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學進看到舅舅又在和稀泥,不禁用鄙視的眼光,瞅了瞅張躍進和‘二狗子’這一對叔侄。然後用手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框架,沒有好氣的說道:“我能有什麼好的辦法?無非就是兩條路,隨你們怎麼走。不過我把醜話說在前面,我只負責出主意,怎麼做是你們的事。不要將來有了什麼事情,都是我不好,都要把責任推到我的身上。”
一聽說有兩條路可走,‘二狗子’也顧不上計較卞學進的說話態度,連聲說道:“行,你說說看。不管有什麼後果,保證與你無關。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數。”
張躍進到是留上了神。看來外甥與侄子這對矛盾,是要好好解決不可。不然的話,內部鬧起事來就會出大的亂子。不過,他也只是一想而已。外甥的事好解決,財帛動人心。無非就是多放一點權,多給一點甜頭吧。
“第一條路,是任人宰割。警察想怎麼查就怎麼查,我們配合就是。只是這樣做的話,下面的人容易散心。特別是屁股上有屎的人,更會對我們離心離德。不要問我爲什麼,小強你自己去想。老闆保不了你,你會跟着他幹嗎?”
‘二狗子’不用嘴回答,只是猛點頭,表示自己的贊同之意。就在張躍進還有點遲疑的時候,卞學進又開了口。說道:“舅舅可能會不以爲然。這些做打手的人,散就散了吧。有了錢,什麼樣的人會找不到。是不是這樣?舅舅。”
張躍進有點赧顏地笑了笑。人家說外甥象舅舅,還真一點不假。自己就算是狡詐得很的人,沒有想到外甥比自己還要厲害三分。連自己想些什麼,都能估算得出來。
“人心散了架,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問題是小強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事,萬一給人漏了底。警察就是破不了這個殺人滅口案,也足以交差,而且是隻大不小的成果。”
聽外甥這麼一說,張躍進將目光轉到了‘二狗子’的身上。這可是自己寄託希望的接班人,萬萬不能出半點差錯呵。讓他失望的是,本來還在耀武揚威的‘二狗子’,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就慫了下來。眼神有些恍惚不定,面孔上也寫滿了沮喪和恐懼。
不要問,自己這個寶貝兒子身上,肯定有着比殺人滅口案還要大的屁漏。到了這時,就體現出了張躍進的老奸巨滑。他知道外甥既然說了兩條路,就必然還有下文。
前面說得這麼重,是在吊自己的胃口。他只是用舌頭潤溼了一下自己那特別薄的嘴脣,靜靜地等待對方說話。
看到張躍進無所表示,卞學進暗罵一聲了‘老狐狸’。然後繼續解說道:“這條路走不通的話,你們看看第二條路如何。那就是把知道我們這邊情況的人藏起來。有的人可以讓他暫時先回老家避一下風,免得被人連老底都扒出來。
至於其他的人,也要打好招呼,不準私下和警方接觸。單這樣還不行。警方會象陰影一樣,附在我們身上不肯放手。照我的想法,舅舅恐怕還要主動去找一下公安局。錢大毛死在公安局的手上,不管怎麼說,我們也要爲死者討一個公道吧。”
“對、對、對,我們主動去找他們要人。讓他們不敢來找我的麻煩。這叫個圍什麼救什麼的,我也說不出來。反正就是讓他們不敢來找我,就是啦。”本來一直焉在旁邊不說話的‘二狗子’,這時也來了精神。對‘白眼狼’的主意大加支持。
“別吵,聽學進說下去。你也跟在後面學着點。不要一天到晚就是打打殺殺的。不是你要搞什麼黑龍幫,怎麼會有這麼個大麻煩?”到了這時,任是張躍進再是護犢,也忍耐不住的對‘二狗子’叱責起來。
看到‘二狗子’受到責罵,卞學進的嘴角涌現幾道譏諷的波紋。微微一笑之後,接着說道:“讓警方對錢大毛的死因,早日給我們一個交待。他們辦案的時候,也要照顧到我們的營業。這兩個要求不爲過分吧?既然不過分,那就讓他們聽小強的安排。
不知道內幕的人,還有和錢大毛沒有交往的人,可以讓警方找了去談話。速度不要太快,拖上幾天再讓人去。去的人,都要警告一下,讓他們不要瞎說。其他的人,一個都不要讓他們見。怎麼做?舅舅你拿主張。”
夜已經很深,雨也越下越大。一輛自行車,踏進了寧北縣城裡一座被稱之是富人集中的新型小區裡。自行車在一幢豪華別墅的門前剛一停下,電動大門就自動打了開來。
隔了一會,別墅的書房裡,亮起了昏暗的燈光。兩個中年男人,並排坐在沙發上說話。
“你這個時候到我這兒來,不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吧?”說話的人,應該是一箇中年人的聲音,語速不緊不慢的樣子。
對方不以爲然的說道:“老大,你也不看看手錶,現在都幾點鐘啦?已經是早晨三點鐘,天都快要亮了呵。忙活了一夜,還不讓人睡覺嗎?我這個時候出來,還有誰會想得到哩。”
“這事怎麼搞得這個樣子?不是你及時收到消息,加上正巧南邊又有人來取貨,非要鬧出大事不可。”儘管是埋怨和指責,說話的聲音依舊是和緩得很。
“是呵,我一聽到這個消息,當時急得都有點昏了頭。還好,沒有讓徐大勇去得成醫院,不然的話,那小子心細得很。肯定是不肯離開病房半步。南邊來人,也不一定會這麼容易得手。說真的,我也不知道錢大毛這小子會搞這一手。”說話的人,應該是個警察。換一個局外人的話,也不會知道現場上的情況。
“嗯,這事你要多留點神。你不是要參加破案嗎?態度要積極,工作要主動。要給那些領導好印象。這事情呵,照我估計,一時半會停不下來。徐大勇不是停職檢查了嗎?那就想法子讓他多停一些日子。
只有這樣,治安大隊的人心纔會散,纔不能發揮作用。刑警那邊,姓沈的不在家,就憑剩下的那幾個人,起不了什麼大作用的。外來的和尚,你不要怕。再怎麼厲害,也掀不起大Lang來。我們把生產停下來,他們什麼辦法也沒有。”
“行,有你老大這麼一說,我就放心啦。只要夜總會那兒再守住陣腳,也就萬事大吉啦。這些日子,我就好好表現一下。放心,我做人做事,大家都是有好評的。”
“小心無大錯。夜總會這邊倒不用操心,張躍進會出場攪局的。和錢大毛有關的人和事,都會被切斷。警方想要找到有用的人,哼,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等到他們找到的時候,所有的痕跡也就抹得差不多嘍。”
雨下了整整一夜。到了清晨的時候,卻又是一片晴朗。看到好天氣,折騰了大半宵的戚長春,也感覺到一陣輕鬆。只是當他走進辦公室時,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不爲其他,只爲張躍進已經坐在那兒等着自己。
他在心中打着算盤,嘴上卻一點也不遲疑地上前打上了招呼。連忙伸出手來,笑吟吟地說道:“張常委,今天刮的是什麼風呵?這麼一大早,就把你老人家給吹到我這個小廟來啦。”
自從貼上況縣長以後,張躍進不但在經濟上騰飛,政治上也打了翻身仗。去年年底,給增選了一個政協委員。爲了彰顯自己的身份,他特別喜歡別人喊他‘張常委’,而不是‘張老闆’。
只是今天的張常委,沒有以往那樣的好心情。而是耷拉着個臉在說話。“戚局長呵,我今天是來找你打聽個事情的。有什麼不到的地方,老朽日後再找機會打招呼。”
戚長春一聽不對勁,張躍進這是喊明瞭要找麻煩。儘管如此,還是春風滿面地說道:“張常委,你這說的是哪一家的話哩。有什麼批評意見,儘管提出來,我們保證會虛心接受的。”
“好,既然你戚局長這樣實在,我也就不玩虛的啦。錢大毛是我們集團的員工,到底是怎麼死的?是警察打死的,還是被人害死的,我想聽一個準確的答覆。”
“這個嘛,你不是外人,我也就實話實說。錢大毛的死,應該是與警察開槍沒有直接關係。兇手的問題,我們也正在進行追捕。可能到了時候,還要到夜總會那邊調查取證的。”
“是嗎?那我就等你們的最後答覆。我希望能早日找出兇手,也讓我們好對死者家屬有所交待。到於找夜總會的人調查,我們肯定會支持。但不能影響我們的正常營業哦。要找人談話,必須先要通知我們。不然的話,我們是不接待的。這一點,要請戚局長多多支持纔是哦。”
“行,一言爲定。我們找人之前,先和小張老闆聯繫,由你們幫助安排。張常委,你看這樣行不行?”面對張躍進的咄咄逼人,戚長春一口應承了下來。
看到戚長春這麼好說話,張躍進原本準備的許多說辭,一大半都沒能用得上。他也不爲已甚,當即轉換臉色道:“好,你戚局長是個爽快人。我也不爲難你,就等你的好消息啦。改日我請你老弟吃飯,有什麼招呼都由我老朽來打。”
戚長春這一允諾不要緊,谷中天一行人的工作可就遭了大難。本地治安、刑偵上的警察頂不上用。自己的人直接開展工作,卻又是人生地不熟。
找到夜總會去排查錢大毛生前的行蹤,也是遭到了重重阻撓。不是說人不在家,就是人辭了工。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還是一問三不知。
那個綽號叫‘二狗子’的張老闆,更不是個東西。隔三差五的就要找上門來,問專案組的人要結論。說是要對死者負責,必須要有一個明確的說法纔是。
寧北警方的態度也很曖昧。戚長春是看不到蹤影。偶爾出現在專案組的辦公室,對夜總會的不配合,也總是兩手一攤。說是服務經濟建設,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那個景少華更是讓人無奈。你們不是說我無能嗎?那我就無能給你們看看。他每天都按時上下班。到了專案組,就是一杯茶一枝煙,一張報紙看半天。讓你罵也不是,打也不是,只能是哭笑不得的嘆氣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