愛的男人,她怎麼會沒有一點點的憤怒和恨呢?
她只是用自己的身體保護着那個男人。
可是那個叫凰北玥的男人根本不需要她保護嘛。
因爲他肩頭的血洞用極快的速度癒合,而他狹長的漆黑眼睛立刻變得通紅一片。凰北玥身體迸發出一股超強大的力量,讓所有的幻獄衆人,都幾乎同時後退一步。
這樣危險的氣息,令人望而卻步。
上官非池神色越發凝重,半晌,他忽然撫掌而笑:“我道怎麼回事呢,原來是同類。”
他收回***,對唐茵道:“怪不得你不讓我傷他。”
唐茵無奈地搖了搖頭:“上官非池,如果你再這麼任性妄爲,我便去組織彙報。這位凰上將,是主人最精美的作品,如果誰敢破壞,恐怕會死無葬身之地。”
上官非池冷冷哂了一眼唐茵,“當真如此?”
唐茵用力地點了點頭:“你可以回去當面問主人。”
上官非池神色有些嚴肅,沉默半晌,大手一揮:“撤。”
上官非池走了,他帶着他的幻獄手下走了……
鬱可燃身軀劇烈顫抖着。
她目光緩緩移向唐茵:“他發生了什麼?他真的是我愛過的他麼?”
唐茵道:“他已經不是上官十七少了,雖然這具身體是的。”
“什麼意思?”鬱可燃只覺得這句話更難以接受。
她做夢都想上官非池活着,此刻知道他活着,雖然不認識她了,她也覺得很好,可是唐茵卻告訴她,那不是上官非池?
只有身體是的?
“這要問你的親三哥鬱輕爵。”唐茵神色滿是氣怒:“當年,hp基地爆炸後,上官非池中了hp病毒,僥倖逃脫,卻落入了鬱輕爵的手裡,他將他殘害到體無完膚。當幻獄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成了植物人。我們用各種辦法喚醒他,他依舊沉睡多年。直到五年前,幻獄開始了hp複製計劃,用上官非池的基因創造了一批基因複製人……”
“你說什麼?”鬱可燃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白的幾乎透明:“難道……千冷鶴、無顏鐵面人他們都是……複製人?”
所以,纔會和上官非池幾乎一樣。
唐茵道:“沒錯。從去年開始,科研人員發現複製人越來越不受組織控制,開了大量的絞殺工作。可是那幾個優秀的複製人,逐漸掌握了組織的核心機密,貿然絞殺,必然會遭到他們劇烈反抗。所以我們一直小心翼翼地逮捕千冷鶴、無顏、鐵面人等人……如今,只有鐵面人一個人還沒抓到。聽說他逃到了獨島……所以……”唐茵轉頭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凰北玥:“請凰上將將那傢伙移交給我們。”
凰北玥道:“你告訴我們這些,豈不是泄露了你們組織的機密?”
“凰上將,”唐茵道:“我們是同類人。都是hp病毒的攜帶者。您、鬱小姐、我,我們都是同類,終有一天,這個世界會成爲我們的,我們將共享這個世界的榮耀。我何必不信你們?”
鬱可燃大聲打斷唐茵的話:“不要對我說這些,我不感興趣。我只是想知道,上官非池不是成了植物人了麼?然後呢?然後他發生了什麼?”
唐茵笑了笑:“去年,在主人不辭辛苦的挽救下,他終於醒了過來。不知道他是大腦受損,還是被主人植入了記憶,醒過來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在他的腦海裡,凰上將、鬱可燃、唐北臣,是毀滅華東上官家的罪魁禍首。他恨之入骨。鬱小姐,不要露出這樣絕望的表情,可憐的我都同情你。你給我記住啊,他如今不愛你了。還有,上官十七少作爲幻獄的監察長,在主人的授意下,準備與我結婚。我們現在是未婚夫婦。鬱小姐,請你忘記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