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園,位於西內苑,本與桃園、棗園一般,同爲皇家果園,供皇家子弟遊賞。
不過後來因李隆基酷愛樂舞,便選樂部伎弟子三百,聚於梨園,自此,梨園便成了樂部女子研習樂舞的所在。慢慢地,甚至漸漸壓過東內苑的教坊司,成爲長安的樂舞文化中心。
李瑁自幼長在寧王李憲身邊,李憲極善吹笛,李瑁自幼耳濡目染,所以李瑁也練就了一手不俗的笛藝,頗有李憲七分真傳。
不過李瑁今日卻不是來梨園研習笛藝的,他是來拜師習武的。
曲江春宴上,公孫大娘的劍舞給了李瑁前所未有的震撼。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太白詩中對俠客的刻畫,讓李瑁對大唐的市井遊俠早已嚮往已久。在此之前,李瑁雖然也曾延請許多遊俠兒來王府中教他劍法,但大多是些沽名釣譽之輩,樣子拿的倒是不錯,但手下的本事卻稀鬆的很,李瑁根本看不上。
但公孫大娘就不同了,公孫大娘乃當世劍術大家,大唐劍聖裴旻將軍的弟子。公孫大娘的成名劍舞“裴將軍滿堂勢”便是自裴旻的劍法中悟得。
今日公孫大娘正被延請到梨園中教授劍舞,李瑁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說起來,李瑁也算是梨園中的常客了,梨園中掌事的幾人大多與李瑁相熟。
李瑁喚過執掌梨園教務的掌教官雷海青,詢問了公孫大娘的住所,便由着一位熟路宮女帶着他走了過去。
李瑁既然想要拜師,自然不過太過倨傲,親自拜訪是必然的。
梨園不大,前後不足百畝之地,不過片刻的功夫李瑁便到了公孫大娘暫居的院落。
“殿下,這裡便是公孫教習的暫住的小院了,現在正是授課的時間,公孫教習恐還未歸,殿下可在院中稍坐。”引路的宮女停在了一座小院前,對李瑁恭敬道。
“本王知道了。”李瑁點了點頭,獨自走了進去。
這座小院主要用於客居教習臨時暫住,所以地方雖小,但卻還算精緻。
李瑁左右無聊,便在小院中隨意逛了起來。就在他路過一間小屋時,卻忽然聽見屋裡穿出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公孫大娘授課未歸,爲何裡面會有腳步聲?莫非是遭了賊?”
李瑁自詡還有兩分勇力,緩緩抽出腰間的承影劍,一腳踹開了屋門。
李瑁一腳踹下,屋門隨之洞開。
屋門打開的一瞬間,一陣的薄薄的水汽撲面而來,往門外涌去。緊接着,映入李瑁眼簾的便是一副白璧無瑕的女子軀體,還有一個不停地冒着熱氣的浴桶。
女子頭綰青絲,身無寸縷,似月中聚雪般盈盈而立,宛如一座由巧匠雕琢而成的精美玉像,毫無掩飾地展示在李瑁地眼前。
女子體態婀娜,丰韻娉婷,玲瓏細緻的身線寬瘦得宜,如絲水霧中,既帶着三分氤氳朦朧,又帶着七分成熟女子的韻味。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李瑁昨日見過的公孫大娘。
李瑁推開門的一瞬間,臉上的表情也迅速地變幻,小心、驚訝、讚歎、羞愧,四種顏色須臾間在他臉上交替。
公孫大娘自然也注意到了貿然闖進門的李瑁。
“此乃梨園所在,殿下意欲何爲?”
她萬萬沒想到李瑁竟然會在自己沐浴時突然持劍闖進門,她驚駭地看着李瑁,秀口微張,雙目圓瞪,慌張間連忙手中用以擦拭身體的絲巾擋在身前。
可公孫大娘體態綽約修長,絲巾不過尺寸大小,又能遮得住幾分春光?如此一來,非但沒有起到遮擋的作用,反倒多了些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意韻。
“公孫大家勿慌,本王事先不知道你在沐浴,本王並無惡意。”李瑁連忙開口道。
這種場景下公孫大娘哪還聽的進李瑁的解釋。她連忙躲到浴桶的後面,只露出自己的腦袋對李瑁羞怒道:“殿下還要在這裡待到幾時?”
李瑁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連忙關門退了出去。
李瑁面紅耳赤地站在門口,想着方纔的場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當真爲難至極。
過了片刻,待到公孫大娘穿戴整齊,終於開門走了出來。
李瑁看着緩緩走出的公孫大娘,心裡也頗爲驚歎。
此刻所見的公孫大娘與李瑁昨夜在春宴中所見大不相同。
公孫大娘穿着一身顏色素淨的及地襦裙,繫着一根月白色的絲帶。秀髮微溼,用木簪簡單地攏起,素面朝天,雖年過三旬卻保養得宜,不見半點皺痕。
今日的公孫大娘比昨日少了幾分濃妝豔抹,綵衣華服的光鮮亮麗,卻多了幾分美人出浴,芙蓉帶水的淡雅清新。
成熟與清新,似乎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李瑁臉上的讚賞的神情自然也落到了公孫大娘的眼中。
“殿下雖貴爲親王,但奴家卻不是府上的奴婢,殿下這般作爲是爲何意?”
公孫大娘美目如鉤,面帶羞怨,直直地盯着李瑁,雖未明言怪罪,但已帶了些薄怒。
李瑁連忙解釋道:“本王此來是來拜師的,絕無惡意。”
“拜師?”公孫大娘的臉上一陣錯愕。
李瑁竟然管方纔的行爲叫拜師?
李瑁也看見公孫大娘的表情,繼續解釋道:“本王方纔聽到屋裡有動靜,便以爲是進了蟊賊,這才進去一探究竟,的確沒有絲毫冒犯的意思。”
“殿下手中的承影乃商天子三劍之首,天下名器,你竟用它來驅趕蟊賊?”公孫大娘聽了李瑁地解釋,竟忍不住笑了出來。
“本王手中沒有其他趁手的東西,總好過空着手進去吧。”李瑁一本正經地回道。
公孫大娘看着李瑁一臉的誠懇,終於隱約信了幾分。
今日她的確是因爲身體不適提前許久結了課,李瑁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公孫大娘猶疑了片刻,問道:“殿下乃親王之尊,什麼樣的師父找不到,何故要拜我奴家一個女子爲師?”
李瑁回道:“長安習武之人雖多,但公孫大家家學淵源,能與公孫大家比肩的並無幾人,本王對大家仰慕已久,還請大家不吝賜教。”
若是放在往日,李瑁說自己對公孫大娘仰慕已久,公孫大娘也許不會多想,但剛剛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公孫大娘聽李瑁說出這四個字便難免有了些其他的想法。
公孫大娘婉言回絕道:“奴家家傳劍法乃女子所練,過於陰柔,恐怕不適合殿下吧。”
李瑁自然也聽出了公孫大娘的話中之意,但還是接着道:“久聞公孫大家曾拜師河東裴將軍,裴將軍乃大唐劍術第一人,公孫大家想必對男子劍法也頗有心得。”
公孫大娘面露難色:“裴將軍確實教過奴家劍法,但奴家未經裴將軍許可卻不宜外授。殿下看這樣如何,過些日子奴家正好要去一趟河東,屆時奴家替殿下詢問裴將軍,若是裴將軍許可了,奴家再教殿下不遲。”
李瑁乃大唐皇子,他要學習劍法裴旻理當不會拒絕,李瑁左右也不急於一時,想了想便同意了下來。
“如此便勞煩公孫大家了。”李瑁道了聲謝,也不便在留在這裡,匆匆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