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離開雪域客棧不到十里,李千瀧就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可又擔心回頭看會打草驚蛇,所以乾脆置之不理。此刻看到石柱上的投影,他不由得皺了下眉頭,露出怪異的眼神,嘴裡冒出兩個字:“鳥人?”
那影子自投映到石柱上後,先是頓了一下,然後越變越大,竟是不再顧忌地向李千瀧飛來。“這地方沒人,確實挺適合做殺人越貨的事。”李千瀧這樣想,然後下蹲撿起一塊石頭,再轉身手臂上揚將石塊對準身後說不準是人是妖的追蹤者全力拋出,速度之連貫優雅,連李千瀧自己都感覺有些驚訝。印象裡,就連昨天下午破開玄冰術形成的饅頭狀冰牢時動作都比較僵硬,甚至有些怪異,遠沒有現在這般意識與動作完美融合。這讓他不由得又想到了識海中那張客滿龍文的怪異紅皮,彷彿紅皮形成後,他對身體的駕馭能力強了非常多。
不過滿意歸滿意,身後的情景卻遠不如他所願。空中的人只是稍微傾斜了一下翅膀,就躲過了這次速度極快地攻擊,石塊裹挾着氣流從她的羽翼下擦過,然後她叫了一句:“哎喲,真厲害,都把人家翅膀刮傷了。”聲音裡面滿是幸災樂禍。
“你最好不要再跟着我,不然的話我不敢保證你什麼時候會死。一旦我想殺人,我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那時你可就沒機會得瑟了。”李千瀧對着空中長着翅膀的女子拋下這句話,轉身繼續前行。
“喂,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誰嗎?”身後的女子叫道。
“不想,一點都不想。”
“爲什麼?我長得這麼漂亮,很多人都想巴結我,你憑什麼不想認識我?”
“你是很漂亮,可你終究是個長着翅膀的畸形人……也可能是異族,反正不會是我想認識的類型。此外,比你漂亮的人很多。最重要的是,你跟着我沒安好心。”李千瀧在各種石塊間快速穿行,跟身後的人玩起了捉迷藏。
“你纔是畸形人或異族,我叫雪女,我這翅膀是法器,飛行用的法器,你不懂不要亂說行不?”
“無所謂,我不想知道,你的一切我都不想知道。”李千瀧有些煩了,因爲他很努力地將速度提升到了極限,可對方依舊和他保持着不到百米的距離,而且還在拉近,哪怕他躲到任何自認爲絕對是視覺盲點的地方再轉向離去也沒用,始終甩不掉這個看上去人畜不害、無比清純的女孩。
“我有那麼恐怖嗎?你給我站住!”
雪女身周方圓十米的距離內,散落在各色岩石之間的雪花紛紛飛起,變成一個個拳頭大小的雪團,呼嘯着朝李千瀧砸去。
“她砸人的本事還真不是一般好,真讓人頭疼。”五十米外,所有的雪球一個不偏都砸在了李千瀧身上,這讓他有些鬱悶,卻絲毫沒有停下腳步。
“咦,你居然這麼耐砸,難怪他們要抓你去做「標本」。”雪女扇動翅膀,一點點拉近距離,手中出現一把冰弓,朝着李千瀧射出一把冰箭。
冰箭離開冰弓後就洪水決堤般迅速變大,到李千瀧身後時,已經粗逾兩米,長達十米。一開始並沒有把一支小小的冰箭放在眼裡,此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暗道“外表這東西果然是十分信不得”,連忙閃避,卻發現所處的位置剛好是兩塊大石之間,根本沒法躲,只好硬生生承受了這一擊,身體被氣浪撞得倒飛出去,不過沒有一點內傷,連身體表面也只是微微的痠麻感。畢竟涅槃時承受的氣浪攻擊力度可遠大於這隻冰箭。
“哎呀,射中了!”雪女驚呼一聲,把驚喜和擔心的表情同時掛在臉上。這讓李千瀧又氣又怒,乾脆直接假裝暈死過去。
雪女興奮地扇着翅膀從空中飛下來,見李千瀧不省人事,便喊道:“別裝了,我知道你沒那麼脆,我手上可是留着不少力氣沒用呢。”
李千瀧依舊不動,雪女睜大雙眼看了一會,背上的翅膀化爲一地雪粉,只有一縷青煙從後背鑽入了她的袖口。雪女小心地走到李千瀧跟前,皺着眉頭看了半天,嘴裡冒出句:“真有這麼脆?那爲什麼還被人當「標本」獵殺?”說完,便緩緩下蹲,伸出手去把李千瀧右手的脈。
李千瀧等的就是這個機會,雙腿用力一掃,雪女便臉朝下砸入了雪地中,然後反身跳起,雙膝壓住雪女的脊背,雙手同時順勢反扣雪女掙扎的雙手。如此一來,任憑雪女如何掙扎,也無法動彈。
“混蛋,騙子,放開我。”雪女努力擡起頭,用下巴頂在雪上,破口大罵。
“你一路跟蹤,心懷不軌,還裝出一副無比單純的樣子,就不算騙子?你騙我在先,我自然要讓你嚐嚐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味道,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害人害得這麼問心無愧。”李千瀧死死扣住雪女的雙手,任憑她怎麼折騰,也無法掙脫。
雪女的臉滿是漲紅:“誰說我害人害得問心無愧的,我是用雪球砸過你,清楚你身體的強悍程度後,纔會放那支冰箭的。”
“放屁,你一口一個「標本」是怎麼回事?”
“我憑什麼告訴你!放開我!”
“等你想到憑什麼告訴我的時候,我就放開你。你別試圖用靈力掙脫,我的防禦能力可沒你想象的脆弱。”
“真的嗎?”雪女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起來:“不過我不認爲你抓人的本事有我強,呵呵。”
“什麼意思?”李千瀧問了一句,立刻覺得這樣問顯得自己很蠢,連忙查探周圍有何異常,卻沒有任何發現。
“想知道什麼意思啊,那你看好了,省得你又說姐姐我害人害得問心無愧。”雪女有恃無恐地扭過頭對李千瀧笑了一下,然後整個人神奇地消失在了雪地中。李千瀧能感覺到抓着雪女的雙手被一股力量撐開了,雪女的身體融入了雪地裡,可雪女具體是怎麼做的,他確實沒看清楚。
雪女消失還不到兩次呼吸的時間,李千瀧尚未晃過神來,就發現身體呈跪姿被凍住了。最奇怪的是,他運轉混沌之力,卻不能從冰層中吸取半點靈力,這冰層跟天然生成的似乎並無二致。
雪女精靈般的表情再次透過冰層映入了李千瀧的雙眸,她圍繞着冰層滿意地轉了一圈,然後手指輕輕一點,李千瀧就看到世界旋轉起來,整個人呈膝蓋和額頭點地的姿勢嵌在雪地上。
“嘿嘿,你不是很能吸收靈力嗎?你接着吸啊。”雪女的聲音聽上去相當滿意,她說話的時候,李千瀧能感覺到冰層在變厚,確沒發現冰層中有靈力存在:“想知道姐姐怎麼做到的嗎?我告訴你哦,我先是冰凍了自己的手,讓你的手握不住,然後我把雪融成了水,又把水結成了冰,然後你就被冰凍了。整個過程很快很難的,靈力只起了升降溫度和塑形的作用,完全沒有留在冰層裡,現在裹着你的冰與天然形成的冰是沒有不同的,只不過被姐姐不斷加厚了而已,嘿嘿。”
冰層越變越厚,李千瀧無法聽清雪女後面說的話,連看外面的景物都全部變了形,卻也只能認命。人家說得很清楚,可他什麼都沒看到,除了境界低能力差距大之外什麼問題也說明不了。他試圖溝通「命運觸手」的器靈,神識訊念傳過去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器靈好像消失不見了。
又過了很久,時間到了正午,微弱的太陽光照進冰層裡,刺得李千瀧無法閉合的雙眼淚水汪汪,身體卻凍得沒了感覺,這讓他在心裡用所有能想到的方式把雪女詛咒了好幾遍,可雪女早已揚長而去,不見蹤影。所幸在陽光的幫助下,沒有靈力支撐的冰層飛快地融化了不少。一直到黃昏時分,李千瀧眼中的淚水快把眼睛融化了的時候,冰層在變薄了一半不到,夜晚又凍回去不少。這時李千瀧才感覺到沒有及早學習攻擊類法術的可怕,上次凝結出混沌之戟讓他以爲這方面的法術沒必要學習,現在才知道大錯特錯。
漸漸的,李千瀧的聽覺已經完全不能起作用,嗅覺更不用說,只剩下被折磨得慘不忍睹的視覺還能用,只能在夜晚大概看清外面的景象,白天的陽光對他來說無異於地獄。最讓他揪心的是,他發現自己還要在這樣的地獄裡待至少兩天。
“等我出去,我一定要好好折磨那個丫頭一番!”李千瀧如是想,腦海中開始勾勒種種陰毒的計劃。突然,冰層開始震動起來,隱約還有碎裂聲傳來。
李千瀧努力積聚渙散開來的目光,透過冰層,他看到一個巨大的爪子,正用力拍打冰面。那爪子有五個腳趾,每個腳趾上都有尖長的利爪,爪中隱約還有一些黑色的東西。
卡啦一聲,整個冰層側地碎裂開來,一股腥臭的氣流隨着低沉的吼聲涌入李千瀧的鼻腔。這是,李千瀧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一整天沒有呼吸了,這是他的最後一個念頭,隨後他便暈了過去,徹底不省人事。
黎明的光在東方鋪開一片死氣沉沉的白,像是失血過多的人的臉。一股溫熱讓李千瀧漸漸恢復了知覺,他睜開眼,眼前一片迷濛,好半天才恢復正常人的視力,發現懷裡正抱着一隻半米長的黑毛生物,此刻雙目緊閉,正安詳地熟睡着。
“冰犴,熊頭狼身,虎尾,生活在溫寒地域,雜食,夏日食花果,冬日捕獵各種大中小型生物,除毒物外食譜不限,毛色分棕、黑、白三中,白冰犴最爲兇猛,可長至三米長,兩米高,也最不耐熱,只能在雷音大陸最北部的小部分地域生存。黑、棕兩色的冰犴次之,成年黑、棕冰犴身長兩米五,高一米八,耐熱能力要高很多,其骨磨粉,可祛風、補血氣,皮毛可製衣。”
有關冰犴的資料一一閃過李千瀧的腦海,他記住這種生物,純粹是因爲它的藥用價值,卻從沒有想過這種在霧澤不可能出現的生物,此刻正在他的懷裡安然入睡。這是怎麼回事?李千瀧有些頭疼,卻實在無法得知昏倒後發生了什麼。他低頭看看懷裡明顯離成年還很遠的黑冰犴,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