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跌在我身前兩具鮮血淋漓的屍體,我意識到,這罪名我恐怕無論如何也難以洗脫了。我舉目四望,急忙的跌跌撞撞的朝最近的出口衝去,卻聽一聲轟鳴,一扇沉重的鐵閘從天而降,在我堪堪只有一步之遙時落到了底。
四周忽然靜寂下來,只餘幾聲驚叫。一串野獸的嘶鳴,正自我的後方傳來來。我汗毛聳立,緩緩轉身。
就在幾米開外,一頭巨大的黑色雄獅,正虎視眈眈的盯着我。
我竟沒有注意到,場上正舉行着一場鬥獸表演。
寒意霎時浸透了骨髓。我站在原地不敢動,分開雙腳,伏低身體。
那獅子看上去瘦骨嶙峋,非常飢餓,我毫不懷疑假如我逃跑,它會立刻衝上來咬斷我的咽喉,將我撕成碎片。我一面提防着它突然襲擊,一面緩緩邁步,離開緊閉的鐵門前。可沒容我挪動幾步,剎那間,它便躬起了身子,如即將離弦之箭的弓弦。下一刻,一大股腥風翻雲捲浪,眼前霎時間沙霧瀰漫,烏雲似的巨大暗影轉瞬撲進,當頭壓下。
我就地一滾,堪堪避開擦着頭顱而過的血盆大口,眼疾手快的撿起地上一塊石頭,瞄準那獅子的顱骨砸去,正擊中它的左眼。
那惡獸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嚎,卻無懼意,殺氣洶洶的朝我再次撲來。眼見附近卻再無大些的石子,俱是沙礫,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準備。
就在這生死一線間,鐵門內竟竄出一道碩長的黑影,直朝逼至我身前的獅子襲來,塵土猶如一片沙暴般撲天蓋地。一對參天黑翼掠過頭頂,陰影深處幽深的獸瞳僅如隕星閃現了極短的一瞬,漫天沙霧便褪散了開來。
眼前只餘下一扇鐵門,那獅子與黑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僅僅是我的一場幻覺。
我瞪着那鐵門後的黑暗,手腳冰涼,天旋地轉。
即使看不清全貌,我也能辨認出,那黑影便是我在羅馬皇宮的水道里遇見的那隻蟒。它竟又一次出現在了這裡,而且救了我一命。爲什麼?難道這怪獸會和弗拉維茲有什麼聯繫?
這念頭一冒出來便有無窮的引力,驅使我一步步朝那鐵門走去。
“………!”這時怪異的叫喊忽從後邊傳來,隨着銳器破空之響,一柄短劍插在了我的腳邊。
我回過身去,那是個角鬥士裝扮的蠻族人,揮舞着手臂似是在試圖阻止我,他的背後是一隻正在逼近的軍隊,而他的足邊,一張東西泛着微光———那張命運之輪。他彎腰將它拾起,好奇的翻看着,繼而露出驚異的神情,作勢要撕扯。
“住手!那是我的!”
顧不上逃走,我徑直朝他撲了過去,將他撞倒在地,劈手奪回命運之輪。牌面已被撕裂,輪上指針搖晃不定的顫抖着,一如我的心臟。
一下子我雙腿發軟,攥着這張薄薄紙片,彷彿當日擁着弗拉維茲的骸骨,跪倒在粗糙的沙地上,像個孩子一樣崩潰的哭號。
眼皮下洶洶之意有如經年乾涸的河牀終於發洪,便決了堤。我蜷成一團,渾身止不住的發抖,像個丟盔棄甲的逃兵,一點兒反抗的氣力也不剩,任憑數柄兵器架住身體。數隻手將我拖拽起來,一路拖出競技場。
我聽見周圍議論的噓聲譁然四起,心底麻木得沒有一點兒起伏。眼淚止不住的從頰邊淌下,一滴一滴落在足下的沙礫上,卻留不下任何痕跡。
“怎麼回事,我親愛的小王子?你要想參加這盛會,我自然會替你安排榮譽席,又何必跑到鬥獸場去表演呢?”
別有深意的話語混着笑聲從頭頂傳來,一根純金的十字手杖伸到我下巴之下,迫使我仰起了垂軟的脖子。我虛弱的喘着氣,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怎麼了,爲什麼流淚了?真是我見猶憐……”手杖將我的頭擡得更高了些,“看不出來,你這樣的小美人會是個刺客,實在太可惜了。”
“現在下判斷未免早了點吧,我尊敬的皇兄?至少該經過審訊不是嗎?”
這慵懶魅惑的熟悉聲音一飄入耳膜,我便不由自主的循聲望去。
紫色蓬帳低垂的陰影裡,露出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正持着一個酒樽,細細把玩。他拿的好似是棋子,正下一盤步步爲營的棋,翻手爲雲,覆手爲雲,又彷彿在撥彈琴絃,奏出勾魂攝魄的魔音。
我盯着那隻手,一大股暈眩重重涌上頭顱,終於失去了意識。
朦朦朧朧間,我的身體飄了起來,眼前被一片光明籠罩,似乎回到了當年的神殿裡,某一天美麗的黃昏時分。
晚霞的餘暉從窗外灑進,落在弗拉維茲的周身。陽光落在他沙沙抖動的羽毛筆末梢,宛如一層金沙躍動。我癡癡的撐着下巴伏於他身邊,看他流暢漂亮的字一筆一劃的落在雪白的羊皮紙上,宛如神蹟。
“知道這是什麼嗎?”
弗拉維茲眼瞼溫柔的低垂,羽毛筆輕掃了我的鼻頭。
我搖了搖頭,看着他的眼睛發呆。
他笑了:“這是你的名字,阿硫因。想學學怎麼寫嗎?”
“嗯。”我乖巧的點頭,把手交到他比我修長寬闊不少的掌心。這隻將我從深淵裡拉拽上來的手,執筆教我寫下自己的名字。
羊皮紙上歪歪扭扭的“符號”與弗拉維茲的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侷促的瞅着他,又不好意思的望了望弗拉維茲,嘟囔的問:“弗拉維茲,我可以…學寫你的名字嗎?”
“當然。”羽毛筆擡起我的下巴,讓我的脖子一陣發癢。我縮了縮脖子,夕陽的光被弗拉維茲低俯的頭遮住,“我的小愛神,你得親我一下。”
似柔聲哄慰,又像不容置喙的命令。
弗拉維茲的手落在我的脊背上,撓癢癢似的輕輕拍撫。他的睫毛又長又密,染着霞光,如同一片彤雲。
耳根一下子就熱了。我猶猶豫豫的湊過去,啄了一口弗拉維茲的臉頰,卻他託着下巴扯近了些,嘴脣觸到一個柔軟甘甜的物體。涼潤的手指撥絃似的一筆一筆緩緩劃過我的脊背。我被吻得呼吸近乎失卻,下巴才被放開。
“記住怎麼寫我的名字了嗎?要是忘了,我可是會……懲罰你的。”他的嘴脣貼着我的臉頰微動。
我忙重新執筆,回憶着那些筆畫,在羊皮紙上倉促的落字,生怕自己遺忘了他教我寫的東西。阿硫因,弗拉維茲。筆尖小心翼翼的落在紙面上,可什麼也寫不出來,只有幾滴紅色的花汁落下,像泣血之淚。
我忘了怎麼寫了。
心莫名的慌亂起來,我下意識的去看身旁,而窗邊空蕩蕩的,什麼人也沒有。掌心的羽毛筆霎時焚燒起來,燃成了黑色的灰燼,從我的指縫漏出,散逸到了風裡,轉瞬便消失不見。
我在諾大的空蕩蕩的神殿裡彷徨四顧,叫着他的名字,一回頭便猝不及防的迎面撞上另一個身影。那張詭異冰冷的面具面貼面的與我相對。
“記住了我的名字怎麼寫了嗎,我的阿硫因?”
我張大嘴,倒吸了一大口涼氣,眼前再次陷入一片漆黑。慢慢的,我恢復了一點意識。半夢半醒之間,我感到似被冰冷的銬鎖套着四肢。我試着動了一動,腳卻觸不着地———身體被懸吊在了半空中,動彈不得。
身上害着高熱,喉頭灼得冒煙,大腦仍有些混沌。
衣物被汗水緊緊黏着身體,猶如一層困囿的厚繭,熱得人喘不上氣。我深呼吸了幾口,勉強撐開沉重的眼皮,眨了幾下。眼前卻仍然什麼也看不見。
我不止四肢被拷着,連眼睛上也縛了一塊布。
這是……這是哪兒?
我動了動龜裂的嘴皮,發出一點蟲鳴似的哼吟。鐐銬碰撞聲在室內激出一串孤寂的迴響,這是一件封閉的密室。
是監獄。我淪爲了階下囚。
昏迷前的記憶浮現腦中,我狠狠甩動幾下縛住四肢的銬鎖,只希望此刻只是在經歷一場惡夢,能立馬醒來。可一串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卻提醒我,這是現實。
“哐啷”一聲,鐵門開啓的聲響。
來人的腳步極輕而緩慢,猶如一個幽靈。
“什麼人?”
身體受制,我即刻嗅到了一絲危險迫近的氣息。被遮蔽的雙眼僅能隱約看見一個黑影在火光中晃動,來到了我的跟前。
寂靜中他的呼吸清晰可聞,彷彿平緩的水面下暗藏湍流,拂過我的臉頰。他離得很近,卻沉默着,如同進行一場無聲的審訊。
我按捺着不安跳動的心臟,假裝仍在昏迷,冷靜與緊張卻悄然在這與這不速之客的對峙裡此消彼長。
終於,我忍不住了:“你是誰?”
迴應我的是一陣輕微的衣物摩擦聲,一隻手捏起我的下巴,我心一驚,便嚐到清涼甘甜的液體灌入嘴脣。我下意識閉緊嘴脣抵抗,但多時的乾渴仍令我本能的吞嚥起來。渾身熱燥終於得到一絲疏解,我頓時好受了不少。
餵我飲水後,那隻手又輕柔地替我拭乾了嘴脣,動作小心翼翼而細膩,似擦拭一件易碎的珍寶。
我的心尖驀地一顫:“喂,你到底是誰?放我下來!”
迴應我的仍是一片沉默。
脣邊的手指撫上臉頰、鼻尖、繼而是額頭,又從上至下描摹我的輪廓,先是蜻蜓點水,逐漸的,撫摸的力度染上了兩分曖昧,三分纏綿。
寂靜中,拂面的呼吸似河水入溪過礁,變得有些湍急。
我的嘴脣抖了抖,從齒間溢出一絲顫音:“……弗拉維茲?”
面前的呼吸聲一頓,指頭從我面上緩緩移開。
“是你嗎……是你對不對?別走!”我脫口而出的疾呼,復又惶惑的收聲,只怕是自己錯誤的奢想,亦或又是一場幻夢。
身前人並未離去,而是緩緩轉到我的背後。我以爲他要解開我的鐐鎖,卻感到腰一緊,被一隻手環住。溼透的背脊貼上堅實的胸膛,熱度直達膚底。身後人的身軀柔韌而精實,彷彿一隻捲住獵物的蟒。
一股惑人的馨香沁入鼻底,我猛然意識到這人是誰。
心陡然懸高,渾身緊繃。環住腰間的手滑入我溼黏的衣內,順着釦子扯開襟口,將我的胸膛剝露出來。汗液接觸空氣,我不由打了個寒顫,體表卻泛起一片熱意,慌亂也隨之爬上喉頭。
“我不走……”耳邊的聲音沙啞誘惑,透着一股獨特的侵略性。
我打了個激靈。
潮溼的呼吸掃過耳根,頭髮被撩到肩上。他的臉離得很近,似在嗅着我的氣味。我頭皮發麻,後頸一燙,感到被他的脣貼上來,似在要那兒烙上一個印記。
“你不是他……”
我收緊顫抖的呼吸,心像在風中搖擺不定,落不到實處。連自己也不知是問詢還是否定。
沒有回答,但耳邊的呼吸聲驟然加重了。溼熱的舌尖舔吻我的後頸,似初嘗禁果一般細細品味,又沿着我的頸側沿路吻上。他吻得緩慢,卻又深又重,如蟒蛇繞樹,一寸也不放過。我被吻得脖子發軟,連撇頭躲避也辦不到。
被涼水舒緩的熱意又返潮而回,他吻得肆意一分,我便熱一分。思緒像在顱內被蒸煮,亂作一鍋沸湯。
“你不是他……”我深吸了口氣,嗓子抖得不着調。
他一口銜住我的耳垂,卷在舌尖汲血似的吮。
衣襬被他一隻手撩到大腿上,腰帶被慢條斯理的抽散了,落到我的腳背上。我這才從如夢初醒,羞恥襲上心頭。但手腳被拷得很緊,一點掙扎的餘地也無。一種濃重的懼意溢上了咽喉———此時此刻,我徹底身處任人魚肉的境地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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