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很快,從炙熱的九月初到了寒冷的十二月底,臨景的冬天不算冷,但是熙園建在山腰上還是有些冷,屋裡面倒是一年四季維持在24攝氏度。
最近奶奶醒來的時間越來越短了,不用說出來,都能感覺奶奶的生命都時間的洪流裡面越來越微小。郗銘真最近在熙園的時間越來越長了,也不去出差了,在家裡多數時間就是在書房,奶奶醒了就和林顏一起陪奶奶。
在十二月三十一日那天,郗銘真下午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何嫂、李叔還有家裡其他人在掛紅燈籠貼福字,林顏正在指揮,奶奶開心的在一旁看着。往年熙園都不會這麼早掛上這些喜慶的東西,都是春節前纔開始準備。
“李叔,你再掛高一點,和那邊一樣,對了對了,很好看!”林顏退後幾步看着燈籠掛得很好。
“夫人,你看看的我貼的怎麼樣?”王護士,拿着福字站在落地窗邊上問林顏。
“很好,就這樣,非常好!”林顏歡快的回答道。
在指揮的時候,林顏完全沒注意到後面有人,一下子退進了郗銘真的懷裡,林顏立刻就想往前走,郗銘真一把按着林顏的肩頭,對林顏說:“做得很好!”
奶奶看見小兩口這樣親暱,笑得嘴都合不上了。
“明天就是元旦節,所有人一月的工資翻倍,今天下午已經發放在大家卡上了,還有些禮物等會兒找何嫂領取,年終獎另算。”郗銘真對所有人說道。
沒有什麼比發雙倍工資更值得開心的了,大家一起開心的笑了起來。
在熙園每逢節假日,在來臨的前一天下午四點,熙園的員工們就會陸續回家,今年因爲奶奶身體的原因,王護士和孫護士還是會待在熙園。何嫂最晚離開,在走之前對郗銘真說到:“郗少爺,今晚的晚餐已經端上桌子了,你和夫人可以先就餐。老夫人的飯菜還在廚房,看她想吃的時候微波爐加熱就行。明天早餐在冰箱裡,需要加熱再吃。還有就是,上午十點會有人來收拾空盤和做午飯,需要給一同來的兩個人開門。”
郗銘真相信何嫂一定會安排妥當,這些話語只是何嫂在例行公事。
郗銘真點了點頭:“謝謝何嫂,回家去吧。”
何嫂笑着說:“郗少爺,別客氣,我這就走。”
剛纔奶奶在園子裡面待了一會兒就很累,王護士和孫護士就推奶奶回房間了,看這樣子奶奶暫時不會吃東西。郗銘真去隔壁林顏房間敲了兩下門說道:“走吧,去吃飯。”
沒等林顏開門,郗銘真就下樓了。
郗銘真很重視親情,從母親開始,他身邊的親人一個又以一個的離去,郗銘真仍然不能接受這種無可奈何的失去。如今只剩奶奶了。而今年元旦前夕,奶奶也沒有辦法一起吃飯了,這些節日不都是要闔家團圓纔有意義嗎?
林顏拉開椅子,坐在郗銘真的對面,林顏對於這些節日沒有太多的看法,林教授在的時候,每年都是換着花樣過,去海洋館、去遊樂場去買好多好看的衣服,林教授一去世,這些都沒有了意義。林教授雖然是林顏的繼父,但是林顏心裡一直都當他是自己的真正的爸爸。
只是今年,奶奶的情況不容樂觀,林顏在熙園的這五個多月,對奶奶的從陌生人上升到了親人的感情。林顏沒有幾個家人,也沒有幾個朋友,只要有人對她好,她就會去加倍的報答。
林顏和郗銘真兩人各懷心事吃完了一頓飯,林顏將盤子收去洗碗池,正打算用水洗完時。
“不用洗。”郗銘真對林顏說。
“明天會有人來洗。”
末了還加一句:“明天也有人來做飯,早餐在冰箱裡面。”
“哦,好。”
林顏給林墨打了個視頻電話後,快半夜十二點了,時間就有點晚了,趕忙洗漱後,去到了郗銘真的房間裡。確實,郗銘真都已經睡覺了,林顏躡手躡腳走向她的專屬位置躺下,蓋上被子。林顏睡眠一向很好,今天就有些睡不着,也許是能聽見窗外遠處窸窸窣窣的放煙花爆竹的聲音,熙園隔音很好,只是林顏聽力更好。
林顏就這麼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沒有睡着,也沒有動。在這些小聲音沒有了之後,就能很清晰的聽見不規則的呼吸聲,在這個房間的還能有誰,不就是郗銘真嗎。
一會兒,這呼吸聲越來越亂,還有一些強行壓下去的聲音,以及連續幾次吞嚥和吸氣。實在沒辦法不管他,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個距離會有些聽不清,對於林顏來說那就相當於在耳邊一樣。
慢慢地沿着牀幔坐起來,林顏看不清是什麼情況,被一團聳起來的被子擋住了,再慢慢地在牀邊半蹲。郗銘真整個人是背對着林顏,林顏看不真切,房間裡唯一的光就是從窗簾邊上漏出來的。
郗銘真現在好像越來越痛苦,呼吸聲完全打亂,一下一下擊打在林顏心上。林顏鬼使神差地爬上了郗銘真的牀,半跪在郗銘真的背後,用手拍了拍郗銘真的背部,郗銘真完全沒有感覺,眼睛緊閉,手緊緊地扣住頭,整個人都在顫抖。
林顏有些心急!
“郗先生!”郗銘真沒有聽到。
剛纔聲音小了郗銘真完全沒反應,頭疼的這麼厲害嗎?
林顏就加大力氣搖晃郗銘真的肩膀。
郗銘真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流下的冷汗隨着頭髮絲甩出去。
林顏被郗銘真帶起了的這個力道掀翻在了牀上,整個人腳朝郗銘真,頭朝牀尾躺在牀上,郗銘真則略微低頭坐在牀上。
林顏立刻爬起來,但是腳上被被子纏繞進去,正好是郗銘真坐起來壓住的地方。
林顏試了幾次沒有辦法抽出腳,想讓郗銘真挪一下的時候,就看見他一隻手極大力度的按壓着頭部,還不時的捶打,另一隻手緊緊地抓住被子。
郗銘真呈現出一種極大痛苦的神色,不時有冷汗滑下。
林顏也被郗銘真現在的樣子驚呆了。
等到郗銘真稍微緩解一下的時候,他慢慢睜開眼睛,眼尾還帶着因爲疼痛而泛出的生理性淚水,眼眶紅的要命,死死地盯着坐在他面前的林顏。
不能再待在牀上了!
“郗先生,你讓一下,我的腳出不來。”林顏很略大聲的說着。
郗銘真緩了一口氣,把被子放開。
林顏連滾帶爬地溜下了牀,在屬於她的地墊上坐着,腦袋垂下來。
這個事情確實是林顏不對,她不應該爬上郗銘真的牀,雖然本意爲了關心一下他。
“對不起,我,只是想看看你怎麼樣了。”
林顏小心的找着合適的詞語解釋。
不見郗銘真答話,林顏擡起頭來,就看見郗銘真在使勁捶打頭部。
這麼用力,頭會受不了的。
林顏的行動大過反應,直接去牀上將郗銘真的手給拉住了、
郗銘真的林顏都愣住了。
這下說不清了。
林顏馬上將手拿開。
“我......”
林顏鼓足勇氣說:“你別這樣擊打頭部,會產生損傷的。”
“那你有什麼辦法嗎?”郗銘真看着林顏。
林顏錯開了目光,沉默了一下
“沒有。”
郗銘真在想,這個女孩兒是怎麼個腦回路,一般不都是會想點兒辦法,幫自己緩解一下頭痛嗎?
半夜爬上自己牀兩次,最終就是說個沒有。
郗銘真被氣笑了。
“那你幫我按摩一下。”郗銘真命令道。
林顏快速回答:“不要!”
又覺得自己說的太理直氣壯,對方是個病人,語氣又軟了下去
“合約裡面說了。”
多少女人要這個機會,自己從來都沒給過,就這麼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居然拒絕自己?
林顏見狀立刻爬下牀去躺好,不敢再上郗銘真的牀了。
林顏想了想說:“郗先生,我給你唱首歌吧,是我爸爸教我的,他說唱歌和聽歌都會讓人平靜。”
沒聽到郗銘真的回覆,但是他的氣息依舊很亂。
林顏就自顧自的唱了起來:“......”
是一首意大利的民歌,本來有點兒激昂的調子,在林顏的哼唱下,很舒緩很平靜。
郗銘真閉上眼睛靜靜地聽着這首歌。
其實林顏和郗銘真睡在一個房間後,他都再沒有頭疼過,今天晚上不知道是怎麼了,林顏還沒來之前就開始痛,先是一點點的刺痛,然後發展成在腦中爆裂的痛苦。幾個月不曾痛過,一下子又將這種感覺刻在骨髓裡了。
郗銘真痛得完全不知道今天晚上林顏是什麼時候進屋的。
一坐起來就看着這個女孩躺倒在自己牀上,然後又面向自己坐着,還有那手腳並用滾下牀去也太傻了吧,還滾下去兩次,郗銘真想着都不禁笑出來。
還好林顏在唱歌,不然林顏肯定能聽見這一聲輕笑。
郗銘真沒覺察帶自己不是隻想想,他是真的笑出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