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節:那段純真年代的苦澀感覺

梅莉回學校後的第三天中午,也就是在參加完所有科目的期末考試之後,她給我打來了電話,

“嗨,雨,吃過午飯了嗎?”

“還沒有,剛剛開始午休,正要去吃飯!你呢?”

“我在國際大廈的門廳,你能下樓一下嗎?”

“哦?好啊!我馬上就來!等我!”放下電話,我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稿件和書籍,然後便跑到總編輯的辦公室,向他告假說因爲臨時有朋友來看我,準備一起吃個午飯,所以下午要延遲一個小時上班,並且手頭的事情也已經忙得差不多了!因爲我的稿件從未遲交過,而且質量也令他比較滿意,所以總編輯只是說了聲“好吧!”

一走出電梯間,我便看到了站在人來人往的門廳裡的梅莉,頭上戴着白色的魔聲耳機,手裡拎着那隻白色的皮包,此時她正在向着電梯間的方向張望,在我望見她的同時,她也看到了我,並且向我揮了揮手,我快走了幾步來到她的面前。

“嗨!”

“考試還順利嗎?”

“嗯!挺順利的!”說着,梅莉把耳機摘了下來,重新放回到白色皮包中。

“恭喜你一下!我就知道你一定沒問題的!”

“呵呵,謝謝你哦!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好啊,重慶路上的“北國之春”酒店下面有一家肯德基餐廳,我們去那裡好嗎?”

“嗯!正好我們還能一起走走!”

於是我和梅莉從國際大廈出來,出了門我們很自然的就拉住了手,我接過了梅莉手裡的白色皮包拎着,一同穿過西安大路,走上熙熙攘攘的重慶路步行街,沿着香格里拉飯店的一側,向着位於“北國之春”酒店的肯德基餐廳走去。在路上,梅莉告訴我說她今天上午的時候就已經來到了城裡的姑媽家,行李箱也帶來了,我問她車票訂在了哪一天,她說車票是今晚十點二十分的,正是因爲晚上就要乘火車回家了,所以才從姑媽家出來,趕在我午休的時間來看我。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被一個曾經令自己怦然心動的女孩子想念的感覺。

“暑假裡,我會想念你的!”在我們找到座位坐下來之後,梅莉坐在我的對面說道。

“我也會的!”

聽了我的話之後,梅莉凝視了一會我的眼睛,然後低下了頭,沉默不語,柔順的頭髮遮住了她的面龐。

“我會好好的在這裡等你回來的!雖然在整個暑假的時間裡我們都見不到面,但是還可以通過電話或者QQ聊天!我隨時等着你的電話或者QQ消息!好嗎?”我接着說道。

梅莉擡起頭,眼角帶着點點的晶瑩淚珠,輕輕地點了點頭。

“而且暑假裡,你又可以有時間拉大提琴了!還可以看到你的好朋友寧陽,想想這些就應該開心點兒,是不是啊?”我喝了一口可樂之後說道。

“嗯!”梅莉回答道,“這個暑假註定讓我多了一份想念,這都要怪你!”,說這句話的時候,梅莉的語氣中帶着一點點的哀怨,臉上表情中既有嗔怪,也有笑容。

“對了,你們的小貓呢?暑假裡怎麼辦?”

“寄養在同學家了!我們準備在開學之後,把它放走!”

“一個月後,它將重獲自由!我打算在報紙上宣佈這條重要的消息!”我說道。

“你開玩笑的時候,就不能不這麼一本正經的嗎?”梅莉用左手擋住嘴,笑着說道。

“好吧好吧!”我笑着說道。

此時,午間的陽光照在重慶路步行街上,看着這充溢着繁華的街景,我感到了一陣陣的離別之苦,其中還夾雜着一絲絲的柔情蜜意。

下午的時候,我接到了同班同學打來的電話,通知我本週末將要舉辦畢業前的最後一次聚會,務必要參加。在電話中,我沒有立刻給出答覆,參加與否,對我而言都不重要。即便其中會有爲數不少的人在聚會結束之後此生不再謀面,那也不代表他們的未來是灰暗的,因爲是生活還在繼續,時間也沒有停止,每個人的生活軌跡都會迎來新的轉折,那轉折除了自己之外,不需要任何見證人,既如此,那麼每個人都各自向着未來的目標努力便是,而這次聚會不會對接下來的路產生任何實質性的影響。自我的真實想法而言,我並不喜歡參加這樣的聚會,並非是我個人喜歡特立獨行、不通人情,而是認爲這樣的聚會,難免要感世傷懷,帶着離別的悲慼。在一個將要迎來新世界、新生活的時刻,爲何還要用淚水來宣告?這本應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大學三年級時,我也曾接到原高中班級的聚會通知,是通過掛號信的形式寄到家中的,在我打開讀了一遍之後發現是聚會的通知,便重新裝回信封,然後放在了書架上,沒有給出回覆,更沒有趕赴聚會,此封信件也再未打開過。

雜誌社下班之後,我回到住處簡單的吃了晚飯,而後打電話給梅莉,告訴她說我準備晚上去火車站送她上車,她說那麼晚了還是不要去了。我說我已經決定了,總要看着她上車才放心,到時候在進站口不見不散。梅莉沒有拗過我,只好同意了,於是我們約定了碰面的時間是十點鐘。我這麼做當然不是出於禮節性的,而是不自覺的想要去做,是從心裡想要去再見她一次,不想放棄任何一次見到梅莉的機會,若想爲一個人做點什麼,可想到的事情自然有很多很多。只要能有一點點的機會可以不讓她孤獨,那麼我就會毫不猶豫的去陪伴,正如我也不希望自己孤獨一樣。放下電話之後,我看了看時間,晚上7點半鐘,時間尚早,我便隨手拿起一本書翻了幾頁,八點一刻,我想起應該爲她準備一點路上的應用之物,於是穿好衣服下樓,到我最常去的超市買了提拉米蘇餅乾、麪包、面巾紙、不含酒精的溼紙巾、感冒藥、創可貼、充氣枕,我並不知道這些物品是否都是梅莉所需要的,但覺得還是帶上爲好。此外,還買了一個蓋子可用來盛開水的、帶着kitty貓圖案的保溫杯。返回住處之後,我把保溫杯仔細的洗乾淨,然後灌好熱水。準備停當,時間已經接近九點鐘,我穿好衣服,帶上所購的物品下樓,到自由大路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直奔長春站。

九點半鐘,我趕到了長春站,夜晚的長春站仍舊忙碌而喧鬧。我買了一張站臺票之後來到候車大廳的入口處等待梅莉。半個小時後,在來來往往的陌生冰冷的面孔中我終於看到了梅莉充滿溫暖的笑容。

“雨,你等我多久了?”

“半個小時吧!”說着,我接過了她的行李箱和白色皮包。

“讓你等了這麼久,累嗎?”

“沒關係,不累,我們去等檢票吧!”

到得二樓的候車室,十五分鐘後,我們通過了檢票口。在把梅莉送進車廂之後,我把手裡的包遞給了她。

“這是爲你準備的路上用的東西!帶上吧!”

“你還爲我準備了創可貼哦!”

“最好不要用到!對了,杯子裡已經裝好了熱水,喝的時候不要燙到!”

“我想說‘謝謝’!除了這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梅莉面帶微笑,揉了揉溼潤着的眼睛之後說道。

“你應該說:‘嗯!你今天的表現不錯!’”爲了不讓她的眼睛繼續溼潤下去,我開着玩笑說道。

“還在開玩笑!”梅莉拉着我的手說道。

“好了!我得下車了!路上小心點吧!”

“嗯!快點回去吧!時間已經這麼晚了!”梅莉點了點頭之後說。

“好吧!”

下了車之後,我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月臺上,與梅莉隔着車窗玻璃相望。那一刻,我與梅莉之間的距離再次消失,心裡卻泛起一陣陣的苦澀。雖然我已經開始迷失在梅莉的世界裡,但是我不會後悔,我心中思忖道。梅莉的眼睛由凝視着我逐漸變成了哭泣,如同一場無法阻止的小雨,終於還是到來了。兩分鐘之後,列車啓動,梅莉隔着車窗使勁地揮着手,我沒有揮手迴應,只是看着列車上的她,站在原地沒有動。站臺上其他來送別的人裡開始有人隨着火車的啓動由快走變成了奔跑着揮手。我看着列車遠離,直至消失在我的視線裡。這時,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梅莉打來的:

“梅莉!”

“你爲什麼會這樣!你爲什麼要這樣!”梅莉帶着哀怨的語氣哭泣着說道,聲音很大。

“我……”

梅莉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掛斷了電話,我沒有回撥給她。我不想徒增彼此的苦澀感覺——這是我的那段純真年代過後再也不會重複出現的苦澀感覺。送別的人羣逐漸散去,我站在空蕩蕩的月臺上,彷彿在等待下一班列車的到來,那時,梅莉一定會微笑着向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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