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針已經指向了晚上十二點,張躍進別墅的書房裡,依然是燈火通明。趙有才、‘二狗子’當然是座上客,他們正在津津有味地品嚐着正宗古巴哈瓦那雪茄。與往日不同的情形,只是在書房裡多了一個人。多的不是別人,而是一縣之長況超羣,是那個整個白天一整天,都一直在爲工人**的事,而煩心的況超羣。
和趙有才、‘二狗子’那種滿不在乎的神情不一樣,此時的況超羣,他有一種屈辱感。儘管這間別墅,他來的次數很多很多。多得已經不可用手指頭來加以計算,但象今天這樣的來訪還是第一次。以往每次的到來,都是張躍進的盛情邀請,還有各種別出心裁的娛樂活動。總是讓自己開心而來,快樂而去。如果要談什麼事務,也是張躍進先讓自己找到了快樂,然後才乘着自己的興頭上,滿臉媚態的說出要求。
今天上午,自己爲了他姓張的,先是在老師那兒,落了一個大大的不是。自己想當書記的夢想,還不知是否能夠實現。後來又是和那幫老奸巨滑的傢伙周旋了半天,最後還被迫與**的工人,正面對話了半個小時,纔算是打開了僵局,緩解了當時迫在眉睫的危機。但是,他張躍進卻沒有一點內愧,還大模大樣的坐在這兒等着我上門來。
他張躍進,一個被整個寧北人所不恥的傢伙,竟然對我這樣無禮。哼,他把我堂堂正正的縣長當成了什麼人了!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過了這件事,非得好好收拾他不可。你姓張的,最好不要看錯了形勢,不要錯認爲寧北縣,就是你一個人能當我的代理人。離了我況超羣,你張躍進是寸步難行。
過了這一關,我會將你打回原形。哼,失去我支持的張躍進,恐怕會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吧。我離了你,還照樣有人可用。唐東樂園的唐建軍,多好的一個人呀。只幫我做事,從來沒有找過我一點麻煩。宰相肚子能撐船。行,不管好醜,我先把眼前這一關過了再說。等到我緩過勁來,不但要和官場上的人算賬,和你張躍進的賬,也要好好算一算才行。
“這個事情就真的沒有商量了嗎?過了換屆選舉行不行?你要知道,這個時間是個很敏感的時間。只要我當上了縣委書記,什麼話都好說。不就是這麼幾個月的事情嘛。”求人的事,只能降下身價。況超羣說話的中氣,明顯有點不足。這也難怪,人家要的是金錢,自己要的是穩定。相互之間,發生了矛盾。
“況縣長,你這是站着說話腰不疼呀。要停工不是不可以,只要有錢就行,誰要是能拿出兩個億來,我們立即就停工,絕對不說二話。”‘二狗子’一點也不給況超羣留面子,接口就嗆白了他一句。可能是況超羣平時對他們父子倆也太厚愛了一點,在‘二狗子’的心目中,就沒有把對方當作是縣長來看。說起話來,當然也就有一點口無遮攔。
“你!你說的是什麼?”況超羣一下子站了起來,滿臉漲得通紅。什麼時間混到了這麼個地步上,連‘二狗子’這樣的小混混,也敢在自己面前指手畫腳。真的是翻了天,再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這個縣長也就不要當了。過了今天,怎麼也不能再這樣縱容這幫人了。想到這兒,況超羣將手中的香菸丟到了地上。紅紅的香菸頭,在純羊毛的地毯上冒着青煙。他也沒有看上一眼,更沒有顧得上去用腳踩上一下。
他冷冷地掃視了張躍進一眼,然後用手指着對方的鼻子說道:“你們真的要把我搞下臺,也不是不可以,我就提前祝福你們發大財。行哦,從今天開始,咱們路歸路,橋歸橋。你們走你們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你們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以後不管碰到什麼事,也別再來找我,再見。”況超羣知道,和‘二狗子’這種地痞流氓說話,連對牛彈琴都算不上。他當然不會選錯目標,直接就把火氣衝着張躍進發了出來。話一說完,拿腳就往門外跑。
“混蛋,你怎麼能這樣和況縣長說話。大人說話,你小孩子亂插什麼嘴,給我滾蛋。”張躍進一邊斥責‘二狗子’,一邊給趙有才使了個眼色。趙有才當然明白張老闆的意思,是讓自己將況縣長追回來。他也在心中同情況超羣,堂而皇之的一個大縣長,卻要吃‘二狗子’這種人的奚落,可憐呀!
他立即追到門前,好說歹說,硬是將況超羣拉了回頭。張躍進還是坐在自己的老闆椅子上,沒有動身。其實‘二狗子’說的這番話,正合他自己的心意,說出了他想說而不好說的話。事情也確實是這樣,並不是自己不顧大局,不是不懂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道理。只是因爲再沒有外來資金注入的話,自己的資金鍊,隨時隨地都會有斷裂的危機。
現實就擺在眼前,想否認也沒有辦法。正是因爲這些,‘二狗子’說話的時候,張躍進纔沒有立即制止。而是站在一旁看笑,讓兒子把自己要說的話說了出來。當然,張躍進也有試探況超羣底線的用意存在。他想知道況超羣的底線,到底能爲自己擔待多大分量的責任。萬一走私的事情暴露以後,對方會採取什麼樣的立場。
這樣的試探,對於自己來說很有必要。特別是對於自己今後的決策,有着重要的意義。其實他這也是一着昏招,除了真的是喪心病狂的人,沒有幾個政府官員會爲了一點眼前利益,就不顧一切地捲入走私之中。從這一招中,趙有才感覺到了眼前的張躍進,已經走上了末日之路。
只是因爲眼前的危機,還需要他們父子二人,幫着擋一擋警方的攻勢。只有他們的胡攪蠻纏,才能讓龍若海他們感覺到頭疼,才能無法集中精力追尋自己這一方的人。如果不是因爲他們眼前還有這麼一點利用價值的話,自己都懶得繼續與這老東西玩下去了。哼,都是一些什麼玩藝呀?連出昏招,還能對付得了姓龍的嗎?過了這一關,嘿嘿,你們父子倆慢慢去樂吧。
“兄弟,你以爲我想這麼幹嗎?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沒有錢,所有的事都沒法轉得起來。如果沒有一大筆資金注入的話,今年這個春節都難度過得去。你總不希望這麼大的一個集團,就這麼弄得破產吧?”張躍進也知道不能把弦拉得太緊,看到況超羣被趙有才勸到沙發後,親手重泡了一杯碧螺春,送到了他的手上。自己拉了張椅子,可憐巴巴的坐到況超羣身邊解說着自己的苦衷。
“那你說怎麼辦?開工就會鬧事,就會要**。你這邊又不肯讓步,總不能真的鬧出流血事件,讓大家一齊完蛋吧!”況超羣也不是不清楚眼目下的困境,關鍵是找不到一條兩全之策。又要工人不鬧事,又要讓工地能開工,真的是很難呵。況超羣用力揪了一把自己已經不多的頭髮。
“哼,都是盧雨生這個狗日的壞的事。要是依着我的性子來,先把那幾個什麼破代表給砸扁了,看他們還敢不敢做什麼工人代表?”不知什麼時候,‘二狗子’又從外邊踱了進來。‘二狗子’的話一出口,張躍進從他的話中就好象捕捉到了一絲靈感,但又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只好連忙開口“你說什麼?再說一遍給我聽聽。”
“我又沒有說什麼,你又罵我幹什麼?你心中有火氣,不要總是往我頭上來散,行不行噢?”‘二狗子’以爲張躍進嫌他多嘴,口中不滿地嘟囔了起來。“別廢話,你把剛纔說的那句話重說一遍。我要聽你剛纔說的那一句話。”張躍進也有點冒火。不讓你說話的時候,你是隨口亂說。讓你說話的時候,反而又在犯傻不開口。
“我只是罵了盧雨生這個狗日的,說是把他打得不敢做工人代表,其他沒有說什麼呵。”‘二狗子’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這個叔叔在發什麼神精病。“對,對,對,就是這句話。傻人有傻福,不錯,不錯。”張躍進樂得眉開眼笑,轉臉對況超羣說道:“兄弟,我有辦法了,有辦法了。你先回去休息,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就行啦。”
“行,我回去等你們的好消息。不過,千萬不能鬧出事來,知道吧!”況超羣似乎也回過神來,意識到張躍進必有舉動。走到門外以後,又返回身來叮囑了一句。“知道,知道,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哈哈,回去睡個安穩覺,等我的好消息吧。”鬱悶了一整天的張躍進,這時也終於笑出聲來。況超羣走了之後,趙有才和‘二狗子’都把眼光盯在張躍進的身上,不知他有什麼錦囊妙計,能夠化解眼前的危機。要知道,那些工人不是學校的學生,不是隻用好話就能哄騙得了的人。
“有才呀,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就要看你的作用哩。”張躍進笑眯眯的開口說道。“行,張常委,你指到哪裡,我打到哪裡。絕對不退後半步。”聽到這個老傢伙把算盤打到了自己的頭上,趙有才也在心中暗自咒罵,嘴上卻仍然表現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
“好,我要的就是你有才這麼一句話。你來聽我說,擒賊先擒王。只要按照我這個計劃行事,先把那幾個工人代表給我拿下,那些工人就會成爲一盤散沙。這個危局,當然也就不攻自破了。”聽張躍進這麼一說,‘二狗子’翻了翻白眼,能有這樣的好事,你早幹什麼去啦?不過他知道自己這個伯父,屬於是老奸巨猾的人,說不定會有什麼妙計,讓那些工人不敢鬧事哩。
趙有才不敢接話。他知道眼前這個張躍進,歷史上就是一個專門損人利己的傢伙。既然要自己親口允諾,才能解開眼前的危機,就不會是什麼好事。自己可要打起精神來聽,不能被這傢伙給賣了,還在幫着數錢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