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有侍衛,還有無數雙眼睛,而一旁的小船上,不遠不近正在閒聊的,也有他們幾個皇子,除卻小婉兒不說,甚至還有一個異族的公主客人,若是司馬夕顏和方理理真的想要傷害對方,挑選這麼個地點這麼個方式,着實不是很理智,並且也沒有什麼必要……
那如若不是意外?卻是爲什麼……
“這麼說來,”方竹抿了抿嘴角,似乎有些想笑,又似乎並沒有任何情緒,垂了一瞬的眼皮又張開,複述着幾人說的話。
“蘇柳兒,你看見理理推了司馬夕顏對嗎?”話題又回到最前,方竹望向蘇柳兒。
“是……是看見了,我……”蘇柳兒立在一側有些無措,此刻點了她名,忙不迭的點頭。
“司馬夕顏,你也是如此正眼瞧見的?”方竹未等蘇柳兒繼續說完,偏頭望向了司馬夕顏。
“正是如此。”相比起蘇柳兒,司馬夕顏顯然要鎮定得對,面對着自己的先生,並無猶豫的點頭。
“慕容君,你瞧見的,卻是司馬夕顏推落了理理?”方竹話音一轉,望向了慕容君。
“回方大人,君兒確是這般瞧見的。”慕容君眼皮微動,也低聲點頭。
“理理,你什麼都沒瞧見,卻是被人推下去的是嗎?”方竹忽然揚了揚嘴角,最終望向方理理。
“咳咳……回二叔話,咳咳……正是如此……”方理理面色愈發慘白了,聲音也漸漸嘶啞。
“如此一來,方某倒是能確認,你們定然有人在說謊了。”方竹那微微揚起的脣角終是咧開,素衣白裳笑得仿若如沐春風。
“我……”幾個姑娘的臉色頓時有些差,齊齊望向方竹,再無先前的鎮定。
方竹沒有再說話,微微敲打着手指,一下一下,低低的聲音並不清脆,大廳中一時間有些安靜,只在場的衆人不時發出絮絮低語。
“……”李九望了一眼似笑非笑的方竹,不由心中搖頭,方先生最是深諳心理之道,也不知道這方壓迫下來,幾個小姑娘會不會受不了。
時間猶如沙漏,滴答滴答一點點流逝,夫人們交頭接耳,不時朝幾個丫頭投去試探的目光,而主位之上,李九斜斜掃了一眼,李天沐一臉若無其事,十分隨意的靠在正位,自己這微微一瞥也被捉了個正着,這樑王殿下本是一臉快要睡着的模樣, 在瞧見李九望過來的一瞬又似乎來了精神,眼神仿若在說,你瞧什麼?
李九做賊似的撇開眼,低着腦袋又忍不住的想瞪過去,再待她鼓足勇氣一個大白眼翻過,人家早就瞧去別處了。
“……”哎喲心虛什麼?李九不由緊了緊骨頭,有些忿忿。殊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部都叫身側的一黑一白兩弟兄瞧了個清楚明白。
“你看蘇柳兒,”黑小八微微偏頭,擋了李九偷偷摸摸的視線,繼而朝蘇柳兒擡了擡下巴。
“這孩子有點嚇壞了,方先生真真壞。”李九聽言望過去,不由的搖了搖頭。
蘇柳兒今日哭哭喊喊,洗白乾淨的妝容一早便有點花,可縱是如此,也不敵此刻被汗水浸溼的那方模樣,整張臉青青白白的,嘴脣也在不自覺的微微抖動。
“蘇小姐。”李九嘆口氣,打破了室內的壓抑沉寂,這事情和這打頭陣的傻姑娘無甚關係,在她東宮嚇病了也不是好事。
“殿,殿下下……”猛的被提了名字,蘇柳兒似被抽了魂一般,膝蓋猛的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蘇小姐不必緊張。”李九不自覺的朝一側偏了偏身子,這麼多年了,被人當面跪着,她還是有些不習慣。
“殿……殿下說的是……是。”蘇柳兒有些磕磕巴巴,緊張得說話都不太利索了。也就在適才的一瞬,司馬夕顏背過身子警告的那一眼,緊接着是方竹似有似無的一個眼神,她才終於恍然大悟。
自小到大她都一直屁顛屁顛的跟着司馬夕顏,便想着是別人能多瞧上自己一眼,多擡高一分身價。
司馬喜歡的人她便說好話,湊彩頭,司馬不喜的人她便充當那好友閨蜜下人威風。可直到此刻,瞧着滿殿的大人物,她終是明白,司馬夕顏能同這些王孫貴胄同在一室,是因爲他們本就是同一個階層的人,無論她做錯了什麼說錯了什麼,背後都有她的父親,而她,卻是謹言慎行的要擔心連累父親,這裡的人,她一個都惹不起……同樣的錯誤,司馬不會有任何後果,而她,卻會萬劫不復。她究竟是多麼天真纔會以爲一個國侯嫡女可以義氣的護住自己?
“蘇小姐先起來罷,天雖未入寒,也莫傷了身。”來就微微擡手,示意下人講蘇柳兒扶起來。
“柳兒謝過太子殿下。”蘇柳兒有些癱軟的被扶坐在椅子中,一時間有些不知道怎麼辦。
“午前的時候想必大都夫人都在場。”李九笑了笑,“女子間玩鬧,真正注意到的該是也沒幾個人。”
“太子殿下有何見解?”方竹斜斜的望過來,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即是這麼多人都瞧得不真切,幾個小丫頭是當事人,情急之下有點慌亂沒識清楚狀況也是理所當然的,您說對不對,方先生。”李九擡頭,笑眯眯的望着方竹。
這呆學生要保蘇家的丫頭?方竹不禁有些瞭然,西北待了一趟,這個學生還真是未曾變了半丁點兒脾氣,瞧着這假笑得和真的似的李九,方竹點點頭,“殿下說的是,是這麼個道理。”
哎喲幸好配合了,李九心中長呼了口氣,她還真是不敢肯定閻王先生會不會駁了她的話去。
“所以你們幾個再好生想想,是否落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亦或是不小心說錯了什麼話?”李九圓着場,望向幾人的眼神卻是有些凝重。
機會給你們了,臺階也鋪好了,若不好生走下去,再壞的結果便是咎由自取了……
“之前是有些混亂了。”蘇柳兒的聲音一點點低了下來,小心的看了一眼司馬夕顏,只見多年的好友回頭皺着眉望着自己,不由心情有些複雜
。
“蘇小姐細細想,慢慢講,天色好早。”李九挑挑眉,耐心十足。
“我……”蘇柳兒擰了擰眉,似是下了很大決心那般,終是咬了咬牙,聲音十分輕,卻又帶着肯定,“我沒有親眼瞧見方理理推的夕顏,卻是真真切切的瞧見一個紅色的影子將夕顏推下水。”
“今日穿紅衣的也就只有方姑娘了,蘇姑娘這般講,似與之前並無區別。”李九不明白,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蘇柳兒還不說實話嗎?
“我……我……”蘇柳兒有些着急,一雙細長的眼不由抖動,似是馬上要沁出淚來。
“司馬夕顏,你來說。”方竹望向司馬夕顏,聲音平淡得仿若知道她們適才說的不是實話那般。
“柳兒說得不錯,是一個紅色的影子將我推下水的。”司馬夕顏沒有蘇柳兒緊張,一字一句十分平靜,“也正是因爲如此,我纔會篤定推我的人是方理理。”
“慕容姑娘?”方竹忽然挑了挑眉,“你來說。”
“君兒確是親眼所見,並無虛言。”慕容君扶着方理理,聲音依舊帶着十足的肯定。
“即是紅衣,換做誰都能肯定那人是理理,你們又爲何強調是個紅影子?可是有什麼不妥?”方竹沒有追問慕容君,重新望向司馬夕顏和蘇柳兒。
“我……”一直面色未變的司馬夕顏此刻卻忽然有些遲疑,帶着不確定的神色望了一眼蘇柳兒,兩人都有些欲言又止的猶豫。
“有話便直說。”不耐的聲音來自主位的樑王,李九不由輕輕掃了一眼李天沐,心中輕笑,大哥真是沒耐性!
“迴天沐哥哥,”司馬夕顏望了眼李天沐,遲疑了一瞬終是開了口,“這話我不知道對不對,還請諸位瞧上一眼,是否是夕顏想得多了。”
司馬夕顏說着話便起了身,從旁邊的火爐子中取了根火枝子,輕輕的在地上劃了一條線。
“這是船欄。”司馬夕顏將火枝子丟開,朝前走了幾步,又重新望向李天沐,“我便是站在這個位置。”
“離得這麼遠?”李九探了探脖子,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據我所知,方姑娘並未曾習武?” 李九不自覺的上下瞧着方理理,想要一看究竟,奈何那大披風將整個人裹了個嚴實,什麼都沒看出來。
“理理自幼學儒,並未曾學武。”方理理朝李九輕輕頷首,細細的眉頭也不自覺的擰了起來。
“司馬夕顏,你繼續。”一直不怎麼說話的李天沐似乎一點點有了興趣,重新提了司馬夕顏的名字。
“我是被人掀下去的,那人的力氣……十分大。”司馬夕顏頓了一刻方纔出聲,不太堅定的聲音,似乎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
“不止力氣大,”蘇柳兒小心翼翼的跟了話,“那人的速度也十分之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只能瞧見一對紅袖子一掃而過。”
“所以你們兩個纔有些懷疑,或許不一定是理理做的?”方竹將衆人的疑惑點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