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遊騎皆穠李,行歌盡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唐時的正月十五尚無元宵之說,時稱十五夜,亦稱放夜。
自開元后,大唐繁盛,國富民強,爲表與民同樂,皇帝李隆基特開三日宵禁,斥錢千萬建燈輪、燈樹、燈樓等各色精美絕倫的花燈,連放三日。
與此同時,更在燈下設歌舞百戲,歌女們頭戴花冠,身穿霞帔,在花燈下翩翩起舞,絲竹之樂,水袖舞影,連日不絕。
在熱鬧的朱雀大街上,緩慢地行駛着一輛看似簡單的青布馬車。
這馬車普通地很,車內車外均無金玉之飾,更算不得奢華,乍一看去,與尋常商戶人家所用的馬車並無二致。
不過就是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馬車,裡面卻坐着整個長安城炙手可熱的大人物--壽王李瑁。
“秋郎,我如今雖然肚子大了些,但也並非不能走路,這朱雀大街上這麼多人,你還專程弄來一輛馬車,是不是不太好。”
朱雀大街上人來人往,行人走路已顯擁擠,路上忽然多出了一輛馬車,看起來確實有些突兀。
李瑁從膝上的果盤中取出一塊果乾,輕輕地塞進楊玉環的櫻桃小嘴,笑道:“現在娘子腹中懷着的可是整個壽王府的寶貝,可出不得半點岔子,萬一那些個莽漢碰傷了娘子怎麼辦?爲夫可該心疼了。”
楊玉環張口吞進了李瑁送來的果乾,只是輕輕咀嚼了兩口,便連忙吐了出來。
“這果乾的甜味太膩了,我吃不下去。”
自打楊玉環懷了小世子,口中變時常覺得寡淡無味,故而李瑁總是在身邊帶些零嘴,可沒想到今日楊玉環的嘴又挑了些。
李瑁看了看手中的果盤,無奈地笑了笑道:“娘子,這些果脯蜜餞可已經是蜀地上貢皇宮的貢品了,普天之下恐怕再無更好的了,還是吃不慣嗎?”
楊玉環柳眉微蹙道:“這些吃食味道倒是還行,就是太乾太膩了些,我有些吃不下。”
李瑁輕輕捏了捏楊玉環略顯豐潤的臉蛋,笑着問道:“那娘子想吃些什麼,儘管告訴爲夫,爲夫一定替你弄來。”
楊玉環抿脣想了想,回道:“我想吃荔枝。”
“你想吃荔枝?”李瑁聽了楊玉環的話,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今世楊玉環的命運雖已天翻地覆,但她的飲食喜好還是沒有變化,依舊喜食荔枝。
荔枝產地在南方,距離長安路途千里,而且荔枝果肉多水,其質易腐,存放不了幾日。所以想要吃到新鮮的荔枝,就必須快馬加運。
正所謂“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荔枝本身的價值倒是算不得什麼,只是這來回貨運所費的人力物力實在是大的嚇人,恐怕已是荔枝本身的萬倍。
楊玉環有孕在身,吃什麼都覺得不大趁口,李瑁又擔心她胃口不好,導致身體不適,所以這荔枝雖難,總要想辦法弄來的。
大唐盛產荔枝之地無非兩處,其一嶺南,其二巴蜀。不過無論是哪裡,如今都不是荔枝成熟的時節。
李瑁想了想,握着楊玉環的手道:“本王晚間回府後便吩咐益州商會的幾位主事,要他們四處遍尋蜀中各大戶人家去年夏日冰鎮留下的荔枝,高價收購,快馬送入長安。”
楊玉環聽李瑁這麼說,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笑容,但隨即有有些擔憂地問道:“如此勞民傷財,會不會影響秋郎的聲望。”
李瑁搖了搖頭,寵溺道:“此事乃交由益州商會所爲,與本王並無直接關聯,無礙。”
楊玉環這才放下心來,嫣然一笑,偎在了李瑁地懷中。
只是楊玉環卻不知,李瑁嘴上說的的確容易,但真正做起來難度極大,等蜀地送來的荔枝送到她的口中,恐怕其中所費已是同樣大小的黃金的數倍了。
元宵節的燈盞熱鬧非凡,單論起工匠手藝,此處的花燈也遠超後世,就連李瑁看着這美輪美奐的花燈,也不由連連嗟嘆。
只是此時滿目欣賞燈景的李瑁卻不知曉,危險已經悄悄地在向他襲來。
“哇哇哇...”
一聲孩童清脆的哭聲在馬車外響起,馬車應聲停了下來。
“孫英,發生了何事?”李瑁掀開門簾,向駕車的孫英問道。
孫英朝前方坐在地上的女娃指了指道:“殿下勿急,一個女娃擋了路。”
“女娃?”
楊玉環懷有身孕,正是母性最盛的時候,一聽說前面有一個女娃坐在地上哭,一下子就心軟了。
楊玉環拉着李瑁的手臂道:“秋郎,我們下去看看,興許她是和爹孃走散了。”
朱雀大街上熱鬧非常,人來人往地很密集,孩童走丟也是常有的,李瑁不疑有他,拍了拍楊玉環的手,笑道:“你挺着肚子上下不便,你且安坐,爲夫下去看看。”
坐在地上哭鼻子的女娃約摸三四歲的年紀,穿着一件大紅色的布襖,頭上扎着兩個沖天髻,白白嫩嫩的,可人地很。
李瑁走到她的身邊,蹲下和藹地問道:“小娃娃,你爹孃呢,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爹孃不見了。”小女娃似乎還有些怕生,怯怯地回道。
“你們在哪邊走散的呢?”李瑁接着問道。
小女娃指着路邊的一處茶樓,哭道:“方纔我與爹孃在這裡喝茶,後來就找不到他們了。”
李瑁摸了摸女娃的頭頂,安慰道:“無礙的,你爹孃找不到你一定會回來的,我先帶你去裡面等着,好嗎?”
“好。”小女娃脆生生地應了一聲。
朱雀大街貫通長安南北,一向熱鬧非常,朱雀大街兩側臨界店面更是寸土寸金。
這處茶樓面積雖然不大,但裡面的裝飾卻頗爲奢華。
琉璃燈盞,雲錦屏風,上品紅木打造桌案,還有堂中點着的名貴檀香,這裡顯然是達官貴人來飲茶的地方。
李瑁低着頭,剛想問女娃她們方纔飲茶所坐的哪張桌案,但隨即心中閃過一絲不安。
這女娃身上多穿的衣物雖然是簇新的,但卻很是常見,不過是一般百姓人家的穿着,怎麼看都不是出自富貴人家。
這處茶樓佈置這般奢華,真的是尋常百姓能來的起的嗎?
李瑁忽然鬆開了女娃的手,警惕地環視四周,按劍問道:“是誰教你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