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錦言再去給秦非離換藥的時候,秦非離忽然捏住她的手腕看着她道:“怎麼臉色這麼蒼白?哪裡不舒服?”
錦言擡手拂開他的手指,隨即在*榻旁邊坐了下來,按着太陽穴,搖了搖腦袋道:“不知道,就是頭有些痛。”
“頭痛?”秦非離擰緊了眉,看着她,“是舊疾犯了?”
“什麼舊疾?”錦言問出口後,當即一怔,遲疑地看着秦非離道,“你說……舊疾?”
秦非離深諳的眸色看着她:“你不是從前就有頭痛的毛病?宮宴那次,你突然昏倒……錦言?”
他突然頓住沒往下說,因爲,錦言的臉色,在他那句話之後,突然變得雪白,像是遇到了什麼極度駭人的事情一樣,連瞳孔在那一瞬間也渙散開。秦非離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間也跟着停止了一般,忍不住伸出手來,捏住錦言的雙臂,擔憂的再次喚了一聲:“錦言?”
錦言卻突然推開他,失魂落魄的站起身來道:“抱歉,我讓綿綿來給你換藥。”
話音剛落,她便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一路衝回自己的房間,連讓綿綿去換藥也忘了。
秦非離沉默良久,終究是喚來秦軒。
錦言昔日許多事情,他鮮少去查,甚至根本就不曾查過,可是,今日錦言的反應,卻讓秦非離猛然升起不安的預感。他當即命令秦軒火速吩咐下去,將錦言所有過往,一一調查清楚。他不知道錦言到底在恐懼什麼,昔日也從未看過錦言恐懼,她的臉上,向來都是自信滿滿的笑意,即便憂愁煩苦,也仍然沉靜自持,從來沒有今日這般驚慌失措過。
身體雖然依舊有所不適,可他仍舊自己換好衣服起來。
勉力走到花園,小橋彼岸,已經看到錦言的房門口外,四個丫頭全都在守着,秦非離遠遠看了一眼,知道,錦言連四個丫頭都不見,別說見自己了。
他略略沉眸,隨即轉過身,離開了花園。
雖然秦王府消息靈通,但是,若想要查一個人的前前後後,事無鉅細,那也得費時良久,所以,到第二天白天,錦言依舊沒有從房間裡出來之後,秦非離最終決定,一定要去看一看。
四女還守在外頭,卻並沒有阻攔他,因爲對他雖然心有芥蒂,但是這芥蒂比起錦言的安危起來,她們自然更看重後者,只要能有人確定錦言平安無事,她們也放心,故而,這纔沒有阻攔,甚至將食物遞給了他,由他端進去。
門並沒有上鎖。
秦非離推門進去,房間裡一片漆黑,靜悄悄的。
窗戶被關得死緊,秦非離環顧四周,憑着過人的視力,最終在角落看到錦言的身影,她一個人坐在那裡,長髮遮住面容,垂着頭,抱膝坐着,不知道在做什麼。
他放下食物,緩步在她身側站定,然後蹲下身來,輕輕喚她:“錦言?”
錦言猛然間擡起頭來,瞳孔之內,依舊渙散,彷彿是毫無焦距一般,看不清來人。她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半響沒有迴應,秦非離隨即伸出手來,放到她臉上,輕緩道:“錦言,我是非離,有我在,什麼都不要怕。”
錦言眸中的光芒,這才緩慢聚攏,看着他,半響沒有說話。
秦非離知道,她已經意識回籠,隨即抱住了她,緩緩拍着她的後背道:“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我都在這裡,不要怕。”
錦言很溫順,不吵也不鬧,在他擁她入懷之時,卻分明緩緩閉了閉眼睛,往他懷中靠了靠,秦非離隨即抱緊了她,一遍一遍道:“不怕,我在這裡,什麼都不怕……”
兩個人在黑暗中,彷彿坐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忽而,秦非離聽到身下傳來一道暗啞之極的聲音道:“你聽說過離魂症嗎?”
秦非離一怔,隨即緩慢點了點頭,察覺到黑暗中,她看不清,隨即道:“嗯,聽說過,據說是魂魄受了一些外在或內在原因離體,所以,身體主人便會出現一些神氣不寧的幻覺現象,嚴重的,一個人的身體,還會出現不一樣的兩個人來。但其實,這只是幻覺罷了。”
“這不是幻覺,這是真的。”
“你說什麼?”秦非離一怔,低下頭來,錦言從他的懷中退離,擡頭看着他,眸色極其平靜道:“我說,這是真的。我的身體裡,就住着另一個人。”
秦非離的眉頭頓時擰了起來,看着她,眸色一時變幻不定,半響,他安撫道:“錦言,不要多想,你放心,我一定會醫好你的病的,你不必害怕!”
錦言搖了搖頭道:“沒有用的,連我自己都束手無策,不會有辦法的,而且,她的意識力太強,我怕,我要壓制不住了……”
“別亂說。”秦非離忽然有些心慌,在他看來,這完全是錦言的胡言亂語,但饒是如此,他還是有些慌亂,沉着眸色看着她,緩緩道:“錦言,別怕,我會想辦法的,天下之大,能人異士不少,只是我們沒有找到罷了,不管是什麼原因,我一定會把你留下來,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你,不論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的錦言。”
他再次擁緊她,一遍一遍地安撫,錦言脣角動了動,卻只覺解釋蒼白多餘,她遂閉上眼睛,安靜的靠在他胸口道:“好,我信你。”
兩個人又坐了許久,秦非離覺得她情緒已經徹底安穩了下來,遂低頭輕聲細語道:“你累了,我去讓人弄點熱水進來,你好好洗個澡,然後吃點飯,再好好睡一覺,好嗎?”
錦言頓了頓,隨即點了點頭。
秦非離將她抱起來放到*上,這才走到門口去。四女聽說錦言安然無恙,並且情緒已經平復下來,當即高興得不行,一個個急忙分散開,該準備衣服的準備衣服去,準備熱水的準備熱水,片刻功夫之後,一切已經準備妥當。
錦言自己一個人泡完了澡,秦非離這才重新端了飯菜進來,放到桌上,陪着她吃飯。
錦言吃得不多,只吃了半碗米飯,但好在,被秦非離逼着喝了一碗湯,這才安然睡去。
秦非離在她睡着之後,才離開,這一天*的忙碌下來,他也倦極,是以,看錦言安然無恙了,這纔敢安然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早早醒來,原本打算起來,再去看一看錦言,卻忽而聽到門外傳來動靜,略一擡頭,已經看到錦言推開門進來。
她神色已經恢復平靜,手裡提的是藥箱,另一隻手拿着藥碗,顯然是要來給他上藥了。
秦非離看她恢復如常,如釋重負的笑了笑道:“身體好了?”
錦言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將藥碗放到桌上,來扶他起身,秦非離任由她攙扶靠坐起來,眉目之間,一片流光之色:“我已經吩咐人去搜羅奇人異事了,相信不久,定會有消息。”
錦言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微停頓,隨即點了點頭。
時間過得飛快,長公主即將下嫁王府的消息不脛而走,這在天下人看來,實在是極爲大逆不道,因爲這燕王是當今皇上親叔叔,他的孩子,自然是同長公主爲堂兄妹,可是,這燕王居然仗着自己朝權在手,肆意妄爲將長公主嫁給自己兒子,這等有違倫理的事情,居然就這麼被他肆意妄爲做了出來。
而更加讓世人震驚不已的事情還在後頭,新婚當晚,洞房花燭之夜,這長公主竟然手刃世子,無奈刺殺不成,她隨即被燕王的人拿下,關進大牢之中。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以至於,錦言在聽到消息之時,驚的半天沒回過神來。
“你是說,這碧落公主,現在被關進大牢了?”
“對。”平凡回答道,“皇帝親自前去幹涉,可是,這燕王卻以碧落公主嫁進王府,這就是家事爲由,阻攔了皇上,皇上因此一病不起,聽說這次的病更加來勢洶洶,外人都在傳,皇上這次只怕……過不去了。”
錦言手頭上的動作一頓,擡起頭來看她:“過不去是什麼意思?”
平凡隨即道:“皇帝這次病得*都起不來,比往常任何一次的病情都要嚴重,所以,外人猜測,皇上很可能就要因此,英年早逝了……”
錦言沒有再說話,垂下眸光,怔怔看着手下理了一半的藥材。
“你們在說什麼英年早逝?”門外有聲音傳來,秦非離一身黑衣,腰纏紫玉帶,神清氣爽的跨入。錦言擡頭看了他一眼,對他而今那山莊當自家,隨即進出的毛病,略爲不滿的努努嘴,這才道:“你現在就沒事可做了嗎?你又不懂醫理,我這裡,也沒什麼需要你幫忙的地方。”
秦非離似笑非笑的勾起脣邊一笑道:“作爲合作伙伴,瞭解客戶所需,是我分內之事,當然要多來了解一下。”
錦言瞪了他一眼,道:“藉口!”
秦非離笑着挑了挑眉,當是默認。
他看錦言將弄好的藥裝進藥罐裡,隨即上來道:“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錦言一頓,回頭看了秦非離一眼,隨即道:“我有些事情想問你。”
“樂意之至。”秦非離微微一笑。
錦言隨即對着平凡道:“平凡,你去忙別的吧,這裡不需要守着了。”
平凡點了點頭,知道她們有要事要談,隨即便轉身走了出去。
錦言隨即看着秦非離道:“對燕王,你知道多少?”
秦非離眉頭一擰,看着她,道:“你想做什麼?”
錦言看了他好一會兒,深有懷疑道:“碧落公主和你應該是相熟纔對,怎麼她而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卻袖手旁觀,置之不理?憑你的本事,我就不信,你幫不了她。”
秦非離的眉頭擰得很深了些:“你要趟這趟渾水?”
錦言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我,是我們。”
“錦言,不要胡鬧。”秦非離的聲音驀的沉了下去道,“這燕王並不如表明這麼簡單,他背後的勢力,你根本就想象不到,你以爲,他憑什麼權傾朝野那麼多年?就沒有別的原因麼?這樣一個老殲巨猾的狐狸,你和他鬥,根本就是以卵擊石!”
“所以,我才說不是我,而是我們。”
秦非離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笑也沒有了,看着她道:“你知不知道這麼做意味着什麼?”
錦言隨即轉頭看向窗外道:“我知道。我也知道,我不應該插手這件事情,應該一如當初的選擇,可是,這些日子以來,我受不住心口的噬痛,就恍如心口住了一個惡魔,一旦觸到皇上和公主的事情,它就會狠狠的啃噬我的心口,我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可是,它存在得太明顯,已經明顯到,我不能忽視了。”
她回過頭來看着秦非離:“我知道,憑我一人,根本就是以卵擊石,可是,只要你幫我,就不一樣了。你的身後有龐大的鬼王府,我有暗影門,只要我們聯手,一定可以的。”
“錦言,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秦非離深擰的眉頭依舊沒有落下,“你知道如果一旦失敗,意味着什麼嗎?如果我真的參與進去,連累的,是整個北宇,如果兩國兵戎相見,只會是成天上萬的百姓,你有沒有想過?”
“我不是不同情碧落公主的遭遇,可是我不能插手,這是楚國自己的事情,是他們的鷸蚌相爭,我不坐收漁翁之利,便是念在昔日情面上,所以,不僅僅是我,連你,也不能插手,你別忘了,你身後,不僅僅只有你,還有北宇的溫大將軍府!”
------------
二更到,小年快樂~~~不過在我這裡,明天才是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