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文生從莊王的書房中離開,到了前院收拾自己的包袱。
就在他轉身出門的時候,門口站了一個精瘦的男子。
男子和他彷彿年紀,尖嘴猴腮,眼睛特別精明的樣子。
不過此時他,髮髻散亂,臉上還有傷痕,看着有些許狼狽。
這人正是楊樹生了。
莊文生不知道楊書生爲什麼會弄成這樣,一點也沒有讀書人該有的風骨和不屈不撓的端正氣質。
“你怎麼在這?我以爲你早就走了。”
楊樹生之前被莊王趕走,但是莊王府只許進不許出,他根本也沒地方去,就死皮賴臉在王府裡呆着,一般人到是不難爲他一個先生,但是有喜歡落井下石的,也是他之前對人家不好,像是伺候他用餐遞水的下人,報仇就不給他熱飯,搶鋪蓋的時候還把他打了。
不過這些莊文生不知道。
莊文生回來的這幾日,根本沒有見過楊樹生。
但是關於莊文生的事,楊樹生卻聽說很多,包括莊文生會留在京城,以後有了差事,等等。
楊樹生道:“莊兄,你回來這些日子,很受王爺器重啊。”
莊文生想起兩個人之前的恩怨,悽苦一笑:“楊兄,何必呢?你我道不同不相爲謀,我並不在意王爺多麼器重我,只是拿了王爺給的薪資,我就得爲王爺出一分力而已。
我也沒有想過要搶你的地位,應該說我沒有要跟你爭任何東西。
所以現在你也不用用酸溜溜的語氣來跟我說話,我以後不在莊王府了,你請便吧。”
莊文生揹着包袱出了屋子,楊樹生追上去道:“莊兄,莊王府敗了,下人都在往外打發,我也呆不住了,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你能不能帶帶老弟?”
莊文生回過頭去:“你是想讓我帶你出去?”淡淡一笑:“楊兄,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我怎麼帶你?”
楊樹生低聲道:“莊兄,我知道你投靠了大人物了,你就拉扯老弟一把,我這些年攢了二十兩銀子,我都給你好不好。”
楊樹生經常給莊王出小主意,莊王的賞賜怎麼會只有二十兩?
楊樹生這個人,就是阿諛奉承的小人,還摳門,以爲別人是傻瓜,當然,也會認爲別人也是小人。
這樣的人,別說朝廷不能用,正常人也不應該。
而且莊文生知道,楊樹生已經在張永那裡掛名了,一個坑主子的小人,楊樹生在京城是混不下去的。
莊文生推開楊樹生的手:“老弟,你怎麼想我都好,我就再跟你說一句話吧,道不同不相爲謀,你我不是一路人,你好自爲之。”
“哎?!莊兄,莊兄……”
莊文生的背影孤傲決絕,在太陽下像是一座高山,頂天立地,但是也是障礙。
楊樹生怒氣爬滿臉頰:“小人得志,不就是做個小吏,有什麼了不起?小人得志,呸……”
楊樹生的嫉妒和咒罵莊文生當然沒聽見,離開莊王府,他就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後來幾十年,莊文生憑藉他聰明的頭腦和應變能力,他在督報司工作十分出色,幫帝后完成了改革之後的宣傳任務,還娶了帝后熟悉的一個女子爲妻,生了三個孩子,家庭事業雙豐收,可以說十分出色和幸運。
在那之後他也再沒見過楊樹生,楊樹生也沒有任何傳聞,想來是混的不好,當然,這也都是後話了。
莊王生離開莊王府,預示着莊王府的敗落,也預示着帝后要改革宗室制度的開始。
不過,任何的改革都是有風險並且有非常多的阻撓的,動搖社會階級結構,這個更是個大任務,不能一蹴而就,所以帝后還在謀劃中,又因爲皇后懷孕了,小皇帝擔心有大動靜會影響皇后養胎,對那邊更是抱着仁慈之心,所以十天過去了,改革的聖旨也寫好了,但是卻不知道應不應該宣佈。
這天傍晚,紅霞飛天,涼風徐徐,是個特別美好的日子。
李昭和楊厚照在宴席室用晚膳,就說到了這件事。
楊厚照道:“公佈出去,勢必要引起軒然大波,要是以往,真肯定沒有任何顧慮,但是你告訴朕,改革一定要徐徐圖之,不然就是危險,所以朕就一直等着,內閣也不敢動這一塊,你說咱們到底有沒有辦法,讓事情更順利一些呢?”
楊厚照要改革宗室的世襲制度,其實也不是一棒子打死,而是降級襲爵。
親王爵再襲的時候就是郡王爵,只有嫡出才能繼承,如果沒有嫡出,爵位收回。
以此類推,等郡王之後就是公侯,幾代人後,這個爵位就沒有了,泯然衆人。
這還不是這次改革最徹底和厲害的地方,厲害的是以前親王如果有五個兒子,一個繼承了親王爵,其他四個都是郡王。
這次直接把分支砍掉,沒有繼承爵位的人,只能分家分財產。
所以幾萬的太祖後人,直接就不是皇室成員了,都是平民。
不過他們不受供奉卻可以跟別人一樣科舉。
可是李昭和楊厚照都知道,這種可以通過自己努力上位的途徑,是打不動那些皇族子弟的心的,他們肯定要爵位,人一多就會鬧事。
而且李昭知道,上輩子西北的親王不就謀反了嗎,只是爲了屯田點空響,現在要讓他兒子當普通百姓,他不造反?
別人也是,人多了就可怕了。
李昭想了想道:“臣妾倒是有個主意,萬歲爺您看,這次爲什麼莊王府可以這麼順利的就把土地沒收了,因爲有明白人莊文生。
若是這些王爺中,也出幾個明白人帶頭呢?”
楊厚照道:“那咱們就省事多了啊。”
說完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苦笑的搖頭。
其實他們要削這麼多爵位是爲了百姓,不然百姓空納稅養活這些“廢人”。
可是話說回來,既然可以不用勞作就能好吃好喝還受人尊敬,誰會主動放棄爵位,誰會爲了百姓?
在他們眼裡,百姓就是用來收稅的!
楊厚照一下子愁眉不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