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欣欣與雲錦書現在的日子都不好,但皇上也好不到那去,就在敬妃正與莫欣欣等人言笑的時候,突然傳出一個消息,皇后,滑胎了。
大家皆是一驚,轉瞬又全是一陣放鬆,好在他們今天一起都在與敬妃在飲茶喝酒,這樣便大家都沒了嫌疑。皇上這時候心情極差,他的孩子一個,兩個,不是沒機會出生,就是生下來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了意外,現在居然連皇后的子息都保不住了。皇上想到這裡,他真的說不出話來,他與皇后的感情其實並不好,但她必竟是自己的皇后。
皇上一言不發的看向了縮在紗帳裡的皇后。此刻的她披髮憔悴,那蒼白地臉和略微呆滯的目光讓人看去總有心痛和不忍。皇上也不例外,他看着皇后的樣子,心裡也不舒服,但是他只有選擇沉默。也許身爲她的夫君,這個時候是該安慰她關心她吧。可是,他現在卻還不能,他不能在太后的面前給皇后這份關懷,無論這份關懷是出自夫君的身份,還是皇上對皇后的關懷,在太后的注視下,他做不到的。因爲太后和她都代表了皇后的孃家,當今第一望族,太原王家,若自己對她好一些,王家就會收到錯誤的信號,做出些出格的事來。而太后更是會藉着皇后的手來做些自己不願意看到的事。眼下即便自己不去關心皇后,可這次滑胎的事,依然被太后死死咬住……哎,也不知道這宮裡又有誰會爲了這件事犧牲,皇上想到這裡,他只覺得心裡很煩躁,他坐在了皇后的旁邊,以手扶額,偷眼觀察着每個人的神色。他很清楚太后這次布好了局,只怕所有的關鍵人物也是要被串好供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自己物色的新棋子就只有捨棄掉了。只是……想到柳嬪那張絕色地容顏。想到那若妖的舞姿,想到她在風中似蘭的優雅,還有那張笑顏下的魅惑,他忽然覺得他還真有些捨不得,那樣一個在自己身下千嬌百媚知心的女人,真要捨去了嘛??
“皇上,您……”太后見皇上不發話,藉着詢問地口氣催促着。
“朕有些心煩!”皇上口氣有些硬的回答了,也許按照他的本意是不想和太后有明顯的衝突的。可是這樣步步緊逼地感覺,卻是他最討厭的!雖然這是他的養母,因爲她,他纔會有機會問鼎龍位,原來,他們也一起上演過一陣子母慈子孝,可是哪個帝王還願意被別人制肘?
父皇啊,因爲你要權衡制約,因爲你的對太后的寵愛,就給我豎立了一個處處在約束我的勢力。催着我,逼着我。提醒我嗎?我知道二弟從未死心,所以我更不會讓他有可能爬上來。王爺?遲早我會把他打發的遠遠地,甚至.....去一個他永遠回不來的地方。
想到這些,皇上突然想起了雲錦書,那時候,他們都年青,閒來無事的時候雲錦書喜歡寫字,就用小狼毫筆,寫在雪白紙上,寫來寫去就只得那麼一句話:“青冢曾無尺寸歸,錦書多寄窮荒骨”那時候父皇是不喜的,偶爾
看見過一回,還讓人把錦書狠狠的打了,其實他們這些皇子,向來是準罰不準打,捱過打的皇子,也算是有數的了。
記得那一年,雲錦書剛分了自己的宅子,從母妃身邊搬出,他做爲兄長,過去看望,只見他一個人提筆站在案前寫字,筆跡蕭瑟,彷彿紙上亦有了秋聲。其實春日豔陽和熙,正照在窗前,斜斜的日光傾過半張桌子,雲錦書面前的一隻青瓷茶杯在陽光中蒙上了一圈淡淡的光暈,那硯臺裡的濃墨也泛着淡淡的金輝。
書房裡安靜極了,只聽得到他筆尖劃在紙上,流利而清晰的沙沙聲。和現在不同,那時候的雲錦書寫得極好一手小楷,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雲錦書改練行草了。記得那時候,雲錦書雖然小,但這位二弟,總會人小鬼大的,很禮貌的親自給他倒茶,記得那時候,雲錦書並不受關注,所以住的地方,還是簡陋的,但窗子正對着開闊的庭院,院中的兩株西府海棠開得正好,一羣蜜蜂嗡嗡的在花樹上繞來繞去,花蔭匝地,繁繡如錦,越發顯得屋子裡靜謐安靜。他還記得,那時候,他轉過臉來對着他笑道:“二弟,你這地方倒真不錯,清靜。”那時候,二弟眉目依稀還沒有長開,一笑起來,嘴邊有淺淺的酒窩,瞧着特別可愛。
皇上還記得,那一年,他十四,雲錦書十歲,他也不大,卻裝的很老成的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忽然問道:“這是六安瓜片吧?”
雲錦書搬了宅子,好像也突然一向長大了一樣,沒有什麼表情的問:“你來有什麼事?”
“看看你不行啊?”他笑嘻嘻的說。
皇上現在已經記不清那次兄弟兩人說過些什麼了,只記得,那一次,雲錦書還留了他下來用飯,很簡單的家常菜,但到現在,他還記得,只是四菜一湯,菜是龍井蝦仁,蜜汁藕,家常的手剝筍,還有清拌木耳,豆腐鮮湯。
皇上現在還記得,那一次的龍井蝦仁非常得味,蜜汁藕鮮甜軟糯,連一味家常的手剝筍都香嫩甘脆,清拌木耳也鮮嫩可味,豆腐更是滑嫩。還記得那次雲錦書的伴讀彈的古箏聲很美,彷彿隔江人在雨聲中,明明並沒有下雨。皇上還記得那次他聽得入神,他托腮卻見天色一分一分暗下來,看着一側古香古色的紗罩燈,映得滿座暈黃,更覺得雨意盎然。那次兄弟兩個不由微笑,輕嘆如何能不憶江南?那時候,外面的宮人便在水廊中已經點上燈籠,都是宮燈,平時看着,也不覺得多出挑,那次卻覺得,水晶剔透的琉璃盞,隔幾眇就是一盞。風吹得燈籠微微晃動,那光線也彷彿水一般輕輕盪漾起來,來人的眉目在這樣的漣漪中變得模糊不清。
今宵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確實是這樣,那一年的光景,現在還如在眼前,可是兄弟兩個人已經何時變的如此水火不容?“皇上!”太醫臉色慘白着,才進了殿就跪在了地上,跪行了過來。
皇上心裡一驚,皇
上的嘴角輕微的撇了一下,而這時他的手被一個略微有些溫暖的手覆蓋上了:“皇上,請恕臣妾無能,讓孩子,就這麼,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沒了,臣妾有罪啊!”
皇后說着就哭了起來。皇上地臉色更沉了。
“皇后何必如此說?沒了也就沒了吧,等調理好了再生就是了。”皇上話語是安慰可聽起來那聲音裡全然是不快。
“皇上,臣妾……”
“皇后!你好好養身子吧!”皇上不想她開口,他清楚就算這個女人沒有壞心,可是隻要太后說了,她還是會做地,哪怕自己當初已經警告了她,可是她怎麼會承認是自己掛不住胎?而且有太后這麼一參與,所以他只有要她閉嘴地好些,其實這件事是誰做的,他何曾不明白?那些嬪妃的胎是因爲滑落的,他會不明白?他不是不想有兒子,不是不想有多些孩子,可是別的嬪妃,太后不會讓他們生,他又不能讓皇后生,如果皇后真能生出兒子來,那不要雲錦書做些什麼,光是王家,就能讓他坐不穩這天子之位了,所以現在,他最不願意的,便是這事繼續查下去。
“皇上!”可是太后卻不會讓皇上的想法實現的,於是她插口不說,還到了皇后的帳前說到:“皇上,皇后失去龍嗣心中難過,因着皇上您不想讓皇后傷心,才說這事咱們外查,可是若說真正清楚的該是皇后,難道皇上不能聽皇后一言嗎?”
皇上聽到太后的話,心中的怒氣一下就升了起來,他知道這老女人恨不得把自己扶植的力量全部瓦解掉,越是怒,他反而越平靜了起來,漸漸地他的臉上竟有了一絲溫和的微笑。就在他太開口的時候,另一位太妃,也就是他的生母,在一邊插口了。
“皇后自然是該清楚的,只是太醫們不都是說那時皇后已經有些似昏了一般,不知道皇后可還清楚的知道當時發生的事……”
“太妃!你太多話了!”太后忽然這麼嚴厲的來了一句,讓殿裡的人都錯愕了下。太妃可是皇上的生母啊,就算是太妃之位,誰敢怠慢?而太后平時不也是和太妃保持和睦的狀態的嗎?可這次太后竟然這樣直直地呵斥太妃,這未免……
“姐姐教訓的是,是妹妹太關心了,妹妹是個外人,怎能多話,那妹妹住嘴就是了。”太妃說着低頭退了幾步,就像個宮女似的,站在一邊,頷首謙卑起來。
太后一聽太妃這話,更怒,她不是傻子,更相信這屋裡的人也不傻,都聽的出來,太妃把自己說成是外人,不但強調了她是旁觀者清,跟是諷刺了太后,她這個皇上的生母可成了外人啊!
皇上聽到母妃的話,知道是母妃在幫自己,而這句揶揄的話,也讓他知道母妃終究不是太后,怎麼也都要被壓着,着讓他不爽了起來。這就是權力的好處,也是沒有權力的可悲。
正因爲這樣,便是殺父棄弟,拋棄一切,他也會把這權力好好的握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