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厚照胸有成竹的笑意讓李昭心下起了疑惑,像是筆直路上的一個路標,看着很近,可是怎麼走都不到。
她以爲楊厚照在她的掌控中,可是楊厚照說有入閣的人選。
歷史上這次內閣清場,連楊廷和都沒資格進內閣,因爲年歲不到,內閣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
不是楊厚照的老師,那他要選誰?
李昭從來沒聽說楊厚照跟那個大臣走的近,問道:“萬歲爺中意誰了?”
楊厚照眼睛彎彎的,然後抿緊了嘴,笑容十分神秘,後搖搖頭,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還真不說。
總之不可能是楊寧,他盼着楊寧走呢。
李昭用餘光一掃,見秦姑姑正在向她投來焦急的目光,是啊,之前的謀劃秦姑姑也參與了,如果現在任由楊寧致仕,她倆的付出就都前功盡棄了。
李昭突然道:“萬歲爺,明瑞的生辰是七月初五,明天就是,臣妾能叫他進宮來嗎?”
楊厚照心想明瑞是誰?
李昭蹙眉:“我弟弟,萬歲爺忘了?”
楊厚照暗暗吐了吐舌頭,小舅子,他嘁的一聲:“朕的小舅子,朕怎麼會不知道?”
擡頭道:“明日生日,你怎麼今天才說?”
因爲是李昭情急之下想出來的生日,李明瑞是七月十三的生日。
楊厚照顯然要放棄楊寧,她不能讓自己的心血半途而廢,那她就得自己想辦法留住楊寧了,辦法她已經有了一個,得跟韓澈取得聯繫,但是相見韓澈,比登天還難,就得有中介人。
看張永那忠心程度,讓他遞信的話怕要拿給楊厚照看了,除了張永,旁人更怕露餡,那只有把親近的人召進宮來傳話。
可是後宮不允許男人進,親爹都不行,而她親近的人還都是男的。
想來想去,只有李明瑞這個小孩子了。
李昭道:“才說也不晚,他一個小孩子,臣妾就是想他了,明天之前見到都行。”
楊厚照心裡回憶那個小圓臉的小舅子,然後問道:“他多大了?”
李昭微微眯起眼睛。
楊厚照咳嗽一聲道:“朕出去一下,去去就回。”
他定然是對李明瑞沒怎麼上心,但是這些關係戶的個人資料,宮裡能查道。
要去做功課了。
李昭方纔只是下意識的逗他玩,人家是每天都要玩的皇帝,那麼多項目等着呢,能記住她都不錯了,哪裡能知道自己弟弟的年紀。
李昭道:“他十三。”
楊厚照聽了又坐回去,然後道:“阿昭,男女七歲不同席,十三已經是成年小夥子了,他進不來後宮。”
所以親弟弟,才十三歲也進不來。
李昭眼中透着失望,是她的現代思想還沒轉過來彎,總感覺弟弟還是很小很小的孩子,可是在別人眼裡,都成年了。
她道:“那臣妾是不是就不能見到明瑞了?”
楊厚照用歉意的目光看着她:“不然母后知道肯定又要大鬧一場。”
“這樣,你別傷心,朕讓內侍選好多禮物送給他,代表咱們二人的心意你說好不好?”
李昭沒出聲,想了想,掀着簾子直接就出去了。
楊厚照急的要追,秦姑姑心想我家娘娘絕對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宮中規矩這麼訂的,她怎麼可能怪皇上呢?
忙道:“萬歲爺,奴婢先去看看,娘娘說不定有什麼抹不開說的話,不能對萬歲爺說呢。”
這一席話讓楊厚照停下了腳步,他揮着手:“快去快去。”
李昭回了臥房,秦姑姑隨後跟進來,見李昭坐在牀頭看着她,她動動嘴角,問怎麼了?
李昭目光看向門口,然後嘴角向外努了努,那意思是人跟沒跟來。
據秦姑姑的感覺,身後有腳步聲,她微微頷首。
李昭立即做正了身子,不再看外面了。
楊厚照不讓她見李明瑞,就遞不出去消息,必須要想辦法,她長長的嘆了口氣,語氣極盡哀怨。
秦姑姑看皇后娘娘戲已經到眼神了,配合着問道:“娘娘,您怎麼了?是跟萬歲爺生氣嗎?”
李昭抹着眼淚,聲音哽咽:“萬歲爺對本宮這麼好,本宮怎麼有臉生萬歲爺的氣呢?就是感嘆啊,這嫁到普通人家還有回孃家的時候,能夫妻一起回,可是嫁給皇上,天下最尊貴的人,最是說一不二的人,骨肉親人,竟然沒法相見,姑姑,你說我是命好呢,還是命不好?”
“娘娘母儀天下,當然是命好。”
“命好弟弟生日不能見弟弟,想來等我爹生日的時候,也是不能見爹了,母儀天下,卻不能做個孝順子女,我愧對祖宗啊……”
長喘一口氣後,就嗚嗚起來。
秦姑姑:“……”
看着眼淚這麼方便的皇后娘娘,秦姑姑在一旁急忙的勸着。
楊厚照就在臥房隔斷後的帷帳後,聽着妻子如泣如訴的“控訴”,他癡癡的看着前方的虛空,久久纔回過神來。
是啊,他貴爲一國之爹,她的妻子是國家的娘,爲什麼他們身份都這樣至高無上,妻子想見家人都不行。
可是祖宗家法就是這樣訂的,上面還有個母后隨時盯着他們看,他也不能做的太過分啊。
楊厚照暗暗一攥拳頭:不能讓妻子開心,這皇帝當了不也是窩囊?
接着他甩袖而去。
李昭一邊哭着一邊豎着耳朵聽,感覺沒動靜了,對秦姑姑使了個眼色。
秦姑姑揹着門口對她豎起拇指,然後走出門。
到門口一看,外面的隔間已經沒有人了。
秦姑姑回到臥室,攤攤手:“走了。”
李昭掏出帕子把眼睛擦了擦,然後抿嘴一笑,方纔的傷心煩惱一掃而空。
秦姑姑:“……”
她低聲道:“您就不怕萬歲爺是被您哭煩了,再也不理您?”
李昭翻了個傲氣的白眼:“纔不會,萬歲爺是去找趙瑾想辦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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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斗以它星羅密佈的排列方式在天空中閃耀,清寧宮後的梔子花開了,一朵朵潔白如雪,在暗夜中散發着濃郁的香氣,風一吹,到了宮殿各處。
楊厚照躺在牀上鼻子動了動:“好香啊。”
四周無聲。
他又無不感嘆的道:“好香啊。”
四周無聲。
楊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