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總是變幻莫測,陰雨天和冷空氣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持續了一個星期,氣溫也下降了十來度。這場寒雨,使的宮裡不少人都患上了感冒,聽說太后也感冒了,敬妃早早便命人煨好雞湯,親自送了過去,一路走過,宮裡的綠香水榭。敬妃走在水榭中突然看見望着悠然的鯉魚,思慮卻也不由悠悠轉遠了,其實生而爲人,還不如這一條魚來的自在,可以暮浴夕水,朝聞露色。明亮的陽光灑在碧綠的水面上,閃出無數耀眼的光芒。四周的空氣清涼且溼潤,敬妃出神的望着水面神遊太虛。一會的功夫,覺的有點冷,雙手抱臂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噴嚏。低頭的瞬間,發現水面倒影中有一男子的身影。倏然回頭,她訝道:“皇上何時來的?”
言罷,趕緊準備行禮,卻讓皇上一把扶住了,皇上緩緩說道:“看你出神,不忍心打擾。”
皇上說着麻利的脫下衣服,給敬妃披上,聲音裡卻不帶一點感情的說道:“這幾天氣候多變,早晚出門要多穿點衣服,感冒可是很難受的。”衣服上有淡淡的檀香,帶着他的體溫,披在身上暖融融的。敬妃心中感動,但頭腦卻是理智的,忙往下脫,“皇上,這可使不得,若讓宮人看到影響不好,你快將衣服穿上。”
皇上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又將衣服重新給她緊了緊,繼續說道:“放心,朕要做的事,誰敢說不?”
敬妃聽到這話,不由眼眸一跳,之前的那一點感動立時飛天無影,不由又想起過往的那件久事,牙關不由自主的輕咬了起來,當年他雖然不曾說過這樣的話,可不也是這般做的嘛?當年誰不知道她與雲錦書是一對金童玉女,缺的只是皇上的賜婚,可是隻是因爲他在宴上對自己的那一眼,或許也不一定有多喜歡,只是因爲她是雲錦書的女人。他們兩正在爭位,爭名,爭權,那何處不想求勝?
便是個在他看來無足輕重的女人,也要硬搶來了,想到這裡敬妃,不由眼眸一暗,以她的身世背景,便是與王子爲妃,也是夠的,只是因爲那時候他已有元妃,她便只能做個側室,後來雖是四妃之一,卻又如何?她終只是個妾,始終不如元妻。何況,除卻這些不說,她與雲錦書是青梅竹馬,那份感情,又如何能輕言放下?
這麼多年來,她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恨,不過就是因爲一句話,朕要做的事,誰敢說不?
她便讓關進了這樣的生硬的冷寒的宮裡。正在敬妃出神的片刻,皇上突然走進她,伸手摟過她。皇上鮮少在人前與她這般親密,皇上這樣摟着,敬妃便覺的異常窘迫。她晃着肩膀試圖掙開,但卻招來更爲有力的禁錮。
皇上挾持着她往前走了幾步,然而沒走幾步,突然停下來了,看了一眼敬妃那一臉僵硬的表情,突然覺得有些無趣,便搖頭說道:“算了,朕還有公事要辦,你自去吧。”言罷這才鬆開了手。
敬妃這才覺得自在了一些,福了一禮,便目送着皇上離去,因是太后病了,太后宮內的空氣有些沉悶,敬妃到了,卻沒能立時去了,反是讓到了側殿飲茶。
內殿裡,太后正依靠的貴妃椅上,她對面坐着她的胞兄,也就是當朝的字符大人,倆人相互對峙着。太后終於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你是皇親國戚,做事要考慮自己的身份。別讓人傳出閒話,那可有失皇家的臉面。”
“是,臣弟記下了。”對於太后的敲打,他也沒有什麼牴觸的情緒。只是淡淡的,一副接受批評的模樣。
“那就好。”太后深吸一口氣,心裡卻也知道他也是一邊聽一邊出。這時候已經有宮女進來報敬妃到了,太后不由皺了皺眉頭,她本就不適,天天還要打起精神應付這些一波一波的來請安的人、。
說實話,請什麼安?
她們有那個是真心希望她安的?
必竟現在敬妃是後宮裡掌事的妃嬪,又是皇上面前得臉的人,這點小面子,太后還是要給她的,便搖了搖手,
示意他退了下去。
敬妃端着雞湯進了內室……
此時的御書房,皇上正在會見羣臣,只見一位老臣上前啓道:“皇上,今天下三分,羣雄並起,吾皇久居深宮,縱情聲色,不問政事,閭里小兒拍手傳唱,街談巷議不絕。舉國之禍,起於蕭牆,且奈之何?”
皇上聽到這句話,不由眉頭一挑,然後擡頭說道:“現在前線什麼狀況了?”言罷,斜睨一眼,老臣這才緩緩說道:“雲錦書餘黨已糾結了二十萬大軍,正在向京城駛來,皇上,聞聽雲錦書的夫人正押在京城,臣請以之祭旗,以壯士氣。”
皇上只是這般聽着,並不言語,反是說道:“朕讓糾集的糧草之事,把辦如何。”
立時又有一名臣子上前一步,慢慢道來。
皇上一邊聽着,一邊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也不知道這個位子,當初自己爲什麼要去爭,要去搶,或許只是因爲自己是長子,認爲這理當是自己,所以當發現,其他人對這個位子有了啓圖之時,便是如此憤怒,可是這奪皇之路,從來只可進,不可退,別的事或是退可守,進可攻,這是這位子,卻是隻能死,不能退。
敬妃自太后殿裡出來的時候,外面正淅淅瀝瀝的下了些許小雨,現在看着迴廊窗外露珠瑩瑩,光亮的折射倒也是顯得些許美麗,敬妃突然有了幾分畫意,命一旁垂立的宮女取來墨筆,走在廊下,正欲下筆而作。忽頓,聞身後似有腳步音而至,而後一陣請安之意,敬妃回首看到,居然是柳嬪,敬妃待柳嬪請安而後,方纔盈盈一笑道:“妹妹起吧,無須多禮。”道畢,放下墨筆,繼續說道:“本宮還想着許久未見着妹妹了,卻不知正巧就在這時候遇上。”言罷,擡眼望着柳嬪,見她今天只是一襲紫色紗衣,層層下衍,裙襬處刺繡着些許花蕊,點點藤蔓上升於腰間。三千青絲隨意挽起,三根碧玉簪子隨意插於髮髻間。朱脣微點,恰到好處。不顯妖媚卻也不顯清純。一身打扮,顯是不怎麼用心思。
柳嬪,看了一眼左右,敬妃會意的說道:“退下吧,我與柳嬪說說話。”
柳嬪看見衆宮婢退後,方纔說道:“是這樣,嬪妾的父親遣人捎來蘇州名繡錦緞,特意想來敬獻幾匹給娘娘。”
敬妃瞅了一眼柳嬪,淡淡說道:“蘇州明繡,一向天下聞名。”
言罷,不語。
兩個人又是沉默,她們兩個人素來不睦,此時,平日相對,還有些假言虛語,也不知道爲何,今天柳嬪也少了平時的巧言,好半天,柳嬪只能默然的看着敬妃剛寫下的墨卷: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不從,乃爲惑。不由輕嘆了一聲,然後說道:“娘娘,嬪妾素來不擅言辭,入宮許年,只知道宮闈深深深幾許,獨吟空笛,但現在聽聞.....”
敬妃立時一擡眼眸,那目光礪色如刀,驚的柳嬪半晌不敢繼續言說下去,只能那般囁嚅了一下,終是沒有繼續說去,反是敬妃慢慢說道:“妹妹不甚言辭,卻能言多至此,叫本宮亦好生見識。真真不曉妹妹心中善於言辭之人,何謂?過謙,非過好之然。妹妹如是無才女子,想來本宮亦未懂多少,不過於妹妹話語多是不詳,想來妹妹此意,本宮難解,只是六宮之內不可議前朝之非,如若本宮錯解,還望妹妹告之。”
柳嬪聽了這句言語,半晌說不出話來,反是敬妃轉眼一笑,說道:“妹妹還是陪本宮一起做做畫,看看雨景吧。”不知不覺天色漸晚,敬妃打發了柳嬪,回了自己的殿裡,夜幕朧罩下的宮殿安靜祥和。敬妃雅緻的玉顏上還畫着清淡的梅花妝,清秀的臉蛋上上露出絲絲疲倦,若是原似嫡仙般風姿卓越傾國傾城,現卻似誤落凡塵沾染了絲絲塵緣的仙子般。她現在已經脫去了身上的外衣,隻身着藍色紗衣,裡面的杭州絲綢白袍若隱若現,腰間用一條集萃山淡粉軟紗輕輕挽住,略施脂粉,一頭烏黑的髮絲翩垂芊細腰間,頭綰風流別致飛雲髻,輕攏慢拈的雲鬢
裡插着紫水晶缺月木蘭簪,項上掛着圈玲瓏剔透瓔珞串,身着淡紫色對襟連衣裙,繡着連珠團花錦紋,內罩玉色煙蘿銀絲輕紗衫,襯着月白微粉色睡蓮短腰襦,腰間用一條集萃山淡藍軟紗輕輕挽住。身上撒發出一種說不出的香味,由着宮婢一點點的騰去她身上的衣物,此時已是夜闌更深,敬妃直覺身心疲累,默然嘆息,卸下釵環執了琉璃梳之時,又想起今天在廊下與柳嬪的一番交鋒,外面的情況已經壞成這樣了嘛?連柳嬪都已經知道了?
敬妃神思一時恍惚,一個宮婢入殿也未察覺,她上前,耳語,緩緩聽着,心中陰霾越盛,手中用力,竟硬生生將一柄琉璃梳折斷兩截,陡然震怒,將桌面珠翠悉數掃落底下,口中連連努道:“放肆……放肆!”言畢伸手一揮,桌面上的珠寶一掃而落,發出嘩嘩的響聲,這才驚醒了敬妃的一點神思,她只是看着地面上的珠寶不言,末了,淡淡垂眸,不由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這後宮裡得以安枕的日子,恐怕也不多了……”言畢也不看那些正府身收拾的宮婢,只是吩咐人侍侯她沐浴,她讓宮女在門口待命,自己一個人泡在寬大的浴盆裡洗着玫瑰浴。
敬妃洗澡從來都不喜歡有太強的光線,便讓人把燈火都包上了一層粉紗,室內的光線立即變的溫馨柔和起來。
空氣中四處瀰漫着玫瑰甜醉的氣息,她泡在溫暖的水中,身心一下得到了完全的放鬆,心情也變非常愉悅。
這個時候,莫欣欣也正在沐浴,突然聽到外面傳來嘈雜之聲,她從水中站起,一隻腳剛剛邁出浴盆,門猛然被人推開了。
皇上突然闖了進來。霧氣繚繞,柔和的粉色光暈中,展現在眼前的是如絲如緞,膚白勝雪的妖嬈身姿。
那一刻,他驚呆,只是目不轉睛的癡癡望着,剛剛出浴的美人。莫欣欣做夢都沒想到門會突然打開,更沒想到皇上會突然進來。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的莫欣欣,驚的魂飛魄散,本能的雙手護胸,快速縮回水裡,臉更是紅的快要滴出血來。
見皇上還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已看,羞怒萬分的莫欣欣早就忘記了這位是一國之君了,下意識的伸手快速操起地上的鞋子,一邊扔向皇上,一邊大聲罵道:“色狼,看什麼看,還不快給我滾出去。”
皇上條件反射的左右一閃,躲了過去。
見手邊再無東西,慌亂不已的莫欣欣順手拔了自己的發差,一把丟了過去,這一下,三千髮絲全部飄蕩下來,更是顯得嫵媚,皇上不由又是一呆,莫欣欣看見他這樣子,嚇的一愣,又怕他衝過來,一手護胸,一手不斷的向皇上潑水,“大色狼,出去出去,快出去……”
先前皇上被她激動的情緒嚇了一跳,這時頭髮衣服都被她淋溼了,頓時從傾倒中清醒過來,急忙轉身逃離是非之地。
皇上今天爲了莫欣欣的事,和大臣們大吵了一架,越想越氣的他,乾脆擺駕來找莫欣欣,在門口他沒讓人通稟,而自己找來,卻誤打誤撞闖進了莫欣欣的浴房。
見其出去,莫欣欣慌里慌張的穿好衣服,回到寢殿,發現皇上正坐在自己的寢殿裡。皇上見莫欣欣穿着杏黃色緞袍,頭髮披着,髮梢還滴着水珠。浴後紅撲撲的臉頰,純美中透着可愛。四目相對,兩人又都不自然的將目光移開。
皇上本是帶着火來的,經歷了剛纔的事,再看到她現在的模樣,說什麼都發不起來了,何況他來的時候,本就沒想好,要過來幹什麼,現在更是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了。
從沒有過這樣慌亂感覺的皇上,遲疑的說:“剛纔……朕不知道你在洗澡。”言外之意不是故意的。說完又後悔了,女人他看的多了,自己又不是故意的,幹嘛要急着解釋?
故意的也好,不故意的也好,反正都讓你看到了,說什麼都沒用了。莫欣欣對他的說辭嗤之以鼻,不由淡然道:“皇上,我可是你的弟婦,這麼急着找我,有什麼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