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躍進坐在那兒不說也不動,只是臉色有點陰晴不定。趙有才和‘白眼狼’看在眼裡,心中在暗暗叫好。只要你這個糟老頭子動了真火,這臺戲就算唱了起來。
姓龍的本領再大,有了這個老頭子在唱‘對臺戲’,也將會是無所作爲。不要說想偵查殺人滅口案件,就連正常工作,恐怕都將會是寸步難行。
不過,他們倆人吸取上次用錢大毛之死,來給警方上眼藥的教訓,只是坐在一邊抽菸喝茶,沒有敢進一步煽風點火。唯恐弄得不好,再讓這個老東西回過神來。
如果讓張躍進察覺到是有人把他父子當槍使的話,那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他們坐在一邊抽菸喝茶,一句話也不說。卻沒有想到,等了半天,換來的是張躍進的揮手,讓大家先回去休息。
儘管有點怏怏不樂,趙有才還是馴服的告退。在這個氣頭上,還是不要觸黴頭爲好。說不定到了明天,這老東西就會發起了攻勢。看到手下諸人退出去的背影,張躍進嘆了一口氣。
他這人有個最大的特點,那就是牽着不走趕着走的性格。處於順風的時候,他從來不會考慮到讓步的事情。一旦碰到挫折,反而會象狗一樣夾着尾巴做人,處處審時度勢。
過去處於四面楚歌的時候,他是一步一個腳印,做起事來總要考慮好前後得失。況超羣來了之後,才讓他養成了目空一切的壞毛病。做起事來,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而爲。碰到阻力,也能借着縣長的旗號而乘風破Lang。
這一次,讓他找到了一種不好的感覺。最初聽到處理結果的時候,他是有着沖天的怒火。想要借題發揮,好好的出一下從年初到現在,就一直憋在心中的惡氣。
如果對方是自己能任意揉搓的麪糰,想怎麼出氣就怎麼去做吧。這一次,偏偏碰上了‘攔路虎’,想要出氣也感覺到有點無從下手。張躍進大怒之後,反而讓他冷靜下來考慮問題。
自己藉着況老弟的勢力,也只得到了眼前這種結果。這說明什麼?說明對方很有實力。這種實力,是一縣之長也難以左右的實力。想到這裡,張躍進有點不寒而慄。
自己與這種有實力的人抗衡,又是爲了什麼呢?好象沒有什麼利益衝突吧。再說,最近也沒有發生什麼大的事情。大到需要讓自己的兒子,非要大動干戈地進行報復。想到這裡,張躍進就想到了自己父子被人利用的可能性。
要想理清這中間錯綜複雜的根源,就必須要找自己的兒子好好談一談才行。當他打定主意之後,當然不會再在自己的手下面前流露一些什麼。只是揮手讓趙有才等人退去,給大家留下了一副高深莫測的感覺。
在石磊和錢二毛這兩個當事人進入拘留所的第三天上午,張躍進突然輕車簡從的到了‘天上人間夜總會’的五樓客廳。‘二狗子’依然如故的在做着自己的春夢,只有‘大金牙’在張羅着組織手下打掃杯盤狼藉的戰場。
看得出來,自己那寶貝兒子,昨天晚上又是花天酒地玩了一個通宵。郭小洋看到張躍進突然降臨,知道肯定是要找‘二狗子’有事商量。一邊讓人催促張少爺起牀,一邊趕快幫着泡了一杯茶送到了張常委的手中。
“小郭呵,你很能幹呵。”看到‘大金牙’利索地將在場的人都打發地離開,張躍進滿意地表揚了郭小洋。從這一次‘掃黃’時,這個‘大金牙’及時勸阻自己的兒子,使得警方無功而返之後,張躍進就對這個打手有了不錯的評價。
郭小洋一聽這個老東西在誇自己,感覺有點不尋常。他連忙裝作憨厚的樣子笑道:“張常委,你過獎啦。我也只是盡好自己的本分。”“嗯,你說得好。做人還是要本分一點的好。”對‘大金牙’說的‘本分’二字,張躍進特別的感興趣。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問道:“我問你一件事,你要說老實話哦。”“張常委放心。只要你老問我的話,我‘大金牙’絕對不敢有半句假話。”郭小洋說話的時候,一臉的阿諛之色。
“嗯,這就好。那我問你。小強這一次爲什麼要惹這個事?是誰在這中間挑的事?”聽到張躍進查問的是這回事,郭小洋也鬆了一口氣。不要說你想問,我也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哩。
心中在想,嘴上卻不敢有所遲緩。他用有點迷糊的神色回答說:“張常委,我們也在犯楞哩。早晨起牀時好好的,什麼事情都沒有。到了晚上就突然有了這事,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們反正是做下人的,只知道奉命行事。”
“哦。這一天當中,小強見到了哪些人?”“嗯,讓我想一想。”郭小洋回憶了一會,才用肯定的語氣說道:“這一天,少爺沒有見到外人。就是我、田大哥、二毛,還有兩個小姐。對了,還有表少爺。其他就沒有人啦。”
這話剛一說完,‘二狗子’就到了客廳。他睡眼腥鬆地打着呵欠。伸了一個懶腰以後,有點不滿地埋怨說:“有什麼事情這麼着急呵,讓人的早覺都睡不好。”
“好了,小郭,你先出去。以後有什麼事,多給小強提着點醒,我不會虧待你的。”張躍進沒有理睬‘二狗子’,而是先把‘大金牙’給打發了出去。
回過頭來,他纔好好打量了自己的兒子。看到‘二狗子’有點浮腫的雙眼,就知道是酒色過度的原因。對這個姍姍來遲的兒子,他也有點無法可施。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明,只能由着他的性子瞎來。
張躍進今天來,就是要解開胸中的謎團。當然,他也想對兒子好好的開導兩句。總是這樣子下去,終究不是一個長久之計。此時他的臉上,一片慈愛之色。與他平時的狠毒相比,判若兩人。
“小強,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呵?”“有什麼好不好的。有酒喝,有女人玩,還能想怎麼樣?”“那不錯耶。能有這樣的日子,應該是很開心了吧?小強。”“嗯。就是那個龍若海不好,總是惹我生氣。只要能把他拿下了,我就更開心哩。”
聽到‘二狗子’一開口,就主動扯上了自己的來意。張躍進暗中心喜,表面卻依然是不動聲色地問道:“小強呵,那個龍若海又弄了什麼事,惹得你不開心哩?告訴伯父聽聽,讓我來爲你出氣。”
“真的嗎?那我說給你聽聽。”前些日子,張躍進剛剛告誡過‘二狗子’,讓他不要找龍若海鬧事。現在聽伯父主動這麼說話,‘二狗子’比較興奮。
“只要你能說出個道理來,我肯定要幫你出氣。”“姓龍的來了之後,就總是和我對着幹。以前的事,聽伯父你的勸,我就不和他一般計較啦。這一次,他又把常武威給逼死了。再這樣下去,不是要騎在我的頭上拉屎嗎?”‘二狗子’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忿忿不平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哪一個常武威死啦?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常武威並不出名。說到底,也只是經常遊走於歌舞廳的一個混混而已。張躍進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是很正常的事。
對於伯父的連續提問,‘二狗子’倒是很來勁。他認爲張躍進是要幫自己出氣,纔會這麼詳細的打聽情況。他先給伯父遞了一根香菸過去,然後纔回答說:“常武威經常到舞廳來玩,算得上是我們這兒的老顧客。這小子特別有女人緣,花錢也大方。”
“哦,是這個人。他爲什麼原因死的?”張躍進也曾聽說過這樣一個人。突然之間聽到這人死了,也感覺到有點奇怪。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與這人的死有什麼關係。
‘二狗子’繼續回答說:“龍若海說前面抓的人,都是一些小嘍囉。要挖就要挖出大傢伙。他盯上了常武威,說人家也是黑社會。要從他的身上,挖出寧北兩個黑幫的後臺老闆。那傢伙膽小,一嚇就往外跑。開車子又不小心,死在海北那邊的河裡。”
“我記得你們不是還有怨恨的嗎?爲了女人的事,好象還打過架的吧。怎麼又好了起來?行,你繼續說下去。我聽着哩。”張躍進已經聽出了毛病。讓‘二狗子’去幫一個有怨恨的人出氣,其中必然另有玄機。
“是呵,是呵。那都是小事,都是過去了的事。我是大人不計小人過,何況是一個死人哩。”‘二狗子’大度地將手一擺,一臉不計較的樣子。
“怎麼又扯到龍若海哩,這人的死,與你又是什麼關係呀?”張躍進還是感覺到有點迷糊。想來想去,也想不通這之間的關係。爲什麼兒子要幫一個死掉的人出氣,更不明白這與姓龍的有什麼關係。
“你說,姓龍的這不是蹬着鼻子上臉嗎?人家欺到我張小強的門上,我能不生氣嗎?”“就爲了這事,你才整治了那個石老闆一把?”“嗯。我不回擊一下,姓龍的就要在我們寧北橫着走哩。我要讓他知道,誰纔是真正的‘寧北一哥’。”
“小強呵,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呀?”聽到這兒,老於世故的張躍進,已經可以得出結論,肯定是有人給自己兒子點了火。不然的話,這些話張小強是說不出來的。
“是‘白眼狼’呀,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二狗子’感覺到張躍進的問話有點不對勁。‘白眼狼’做人不咋的,說話還是蠻中聽的唄。他說的話,都說到了自己的心上,怎麼伯父好象有點不高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