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在書中見過,卻是不能確定。”李九搖搖頭,臉色沉重,上游正在不停的往下衝出屍體,就這短短的一小會,已然在岸邊排來十多個人了。 “南疆潮溼,黑墨林又長年瘴氣,一旦死的人多了,極其容易便會爆發瘟疫, 也正是這些原因,這邊極少的發生戰亂,本就是富碩的土地,安居樂業的好地方,完全沒必要燃起任何戰火……”
“現在怎麼辦?”李昭容已然沒有了主意,下去看自然是不可能了,太過危險,可她卻是完全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挫敗頓時爬上了這驕傲讓公主的臉,即便是千軍萬馬當前,她亦沒有這般無助過。
“我也只是瞧着他們那皮膚上的瘡口不太對勁,也不要這般自己嚇唬自己了,或許是我猜錯了。”李九拍了拍李昭容的肩膀,“我們先回去找大哥。”
“小九……”李昭容一把抓住李九的肩膀。不安已然瀰漫上她的臉。
“二姐,你也瞧見了,”李九卻是十分的沉穩,眼神亦沒有任何掙扎,“披掛上陣,你我或許都可以,然不論是權謀詭譎,亦或是國政民事,還需大哥纔可……”她從來都知道自己的本事,亦知道大哥的能力。真正的自覺,便是這般不自卑亦不自負,這件事……她處理不了。這種事情,無關性別,只論能力。
“手給我。”李昭容面露了然,適才小九沒有回答的問題,此刻仿若已經有了答案。
“做什麼?”李九偏頭,有些遲疑的伸出手。
“你跑的慢。”李昭容輕輕撩開笊籬,露出一條縫,鳳眼在這一刻間靈動如絲。
白衣張揚藍衣蒼勁,年輕的兩個身影飛速的朝樹林中轉身,疾行在街道之中。
“大哥!”院門緊鎖,李九皺緊眉,狠狠的拍着大門,卻是沒有等來半分動靜。
“別敲了,翻牆。”矮草院牆,本就沒多高,李昭容三兩步登上圍牆,將笊籬扔開。
“去後院。”李九伸手,李昭容將她拽了上去。
“後院?”李昭容落在院中,回過頭的眼中帶着疑惑。
“大哥和蘇鳳定然不在,去看那凜曄在不在。”李九柳眉緊鎖,快步朝後院走去。
“你可知道機關?”李昭容摸索着粗糙的牆壁,皺眉看李九,“那日你們進去後,我找了許久也未得要領。”
“看看有沒有暗釦或是可以插入物件的縫隙,”兩人是從破舊的窗戶終鑽進來的,此刻身上的衣裳都有些許的刮擦破痕。
“上下各有一個,昨夜我便發覺了。”李昭容伸手指了指,“可這又有什麼用?”
上是梅花扣,下是十字鎖,李九摩挲了一遍,有些惱火的一拳砸在牆上,這等同於鑰匙,如若沒有,她無法打開這道暗門。
“我來砸開?”既然是知道入口,那用什麼辦法不行!李昭容咬牙,摩拳擦掌。
“哎喲我的姑奶奶,你冷靜一點。”李九無奈,“大哥和蘇鳳不在屋中,他們如若要在暗道中說什麼,沒必要支開我們
,我只是想知道,那凜曄是否也被他們帶走了。”
“找到大哥纔是關鍵啊,找那大王子有什麼用?”李昭容有些着急。
“他的傷很重,這地方又不通車,如若帶着他,必然走不遠的,”李九也忍不住咬牙,她也沒有了主意。
“這地方也不算大……我們四處找找,或許可以找到的。”李昭容有些猶豫。
刻意躲開我們的,不會那麼好找的,”李九擰眉,心中一片煩悶。她有一種感覺,似乎有什麼事情就是針對着他們而來,這種不安一直揮之不去,十分的頑固。
“可我們也不能在這裡坐着等啊!大哥說要幾個時辰吧?”幾個時辰,如若真的是瘟疫,那邊的屍體處理不當的話……李昭容有些暴躁的走來走去。
“不等了。”李九擡起頭,目光灼灼的望着李昭容,“二姐,你怕不怕?”
“怕啥?”李昭容正在踱步,聽言有些奇怪的回頭。
“怕染了病啊……”這二傻子,李九的滿腔熱血一時泄了一地,二姐真是不配合。
“怕個屁啊。”李昭容莫名其妙。
“……”李九有些愣愣的盯着李昭容,說實話,她此刻不是太有把握,二姐究竟是天不怕地不怕死也不怕,還是說只是沒有太聽懂她的話。
“哎不管了,”李九一拍腦袋,她本就不喜歡多想,此刻這般情況,既然看見了,坐以待斃也不現實,過去了解一下情況也好過在這焦灼等待,指不準是想多了也不一定的。
“那走?”李昭容歪頭。
“走!”李九取了紙筆,想了想,留下幾句話,終是再不猶豫,拖着李昭容原路跑了回去。
“早知道便不來回跑了。”李昭容喘氣。
“我沒想到大哥他們是要出去。”李九也有些後悔,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了。
“就當遛遛身後的尾巴了。”李昭容瞥了一眼跟在不遠處已然亂了腳步的那些人,不由輕蔑的笑了笑。
“不管他們了,你快一起想想,若遇急疫事該是如何處理?”李九已經懶得管這些跟了一日的人了。
“掩口鼻,防傷口,還有什麼什麼……”李昭容一面快步走着,一面伸出手指頭,如數家珍,“我想起來了,好像有說季春行夏令才生疫疾的吧?現在是冬季啊。”
“非時之氣,”李九望了望天,“我想着萬毒谷之所以得了這名字,也正是因爲時刻都似驚蟄天吧,溼冷,潮膩,萬毒滋生。”
兩人說話間,已然越過山谷,掀開密林,一陣吵鬧聲傳來。
“怎麼鬧起來了?”李昭容不喜歡聽這些學術的東西,精力被前頭的吵鬧聲引了去。
“是婦人在哭鬧,”李九停下腳步,輕輕的抓住了李昭容,心中卻是砰砰砰跳個不停,仿若心臟馬上就要竄出胸口。
“小九,我們好像……”李昭容亦停下來腳步。
“來晚了。”李九的眼皮微跳,望向滿是人影的河灘,一顆心沉了下
去。
短短的時間,河邊已經支起了露天的帳篷,所有的屍體都堆疊在帳篷之中, 適才背藥箱的那些大夫,不論老少,皆是捂了口鼻,手腳亦戴上了白布套,他們,確診了嗎?
“二姐,掩口鼻,圍頸脖,護手腳。”李九聲音沉沉而堅定,“所有裸露的皮膚皆需防護,不要去碰那些傷口。”
清軟的帕子覆在李九臉上,李九回頭,瞧着將自己捂了個嚴嚴實實的李昭容,不由發笑,“你動作挺快的。”
“少廢話,這些都裹上。”帕子絲巾和布匹全部都用上了,李昭容將身上能掏出來的東西都掏了出來,“接下來如何?”
“去看下爲何這般吵。”如若只是屍體有問題,有這麼多大夫,集中防護的話,或許事情沒有那般嚴重。李九垂眸,“二姐,不要去碰任何人,亦不要去碰任何東西。”
“這還是你頭一次對我發號命令。”李昭容咧嘴,“我聽你的。”自小被她欺負的小九,此刻卻有一種讓她信服的力量。
“我不想到時候無法和大哥交代,亦或是和蘇鳳交代。”李九輕輕咧嘴,將面紗覆在臉上。
“誰要你同他交代。”李昭容嗔怪了一眼,李九瞧不見她的表情,兩人就這般一前一後,大步朝河灘走去。
一個是尊貴無比的太子爺,一個姣盛天下的二公主,卻是無人有想過,應該先行離開這個山谷,這個或許潛伏這疫情的山谷……
因爲知道大哥會來幫忙,因爲知道身邊的人是姊姊,不知道爲什麼,李九縱是緊張的情緒也透着十足的安心。不是一個人,不會一個人。
“吵什麼吵!發生什麼事情了!嚎嚎嚎嚎什麼嚎啊!”下一刻,李昭容炸起的聲音瞬間將李九這點小心緒給拉了回來,眼前的二姐叉着腰一副彪悍模樣,驅趕着前面圍成一團的人,只爲讓出一條道來。
辦法雖是不文明,亦有些丟人,卻是十分有效的。李九不禁搖頭,圍在一起的村名或許是一時有些懵,不知道這蒙面女子哪裡來的,倒是都十分配合的朝兩側讓開,只是都有些迷茫罷了。
人羣散開,內裡的情況便一眼能瞧清楚了。李九越過李昭容,人羣中是一個婦人和一個小孩子,孩子面色青紫,呼吸微弱,婦人此刻正抱着孩子嚎啕大哭,悽慘而動容,然而旁邊的圍觀者卻皆是不遠不近的瞧着,指手畫腳間卻無人上前幫手。
“孩子怎麼了?”李九立在原處,亦沒有上前。
“這孩子玩水,淹着了。”一側的漢子亦和李九一般蒙着臉,聲音十分唏噓。
“這不是有大夫嗎?如何不救?”李九有些訝異,這邊的熱鬧明顯和那疫症無關啊!
“孩子是溪水裡撈起來的,”漢子嘆口氣,指了指不遠處的屍體堆,“大夫說了,這些屍體可能是染了病,如今這溪水或許已經不乾淨了。”
怕孩子染了有毒的水,無人敢搭救。李九一對眉頭緊緊的攥了起來,這都是什麼邏輯?這孩子還沒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