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城西,戴府。
天一城內,有三座佔地極大的府邸,一是包乘的包府,二是城北的李府,再就是城西這座佔地百畝的戴府。
清晨,這位天一城內最富有的戴大掌櫃正躺在屋裡豪華得令人髮指的金玉大牀上。令人想不通的是,這位富甲一方的戴仁德並沒有過着三妻四妾這種昏庸糜爛的生活,反而自發妻離世,也不曾另外婚娶,只有一個傳說中猶如天仙下凡的女兒,以及她的未婚夫。
“老爺,外頭有兩位仙長,還有一位大師求見。”門外,一個管家模樣的老年人鞠身站在門口,向屋裡輕生說道。
裡面沒有迴音,那老年人也並沒有催促,雖然會客廳裡有自己嚮往、崇拜的修真者等候着,但老年人依舊順着戴仁德的意思。一來他是戴府僕役,作爲一個下人他不敢出聲催促,二來,即使那三位就是大能之士,他也無需向那三人獻媚,自己何須捨棄戴仁德這棵大樹,再去抱他人的大腿。
一會兒,老年人才聽聞裡面傳來戴仁德的聲音:“我知道了,你先招呼吧,我過會兒就出去。”
“是,老爺。”老年人聞言鞠了躬,轉身離去。
“師叔祖,這戴仁德怎麼還沒來?”戴府會客廳內,一個青年道士向一個肥胖道士問道。
那肥胖道士微微一笑,對戴仁德的怠慢並沒有發怒。
沒錯,這三人便是了不得與方運大師以及康楠。
康楠心裡很是疑惑,自他們來了這天一城,除了有眼不識泰山的劉天,所有人包括富甲一方的包乘對他三人無一不是一臉崇拜和嚮往,而這位戴仁德卻是如此怠慢,甚至連這個老年管家對自己也不是那麼得尊崇。
“阿彌陀佛,小道友不必惱怒,”方運大師開口安慰道。自這戴仁德的態度就能看得出,此人並不將他們修士看得很高,戴仁德能在短短几年內有如此成就,說不得也是見了大世面,也可能得知,修士不會輕易向凡人教授長生之術。說實在的,那包乘就秉着這種心態,是以他纔會對三人如此的殷勤。
“三位仙長久等了。”
康楠聽聞方運大師的勸解,剛想開口說話,但門外走進了一人,對他三人躬身作稽。康楠定眼一看,不是方纔的老管家還能是誰?
了不得隨意地拿起眼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這才緩緩道:“不知你家老爺可是還未起早?”
那管家哪裡會聽不出了不得話語裡的不滿?恭敬道:“不瞞仙長,我家老爺近日身體不適,絕無怠慢仙長之意。還請各位仙長諒解。”
管家話畢,三人皆是不語。廳內可聞針落。
“各位仙長,久等了。”就在康楠等得快要失去耐性的時候,門外傳來一個聲音,“戴某年老體衰,身體大不如前,絕不是有意怠慢各位。”
說話間,那個自稱戴某的人進了會客廳。
康楠聞言擡頭,只見門外走進來一個身着黑色長袍的花甲之年的人,頭髮花白,卻不稀疏,整整齊齊地束起,一雙深邃的眼睛帶着笑意,一副慈祥的模樣。
了不得起身微行道門之禮,方運大師則是一句佛號迴應,並不怪罪戴仁德讓他們久等。
“仙長請坐。”這戴仁德單手探出,做出請三人入座的手勢。
自戴仁德進屋之後,康楠這才發現,戴仁德的手臂竟然比正常的人要長上些許。
衆人坐定之後,老年管家便給四人再添茶水。
戴仁德趁着老管家倒茶之際,拱手向了不得問道:“不知仙長何處清修?”
“貧道道名了不得,萬法門掌門天德是貧道師兄。”了不得修行多年,自然不會因爲一個凡人的怠慢而惱怒,“這是雷靈寺的方運大師,還有貧道師侄的徒弟,康楠。”
“阿彌陀佛。”
“貧道康楠。”
二人先後開口。
“原來是萬法門和雷靈寺的兩位大人物駕臨,在下惶恐。”戴仁德一聽衆人的身份,急忙起身拱手,吃驚不小。他在天一城也盤踞多年,了不得和方運大師的大名他早有耳聞,但下山歷練的皆是其他弟子,像這次這麼大的人物他可不曾遇到過。
“阿彌陀佛,施主謬讚了。”方運大師謙遜道。
戴仁德也只是稍稍吃驚,坐定之後再問道:“不知三位此次前來天一城,可有何大事?在下力所能及之內肯定義不容辭。”話下之意就是,我可以幫忙,但做不到的你們可不能強求。
了不得哪裡會聽不出戴仁德的話外音?略微思索,回道:“實不相瞞,貧道三人結伴來此,便是爲昨夜作亂的妖獸。”
“哦?戴某昨夜也見過那妖獸,”戴仁德一副後怕的樣子,“那妖獸着實嚇人,倘若不是二位趕到,只怕這城西可就生靈塗炭,廢墟一片了呀!”
“戴掌櫃的客氣了,降妖除魔乃貧道分內之事,不必如此。”了不得聞言擺擺手,隨後嘴角上揚,似是對戴仁德的話語很是受用。
這可是天一城首富,不論了不得是否在乎,但架不住人家話說的好聽。
兩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寒暄着,這令康楠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這戴仁德是否真的對那妖獸來歷毫無所知,說的都是昨夜那妖獸如何作亂之事。
然而了不得便換了個話題:“戴掌櫃的,貧道有冒昧一問,不知⋯⋯”
“道長但問無妨,”戴仁德倒是很是大氣,“方纔在下就說了,道長若不嫌棄,有何事需要儘管提出。”
了不得點點頭,將嘴邊的茶杯放下,說道:“貧道聽聞四年前,你的砌石作坊裡發生了一件慘事?”
戴仁德聞言神色頓時黯然,他對這場死了千人的災難也是記憶猶新,直到現在,他還是心有餘悸。
過了一會兒,戴仁德這才緩緩開口道:“不瞞道長,卻有此事。當年,我去了一趟外地談生意,回來後就被工人告知作坊裡的工人被殘殺了千人。”
“那可是一千多條人命哪!道長!”戴仁德越說越是情緒不穩,“倘若我知曉這作坊開起會得罪那三位大亨,導致他們派人殘殺我的工人,那我寧願一輩子做個安安穩穩的小掌櫃!人心難測,人心難測啊!”
說道最後,戴仁德的雙眼滿是哀傷和憤恨。
“阿彌陀佛,戴施主,你不必如此。”方運大師最看不得這些,開口勸慰道,“大道無情,人心可謂。那千名工人雖因施主而遭難,但之後施主拿出鉅額銀兩給予死難家屬撫卹,實乃後之大善之舉。而且那三位行兇之人皆以伏法,施主何須再耿懷。”
或許是方運大師的勸解起了效,那戴仁德拭去眼角的淚,深深吸了口氣,強作微笑,對方運大師拱手道:“多謝大師開解,在下當年對於此事寢食難安,一閉上眼,耳旁就響起那些工人的哭訴。事後雖然也給了那些受難家屬撫卹,但我給他們造成的傷害卻無法彌補。”
了不得見戴仁德如此,也不再提那場災難,
廳內再次沉寂。
半晌,廳外響起那個老年管家的聲音。
“老爺,姑爺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