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昨日……”胭脂瞧着百靈杜鵑離開,掩上的房門,等了片刻,直到確認人已走遠,終於憋不住話,在一旁站定,一臉幽怨的瞧着李九。
“喝多了,住客房,未被人佔便宜,未曾亂講話!”李九吞了口中的食物,笑眯眯,一句話概括了胭脂所有的擔憂。
“……”胭脂嘆口氣,“看來樑王殿下說得對,不能讓你再飲酒了。”
“即是太子爺,怎能避得了。”李九有些無奈的笑笑,扮作男兒再像有如何,這酒量……或許真該練練了。
“誰還能勉強了您不成,”胭脂取了盞燈過來,細細瞧着李九手上的傷。
“我說小胭脂,”李九嚥下最後一口湯,嬉皮笑臉,“你說我每日晚上小飲一杯,是不是酒量會一點點變好呀?”
“……”胭脂的神情變得有些奇怪,懷疑的瞧着李九,“主子啊,你不是……有酒癮了吧?”上次酒醉,李九吐得昏天暗地的模樣她還記得清清楚楚,現在想起來都打寒顫。怎麼一夜未見,主子倒饞上這杯中物了。
“我隨便講講……嘿……”李九被胭脂的眼神挫傷,挑了眉毛,招呼去溫湯,累了一日,要好好沐浴休息了。
胭脂抱起衣物,搖搖頭,笑着跟在李九身後。
夜色漸濃,天氣逐漸不那麼涼,空氣中的微風帶着些許暖意,十分愜意。
“可還記得思過所的竹搖椅?”李九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溼漉漉的頭髮披散在腰間。
“奴婢記得,”胭脂淺淺笑着,取了帕子輕輕揉着李九的頭髮。
“那般日子其實也是愜意的。”李九擡頭瞧着月亮,放鬆着精神。
“胭脂覺得,只要主子在身邊,似乎哪兒都過得不錯。”胭脂幫李九疏通着頭髮,輕笑回話。
“拍馬屁又沒錢。”李九微微彎了眼,改日找人再打一個竹搖椅吧,不,多造幾個也挺好。
一主一僕日日入夜在這院中閒聊,或是講那朝堂之事,或是說些課間趣聞,最大的事情,莫過是那馬場失蹤的馬家公子馬世榮,最終在馬場盡頭的山崖底尋到了,不知是受了驚或是受了傷,擡回府後,一直未曾清醒過,這個案子週轉了幾個部門沒有尋到突破口,迫於馬家的壓力,如今似乎是大理寺全權偵查。不過胭脂對這類事情沒有太多興趣,與主子無關的,皆是唏噓幾聲而已。不如聊那天邊的漫天星子,近些日子李九學了幾日觀星課,回來便給胭脂顯擺,不比看書習字,這丫頭對觀星八卦臺倒是十分有興趣,不時纏着問。
讀書寫字下課玩耍,日子如那白煦過隙,過得飛快。
待到沐休,李九被胭脂催得起了個大早,三個丫頭今日格外緊張,裡裡外外的幫李九收拾,太奢華,不可,太樸素,亦不可,正紅衣?怕觸了皇后黴頭,明紫衣?不行不行,過分豔麗了些。
李九苦笑不得,“我又不是姑娘家,也不是去瞧
姑娘家,哪需如此講究了,適才那件便可,琥珀色,玄銀邊,暗彤紋,即表示我李九對皇后娘娘的重視,亦不過分招搖,見長輩最好。”伸手取了塌子上的衣裳,就這麼定了主意。
主子發了話,三人漸漸也瞧着滿意,一人着外裳,一人扣腰帶,一人備髮飾,李九便是伸着胳膊,傻傻的站在屋中,由着幾人擺弄。此刻心中有些明白李天沐爲何不帶丫頭了,他那脾氣,實在令人想象不出被如此服侍的模樣,李九抿嘴笑,忍俊不禁。
待李九人模人樣的立在門前朝裡看,三個丫頭站成一排,眼神中皆是滿滿的鼓勵與擔憂,李九扯了嘴角笑,擺擺袖子大步離開。
不過去見皇后,幾個小丫頭弄得一副壯士出征的表情,李九苦笑,皇后,對這位婦人,她可是十分複雜的心情哪。
清寧宮,與東宮離得並不遠,回宮之後的大部分日子,不論是白日帶着丫頭四處散步閒聊,亦或是入夜攜着宋子仁查探各處禁宮,雖未將這皇宮各所摸得清楚,可大致的路線,還是有些頭緒的。
皇后宮中的丫頭換了一茬又一茬,這次引路的,是個新面孔。
李九跟着這個未曾見過的小丫頭,不緊不慢的在清寧宮中行走。
迷路?她搖搖頭,不論是現在,亦或是三年前,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多數的時間她都在探查這片路,當年爲何會走錯,至今還沒查出頭緒,李九將自己畫的路線圖統統交給了後院的李衛老頭,這老頭得了圖紙滿眼發光,至今告假有些日子了。
思及至此,李九微微抿了嘴角,也許過不了幾日,李衛將會給自己滿意的答案了。
“太子爺裡頭請,”小丫頭彎腰恭請,在廳外不再動作,低聲細語,姿態恭敬。
李九收回思緒,跨過門檻,大步走入廳中。
“兒臣參見母后,願母后安康。”廳中主位的皇后與三年前並無任何區別,依舊是那般年輕,依舊是溫潤如玉的表情,就連那衣着髮飾,也還是老樣子,妃色綢緞松花裙,如何看都似二十出頭俏佳人模樣,李九雙手俯地,弓腰屈膝,朝着主位上的皇后行了個母子大禮。不論如何,當年的事皇后纔是最大受害者,而那腹中夭折的孩子,自己是與推脫不了的責任的,這個禮,皇后受得起,她自己,也心甘情願。
“我的兒,快快起來。”看着眼前俯面的李九,皇后瞧不見他的表情,溫婉的眼中劃過一絲輕蔑與憤恨,繼而在李九擡頭的動作時,消失得無隱無蹤。
“太子爺,請用茶。”一旁的瘦臉嬤嬤端過茶水,微微屈膝遞給李九,不着痕跡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郎,長高了許多,十來歲的年紀,快要與自己一般高了,面容不似兒時白淨,微微帶有黝黑之色,眉眼卻是清晰許多,低眉垂眼,藏住了眼中的神采,瞧不起內容。
“嬤嬤有禮,”李九伸手接過手中的茶盞,微微溫熱,淡淡清香,是杯好茶。
“皇兒近來課業如何?可有用功,是否辛苦?”瞧着李九在側位上坐定,皇后輕言出聲,絲毫不問及到底是何事你太子爺給我下帖子。
“還能應付,”李九飲口茶,將杯盞放置一旁,暗暗思忖着如何開口,“孩兒謝母后關心。”
“近來朝事繁忙,可要用心功課些,莫惹了你父皇憂心,”一派母慈子孝的模樣,皇后氣定神閒道。
“是,謹遵母后教誨。”皇后不出聲,自己沒法問,即然二人都未提及當年之事。那便演盡這寒暄客套吧。
“聽聞近來十丫頭與你走得近?這孩子皮,可莫寵壞了她。”瞧着眼前的李九,皇后心中冷笑,這孩子倒是不比當年衝動,沉得住氣了,只是她心中也是滿滿的好奇與疑惑,究竟是所爲何事,令他主動下帖子來見自己?
“小姑娘家,又是幼時,做兄長的自是寵愛,”李九笑,收了話題,越扯越遠了,該想想如何說說正事了,“母后放心,孩兒有分寸的。”
“十丫頭是還小,不過你們做兄長的,卻一個個長得快,瞧瞧這站在面前,都這般高了,有了幾分大人模樣了,”皇后半倚靠着高凳,溫言溫語,即是這李九同自己繞圈子,不說何事,那便先說了自己的事好了,頓了半刻,皇后見李九未說話,繼續道,“瞧你四哥,眼看着便到指親說媒的時候了,我這當額孃的,也要爲她操心了。”
到正題了,李九眉毛跳了跳,輕撫着茶杯蓋,瓷器相碰的聲音清脆悅耳。
“母后說得是,我們兄弟,勞您費心了。”李九賠笑,見招拆招吧。
“說起來倒是巧了,風兒有一乳母,是你府中丫頭的養母,”李九並無反應,皇后開始步步相誘,“當日啊,額娘瞧着你府中沒有稱心如意的宮人,便將這丫頭送你那兒去了。”
“額娘說的可是百靈?”李九擡頭,“確是個乖巧的丫頭,孩兒喜歡得緊呢。”李九手心微微有些熱,鬆開茶杯的蓋子,放回自己膝蓋上,“這小丫頭確是與我提過,與她那養母關係十分親密的。”
上鉤了,皇后嘴角微微笑,心中劃過幾絲不以爲意,這小兒,依舊這般愚鈍不堪,毫無長進!看來自己真是多慮了。
“便是這般說法了,”皇后輕輕笑,“倒像是我造了孽,分開這母女二人一般,如今老大已經出宮立府了,許是就在這幾年,老四也是要出宮自己過兒的,瞧着人家兩母女相望不相見,卻是罪過了。”
皇后的仁德牌打了這麼多年,還是如此鍾愛啊,李九心中嘆口氣。
“額娘說得是,”李九的語氣忽然認真起來,行至廳中,朝着皇后穩穩當當的行了一個鞠躬之禮,“今日孩兒來此,便是爲此事所求,望額娘成全。”
“……”瞧着眼前突然嚴肅的李九,皇后眼皮一跳,語氣中卻是帶者幾絲關懷幾絲疑惑,“孩兒勿多禮,你求的什麼事情要這般正式,額娘應了便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