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說着,龔盈袖就“委屈”地哭了起來。
“說是信任我,卻想到了開聯名卡,說白了還是不相信我。老公,你也替我想想,咱倆都成家了,又沒存款買房,所以很長一段都要住在我孃家。水電氣,衣食行,哪個不花錢?結婚前,我爸媽養着我倒也沒什麼,可現在卻不可以。”
“他倆肯定是願意毫無怨言的,但我不樂意!你說我倆都有工作都有收入,憑什麼繼續啃老!做人要上進,不能什麼都能靠父母。”
龔盈袖的哭聲越來越大,幸好外面下着雨,否則難保左鄰右舍特別是蘇大山和劉淑華能聽到。
在一片平房的鄉村,二樓算得上地勢高了。
“好了別哭了,我一會兒就把工資卡給你,行了吧?”
“什麼叫行了?你分明就是不相信我!還這麼敷衍!這樣我拿着工資卡又有什麼意義?蘇潤梔,你還有沒有良心啊?我頂着那麼大的壓力嫁給你,爲的就是受你的氣讓你懷疑的麼!我要回家,我想回家!”
說實話蘇潤梔很想發作,想着乾脆大吵一架算了,但考慮到老人的心情,他還是忍了,耐着性子哄龔盈袖。
龔盈袖的意思他懂,不但要給工資卡,還要心服口服。
其實,龔盈袖也不是真正的生氣,不過是乾嚎,爲的就是試探蘇潤梔,這還是裘開符教她的,說是說不過就搬出老人,再不行就哭。
見蘇潤梔果然妥協了,她心裡有些得意,看來自己還是能把蘇潤梔吃的死死的。
她剛剛的話也是半真半假,嫁給蘇潤梔確實頂了很多壓力,但同時也是樂意的:她自己的性子要強,凡事都要爭一爭,分個輸贏出來。
也就蘇潤梔這樣的綿軟性子能和她過到一塊。
要不然換個男人試試,特別是那些直男癌性子的,多半談不到結婚這一步。哪怕勉強結了,也早就真的吵架打架了,根本不可能妥協。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順利拿到工資卡的原因,等雨一停,龔盈袖半下午的時候就拉着蘇潤梔出門了,看看菜地,看看小河,拿石頭扔河裡的鴨子和鵝,心情頗好的樣子。
對此,蘇潤梔樂得配合。
過去的苦日子讓他明白一個道理,當一件事情木已成舟覆水難收時,就不必浪費時間和精力去傷心,一點都不要。
既然他已經答應將工資卡拿給龔盈袖,這也讓對方很快樂,那就不要再去想這個問題。
一個真開心一個裝開心,倒是配合得挺好,至少外人看着有了一點新婚夫妻的樣子。
他倆在外頭玩,劉淑華和她二姐也就是蘇潤梔二姨正在堂屋裡對着那兩隻燃盡了的紅燭嘀嘀咕咕,但看得出來不是什麼好事,因爲兩人的表情不對。
“真的嗎?左邊這根先燃完,不是一起?”
“是啊,我看得真真的,早上起來就發現了!”
“哎,這可……算了,估計左邊這邊進了風吧,不能當真,記得啊,千萬不要跟他們倆口子說這個。”
說起來,這還是劉家的風俗,新婚之夜點燃兩根一模一樣的紅燭,同時燃起,然後早起看燃燒結果,以此來預測兩人的婚姻走向。
因爲很粗,自然可以燃燒到天亮。
現在左邊的先燃完,說明婚姻不順,還是蘇潤梔先變心。
劉淑華:……
反正她是不信的,她的兒子對待感情很專一。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兩人回門的日子。
只是,天公不作美,頭天晚上雨下的很大很大。
蘇潤梔他們這裡還未鋪水泥路,全是土路,一夜的大雨讓整個鄉村到處都是泥濘。
“老婆,要不我們明天再回城?”
“不行,今天是回門的正日子,不能耽擱。”
再說她也想快點拿到工資卡,一刻都不想住在這裡。
她要回家,她要好好洗個澡,她要吃她爸爸做的飯菜。
“路非常不好走,又滑又黏。我們這裡的土是黃土,就是拿來搭竈和砌牆的那種,一踩上去,鞋子都會被粘住。再等一天,等有人踩過了,太陽再一照就好多了。”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回家?行啊,你不回,我自己一個人回去。”
“誒,我不是這個意思。好吧,那你等下,我去拿東西。”
就這樣,新鮮出爐的夫妻倆一腳深一腳淺地提着東西往車站走。很明顯,蘇潤梔所言非虛,泥實在是太黏太厚了,走幾分鐘就得停下來,將粘在鞋底的泥除去,要不然無法走。
甚至還有好幾次,龔盈袖和蘇潤梔的鞋子直接被粘住了,只好停下來,跛着腳把鞋子從泥裡拔出來。
一路走一路停,走到小河邊時兩人還歇了一會兒,把鞋和腳洗的乾乾淨淨才繼續走。
總之,平時只需一個小時不到的路程,今天足足走了快兩小時。也幸虧出發的早,坐上班車時差不多十點半。
興許是離家越來越近,也許是這一切是龔盈袖從未經歷過的,她覺得很新鮮,總之,這一路上她的心情都十分好,甚至可以說雀躍。
見她這樣,蘇潤梔也忍不住笑了。
好的心情有時候是能互相傳染的,特別是對於一對新婚夫妻來說。兩人互相靠着,甜甜蜜蜜的。
到了城裡,在龔盈袖的指點下,兩人買了些禮物回家。
裘開符今日起得很早,還特意穿了件新買的衣裳。
拿出在冰箱裡凍着的老鹵化開,將冰箱裡攢了許久的肉皮、豬尾、雞翅等拿出來洗乾淨去血水備用,想了想,又拿出一隻昨日處理好的土雞,兩節臘腸一塊臘肉,並一根細細長長的鐵棍山藥。
“飼養員,別玩遊戲了,快進來弄吃的!盈袖他們一會兒就回來了。”
龔盈袖一上車就給她打了電話的。
“來了來了……怎麼弄這麼多,怎麼吃得完?你這是準備端幾頓啊。”
“你懂什麼!他倆剛結婚,得補補才行,要不然,何時才能抱上外孫?你看這山藥,正宗的鐵棍山藥,別看這麼細一根,你猜多少錢?八塊!還有這燉雞,最是滋補……”
“盈袖喜歡吃我滷的肉皮,哦,對了,還有這個……”
見裘開符一掃之前的低落,龔慶慈的心情也好了起來,跟着裘開符有一搭沒一搭的聊,手上也沒閒着,忙着做菜。
“盈袖不過走了兩三天,我卻覺得好像有大半年了。”
“可不是!我這幾天都沒胃口,吃啥啥不香。”
兩人進門的時候沒看見人,倒是先聞到一陣香氣。
等打過招呼,龔盈袖在廚房裡對着龔家二老撒嬌,蘇潤梔只好拿起掃把打掃客廳。
除了這個,他好像也不知道做什麼。
忽然有點理解龔盈袖在他家的心情了,新環境確實陌生,有點不適應,也難怪她那麼想回家。
他現在也想回家。
龔盈袖一家在廚房裡說悄悄話,說了一會兒,似乎覺得不妥,裘開符便端了杯茶出來。
“誒,你坐你坐,我早上才掃了的。”
“沒事的媽,閒着也是閒着。”
“好了,別掃了,你坐着喝茶看電視,飯菜一會兒就好,我和盈袖說會兒話。”
說着便把龔盈袖拉進了屋裡,還關上了門。
不知道兩人在裡頭說了些啥,總之出來的時候都高興。
看着滿桌子的菜,蘇潤梔一邊吃一邊想,爲何龔盈袖和裘開符那麼嫌棄他媽媽做的菜。
先頭他還覺得是因爲每個人都習慣了自己家裡的味道,那種味道深入骨髓,別人家是永遠學不來的,而且他承認,他家的菜葷素搭配方面確實差了很多。
但是,你瞧瞧,眼前這一大桌子,哪個不是肉菜?
素菜在哪裡?
除了山藥,反正他是沒看見的!
但不得不承認,龔慶慈的手藝非常好,燒出的菜味道鮮美,恰到好處,除了兩點,又鹹又辣。
蘇潤梔的腸胃不好,不能吃太辣的東西,偏偏整桌菜除了滷的和雞湯,其餘的都辣。爲此,他便不怎麼夾那些菜吃,端着碗喝湯,吃滷味。
“你也喜歡吃這個啊……很識貨啊,這可是我們做生意時存下來的老滷,是嚴格按秘方配的。怎麼樣,味道不錯吧?來,吃個豬尾,這個很補人。”
“難怪味道這樣好,原來是有秘方啊!謝謝媽,我今天要多吃一點。盈袖真是有口福,天天吃這麼好吃的。”
“真的啊,來,再吃個這個。”
裘開符最喜歡人家誇讚她滷的肉好吃,這也確實是她孃家傳下來的秘方。
“這個是豬尾,這個是雞翅,這個是肉皮,媽,這是啥?”
蘇潤梔發現裘開符剛剛夾過來的東西有些“面生”,他發誓自己絕對從未吃過,於是撿了出來,拿筷子夾着,虛心地請教。
“哦,這是滷尿脬,盈袖最愛吃了。”
“噗……”
一陣劇烈的咳嗽,蘇潤梔咳得撕心裂肺。
等蘇潤梔狼狽地去了一趟廁所,龔盈袖一邊吃一邊笑。
“爸,他吃不了辣的,以後做菜別這麼辣;媽,他不吃內臟,不是嫌你做的不好吃,而是打小就不愛吃,說是聞不了那股味道,嫌腥得很。”
“真的啊?天啊,我倒是沒看出來,他的嘴這般刁。”
“是啊,哪裡辣了?這菜看着紅豔豔的,但全是豆瓣醬。”
整個一下午,龔盈袖不是在洗澡洗頭吹頭髮就是換衣服洗衣服,蘇潤梔倒是懶得睡了個好覺。
晚飯自然是熱中午剩下的菜,但吃的是乾飯。
要是在蘇家,夏天的晚飯一般是粥,蘇潤梔早就習慣了。可龔家不喜歡喝粥,除了早上是麪條外,中午和晚上全是乾飯,而且還煮的特硬,剛剛過火就出鍋的感覺。
拿蘇大山的話來說,抓一把這種飯,他能灑過河。
可是,自己是吃現成的,等上班了更是如此,要自己做也不會,提出來肯定不太好,想了想,蘇潤梔決定忍着,慢慢去適應。
萬一適應了呢?
但他忘了,萬一適應不了呢?
同樣一道菜,不同的人做出來味道自然是不一樣的,因此,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偏好。龔盈袖覺得蘇家的飯菜難吃,同樣的,蘇潤梔也吃不慣龔家的風格。
晚飯後照例是圍着小區附近散步,順便帶蘇潤梔認路。
他是個路癡,還有點色弱,記路靠的不是方位,而是看四周的建築物。
回家後,裘開符拉着女兒坐在沙發上,給她掏耳朵,剪指甲,說貼心話,偏偏蘇潤梔還不能走,要陪在一起,因爲龔盈袖的頭枕在他腿上。
“你瞧瞧,這麼大個人了,還懶得不行,還要我服務。以前就盼着你結婚,成家了就獨立了。現在看來,我倒是癡心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