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莫欣欣一字一頓地說道,眼底蒙上一層看不透的霧:“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出了事,我自己負責!”
雲錦書眯了眯眼睛:“你負責?你怎麼負責?是要全力救莫相的時候還得兼顧着一個你麼!別任性,這場仗我們輸不起。”
而他,也不想輸掉她。
這層認知,讓雲錦書的心驚了一下。
“你們都把我當成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對待,以爲我只會無理取鬧,可是你知道嗎,我有多想親自爲父親沉冤得雪,看着你們一個個爲他忙前忙後,而我,作爲他的女兒,卻什麼都做不了,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莫欣欣微低着頭,有些難過地別過頭。
雲錦書看着她,深沉的眼似乎要將她的身子鑿出個洞,莫欣欣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逃避他吃人的目光。
良久,久到她以爲自己變成了一座化石,空氣中才微微滌盪着他冰涼的聲音。
“帶你去,可以。”
“真的嗎?”莫欣欣擡起頭,雙眼飽含期待地看着他。
雲錦書撫額道:“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雲錦書微啓薄冷的脣線:“不要在朝堂之上亂說話,在我們爲莫相洗脫罪名之前,不可承認你是莫相的女兒,我皇兄向來喜怒無常,你若是不小心觸怒了龍威,必定死無全屍。”
他的眼神很冷,黑瞳幽深如古井,讓人一眼望不到底,短短的幾句話,在莫欣欣的心中激起了驚濤駭浪。
黑夜籠罩了天空,點點暗紅色的星火在鬱鬱蔥蔥的叢林中晃動。
書房的門推開,唐少寅和樂校走了進來。
“王爺,按照您的吩咐,已經弄了一口棺材過來。”樂校說道。
躺在竹椅上閉目養神的雲錦書掀起眼皮,淡漠地掃了門口一眼,道:“好,擡進來。”
接着,兩個下人將沉重的紅木棺材擡了進來,哐噹一聲落地。
雲錦書摸着光滑的邊緣,眸色暗沉,磁性微涼的聲音充斥着書房的每個角落:“皇宮守衛森嚴,宇文同的耳目衆多,若不想辦法躲過他的眼線,恐怕宇文剛還未踏進金鑾殿就已經身首異處。”
樂校和唐少寅點點頭。
“那王爺打算怎麼做?”唐少寅靜靜地看着雲錦書,目光沉靜,在心中暗暗佩服這位傳說中的邵王爺,他心思深沉,隱匿鋒芒於這亂世之中,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精心試探,他日,時機成熟,定能夠稱霸天下,翱翔於九天之上。
而且,他有預感,這一天不會太遠。
只是不知道,那時候的時事政局又該如何動盪和紛亂。
雲錦書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但笑意卻未達眼底:“在棺材的上層鋪上一層同種紅木,中間留有供一人平躺的空隙,在棺材的底部鑿一個小洞,供人呼吸,入城門之前,讓宇文剛躺在這口棺材裡,躲避守衛的查探。”
樂校和唐少寅一聽都震驚了。
雲錦
書不愧是智勇雙全,居然連這種妙招都能夠想得出。
“謹遵王爺指令。”
第二日一大早,皇宮。
“母后,你輸了!”雲錦冥落下最後一顆黑子,笑着對太后說道。
“呵呵!”十幾顆白子從太后的手中滑落在棋盒中,她抿嘴一笑,顯然並沒有將輸贏放在心上:“哀家很高興,皇兒的棋藝又進步了不少。”
“還是全憑母后教得好。”雲錦冥拱手。
“就你會貧嘴!”
身後的小太監快速跑了下來,在雲錦冥耳邊說了幾句,只見雲錦冥點點頭,小太監就扯着嗓子喊道:“傳邵王爺——”
一抹偉岸的身影大步走來,雲錦書收斂骨子裡的森寒,換上一副溫順的樣子,單膝跪地:“臣參見皇上、太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弟快快起來,在朕的面前,無須多理。”雲錦冥將他扶了起來,手指指向一旁的座位。
雲錦書在心中冷笑了一聲,施施然地坐下。
“不知皇弟一大清早找朕有何事?”雲錦冥問道。
雲錦書挑了下眉:“臣弟府上新來了一批上等龍井,知道皇兄愛喝,特意帶了些過來,想與皇兄品茶。”
雲錦冥舒展笑顏:“哦?想不到皇弟將朕的喜好摸得如此透徹,朕最愛的的確是龍井茶,雖不及某些茶珍貴,但勝在有特色,淡淡的苦澀縈繞在舌尖,別有一番滋味。可是朕現在得去早朝,不知皇弟是否有耐心等到早朝之後再喝朕細細品嚐呢?”
“這……”雲錦書故意露出爲難之色,眼角的餘光瞥到一旁的太后。
太后看了兩人一眼,道:“既然如此,那錦書不如上朝在旁聽一會,等早朝結束再和皇兒飲茶,你這麼多年在外,不管朝中世事,也是時候瞭解一些了,皇帝,你看怎麼樣?”
聽了她的對策,雲錦冥連連稱好。
母子兩個早在狩獵事件後就對雲錦書徹底失去了防備。
雲錦書側過頭,望着滿園的春色,眉峰冰冷,嘴角浮現一絲若有似乎的笑。
而那笑,也是極冷的。
雲錦書出現在朝堂之上的時候,引起了一陣騷動。
“他怎麼來了,不是說從不干預政事的麼?”有官員在私下議論紛紛,雲錦書只當沒聽到,負手而立,幽暗高大的背影夾雜着俯瞰天下的氣勢,壓的人喘不過氣來,他一揮手,凌厲的氣勢收斂於翻飛的袖口之中,彷彿剛纔的一切只是大家的幻覺。
他依舊是那個謙卑有禮、墨守分寸的邵王爺。
宇文同按住狂跳不止的太陽穴,蹙緊了眉頭,心裡惴惴不安,總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不,不會的,他的部署那麼精密,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差池。
用不了幾天,這龍椅就是他的了。
精銳的光從滄桑的眼中射出,定在金光閃閃的龍椅上,裡面是志在必得的堅定,直到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坐上龍椅,他才收回心緒,低眉跟着其他人喊
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愛卿平身。”雲錦冥手輕輕一揮。
身旁的桂公公上前一步,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衆人只是低着頭,手裡拿着諫令。
雲錦冥慵懶地打着哈欠:“沒有什麼大事的話,就退朝吧!”
宇文剛暗嗤,看來今日的早朝同往常每一次一樣,不會有什麼不同,然而令他意外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雖然來得有點晚。
“等一下——”樂校從官員中走了出來:“皇上,微臣有一事啓奏。”
雲錦冥擺正身子,眯起狹長的鳳目,從上到下打量了樂校一遍:“愛卿但說無妨。”
“皇上,您之前下的命令,將莫相壓入天牢,秋後問斬還做不做數?”樂校問道。
“居無戲言。”雲錦冥淡淡開口,眼神有些不耐:“況且莫正通敵賣國,證據確鑿,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又豈可姑息?”
皇帝雖然昏庸,但也不至於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可惜,他一直被奸臣所矇蔽。
“樂愛卿提起莫正,難道是想爲他求情?”說到這,雲錦冥的口氣有些冷,眼神像是覆上了一層冰凍的霜寒,就算他不是個合格的帝王,也輪不到別人指手畫腳,質疑他的決定。
他從小生活在帝王之家,再不濟,氣度還是有些的。
“皇上,莫相入朝爲官幾十載,清廉公正,從不居功自傲,神受百姓愛戴,對皇上也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又怎麼會做出通敵賣國如此大不敬之事呢?還望皇上明察!”樂校深吸一口氣,蒼老的臉上閃過幾分複雜的神色。
雲錦冥看着他:“大膽!你是在質疑朕的決定?怪朕識人不清,枉殺忠良!”他蹙起眉頭,眼底暗流涌動。
“微臣不敢,只是微臣手上有些證據,能爲莫相洗脫罪名,還他一個清白,還望皇上定奪。”一句話,頓時激起千層浪,周圍的官員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這個時候,一個渾厚的聲音插了進來。
“皇上,萬萬不可,莫正的罪名早已查明,無須爭辯,西夏國的玉璽就是最好的證明,鐵證如山,豈有狡辯的餘地,而樂大人,明知道莫正是通敵賣國的走狗,還一味想要幫他洗脫罪名,到底是什麼意思!這可會讓在座的諸位大人浮想聯翩,畢竟有誰知道參與這件事的人到底有幾個呢?”宇文同盯着樂校的眼睛說道,面色狠辣。
樂校咬牙切齒:“你的意思是我是莫相的同黨?宇文同,你不要血口噴人!”
宇文同冷笑:“我可沒有那麼說,樂大人是不打自招麼?”
“你……”樂校氣急。
“夠了!”上位的雲錦冥一聲暴喝打斷了兩人的爭執:“兩位卿家都是朕的得力助手,朕不希望看到你們爭鋒相對的情景,至於莫正……”
他的眼中閃動着嗜血的光芒。
“皇上,臣弟在朝野之外,一直聽說當朝的宰相莫正爲官清廉正直,似明月當空。”沉默已久的雲錦書突然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