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錯身後,林顏這幾個月來,第一次見到郗銘真,他和印象中的樣子沒有什麼改變。
郗銘真一隻手藏在身後,拿着那一束月見草,另一隻手撐着門。
林顏揹着光,坐在小沙發上,笑得恬靜且美好。
郗銘真艱難的喊出:“林顏。”
嗓子有些嘶啞。
林顏內心有些慌亂,她還不知道要怎樣去面對郗銘真,小聲的叫了一句:“郗先生。”
這三個字,是林顏最常稱呼郗銘真的了,聽起來客氣又疏離,郗銘真苦笑了一下。
他跑花店的這幾個小時想了很多。
從心底裡面問自己,他是否介意林顏是誰的孩子?他是不是真的愛林顏?林顏又是否愛他嗎?
這些問題,郗銘真已經有了答案。
有了答案之後的他,隨之而來的是懊悔、愧疚和痛心。
只是沒想到,林顏在他買花回來後,已經醒來了,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在門口呆呆站着的這幾分鐘,他腦袋裡面百轉千回。
郗銘真回過神來之後,關上了門,緩緩走去林顏的身邊。
在快要到林顏身邊的時候,慢慢的拿出了那一束爲她準備的花。
“月見草!”林顏開心的說道:“謝謝你。”
高興的神情顯現在臉上,蒼白的臉色都浮起些許紅暈。
這束月見草是裝在白色瓷瓶裡面的,下面還有土,只要精心培養,還是可以活好長一段時間。
不過,這只是看起來罷了。
郗銘真不敢坐在林顏的旁邊,他坐在了林墨之前拉過來的那把椅子上面。
“林顏,我......對不起。”
林顏看着郗銘真只是說:“都過去了。”
真的都過去了嗎?
她站起來,走到郗銘真身邊。
林顏一直都知道,自己對郗銘真的愛意,但是郗銘真一直不肯承認他對自己的感情,如果他能看在自己快要死了的份上,再來看看自己、陪陪自己,那此生無憾了。
郗銘真再也抑制不住內心失控的情感,他緊緊地抱住林顏腰間,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只有一個感覺,林顏很瘦、很瘦,瘦得硌手。
林顏輕輕的拍着郗銘真的背,安撫着他。
郗銘真也不容易,親眼看見母親因爲小三吐血而亡,隨後父親也死了,一個美滿的家庭就此破碎。長大後,爺爺去世了,再後來,奶奶也走了。偌大的郗家主家,就只剩郗銘真一個孤家寡人。
“林顏,你也要離開我嗎?”郗銘真有些哭腔。
林顏不知道怎麼回答,把她趕出熙園的是郗銘真。但如果說的是壽命,這個林顏無法做主,閻王要索命,也由不得別人談條件。
儘管如此,她還是捨不得郗銘真這樣難受,想安慰他一些,就說:“郗先生,我......”
郗銘真聽見林顏這樣叫他,立刻放開了林顏,“蹭”一下站起來了。
林顏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就望着郗銘真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臉上還掛着一顆晶瑩的淚珠。
她只能挪開目光,不再說話。
郗銘真俯下身,又把林顏擁入懷中。
他的下巴抵在林顏的肩膀上。
低聲說:“能不要再叫我郗先生了嗎?”
“叫我銘真。”
“好......”
林顏嘴角彎彎,看來郗銘真已經願意正視自己的心了。
他又試探性的問道:“那......我可以叫你顏顏嗎?”
“當然可以!”
林顏是很喜歡別人叫她“顏顏”,因爲這個稱呼帶給她溫暖,第一次這樣叫她的人就是林教授,然後是奶奶,接着是清清,現在是她最愛的人。
“銘真,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們要向前看。”林顏鄭重的說道。
郗銘真許久沒說話,林顏也任由他這樣抱着。
覺察到林顏的呼吸有些混亂,郗銘真趕緊讓林顏在沙發上坐下來。
“顏顏,我......”郗銘真想說的有很多,但是他不知道從何說起。
林顏只是把腦袋枕在郗銘真的肩膀上,聽着他慢慢的說。
“顏顏,我不該把上一代的恩怨,牽扯扯到我們身上,還因爲我,讓你受了那麼多傷害,對不起。”郗銘真再一次道歉了。
“銘真,你也聽我說,當我那次看見照片,偶然知道賀文彩就是張凝的時候,我也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所以我明白你的感受,不要再說對不起了,以前你不喜歡聽我說,我也不喜歡聽你這樣說。”
說道最後,林顏的語氣越來越弱,郗銘真感覺林顏的身體也在慢慢往下滑,便扶着林顏去牀上休息。
“顏顏,你睡會兒吧。”
林顏覺得自己有些累,便聽郗銘真的話閉上了眼睛。
郗銘真突然想起些事情,看見林顏睡了之後,立刻出門去找林墨。
他急急地出門後,發現林墨就站在病房的外面。
“我姐姐怎麼了?”
見郗銘真的神情不太對,林墨一把拉住郗銘真。
郗銘真搖搖頭:“顏顏沒事兒,她有點累,現在躺下了。”
上次林顏就是一睡就昏迷過去,現在林墨纔不相信郗銘真的說法,但是郗銘真擋在病房門口,對林墨說:“我想跟你說些話。”
“什麼話?有事快說。”林墨很不耐煩。
“其實,她不知道,我早就知道,賀文彩就是張凝了,她也不知道我做的這一切都是......”
郗銘真沒有注意到林墨越來越沉的臉色,還一直往下說。
林墨一把捂住郗銘真的嘴:“閉嘴!”
然後把郗銘真帶向走廊盡頭的消防樓梯,關上了防火門。
“你到底是想我姐姐知道,還是不想我姐姐知道!”林墨衝郗銘真吼道。
他不介意郗銘真在這些,現在計較沒有意義的事情上,欺騙林顏。如果林顏不知道對她更好的話,林墨也不願意林顏知道。
但是剛剛郗銘真在林顏病房門口說的這些話,很明顯是不能讓林顏知道的。
郗銘真見林墨突然這樣,他做低姿態說:“最好是不要。”
林墨一腳踢在防火門上,“哐當”一聲,迴盪了樓梯間裡面。
“不想?”
郗銘真有些疑惑:“怎麼了嗎?”
“如果我姐姐沒睡着,你剛纔那些話,等於是當着她面說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郗銘真愣在了原地。
他忘了,林顏聽力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