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別賦
“我找到了！”突然，一個驚喜的聲音自裡面傳來，緊接着阿嬌便看見有人從裡面跑了出來，高舉的雙手上似乎拿着什麼東西。阿嬌定睛看去，小小的，鼓鼓的，隱隱成人形。待仔細看去的時候，阿嬌忽的竟出一身冷汗：這東西，好像是人偶。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東西還能引出另外一個名詞，那就是——巫蠱！
看着侍衛手中的人偶，小路子等人俱是震驚的瞪大了雙眼，他們實在是不明白，這樣的東西，怎麼可能會在長門宮裡找到？！
那個隊長接過手下遞過來的人偶，眼中閃過一抹得逞的厲色：“看來，這長門宮裡還真有些什麼東西呢。”
“你說什麼？”阿嬌半倚着小路子強撐着身子說道，“這種東西，怎麼會……”
“娘娘這說的什麼話，大家衆目睽睽的可是都看到了，奴才手中這個人偶可是從娘娘的寢宮中搜出來的呢。”侍衛隊長一邊說着一邊揮了揮手中的人偶。
“你想說什麼？”直覺的，阿嬌覺得有什麼陰謀正在蔓延。
“奴才沒想什麼，只是既然從長門宮裡搜出了這種東西，奴才自然是要如實上報的。”
“你……”阿嬌手指着他，卻顫抖的說不出半句話來。
侍衛隊長看了阿嬌一眼，說道：“既然事情已經做完了，那奴才就先告退了。我們走。”說完，也不等阿嬌再說什麼，便帶着自己的人昂首離開了長門宮。
阿嬌望着他們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身邊的小福子顫聲問道：“娘娘，現在，該怎麼辦？”他跟小路子都是在阿嬌封了如妃之前不久才進的宮，自跟在阿嬌身邊之後，雖然也經歷了一些起起落落，但就算是在以前阿嬌最失寵的時候，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現在嗎？”阿嬌呆呆的立在那裡，良久，才緩緩說道，“你們去把周嬤嬤照過來，就說我有事情囑咐你們。”
“哦，是。”雖然不知道阿嬌要做什麼，小福子還是很快的將周嬤嬤叫了來。路上，已經將先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周嬤嬤。周嬤嬤不必小福子和小路子兩個，她是宮裡的老人了，有什麼風浪是沒有見過的，但是這一次，聽完了小福子的話，周嬤嬤的臉卻霎時變得慘白。
“嬤嬤，你怎麼了？”看着之前在阿嬌臉上出現過的神色，小福子不解的皺起雙眉。
只是此刻的周嬤嬤卻已經顧不上跟他解釋些什麼了：“我們快去見娘娘，快！”
“是。”
寢宮裡，周嬤嬤和小福子小路子三人都站在阿嬌面前，而阿嬌，卻是神色不明的坐在牀沿。周嬤嬤見狀心中擔心極了：“娘娘，您……”
“嬤嬤，想必小福子已經把事情跟你說了吧？”阿嬌忽然問道。
“……是。”
“那麼，想必嬤嬤也該清楚，這件事的後果是什麼？”
“娘娘的意思是，難道真的？”
阿嬌輕輕點頭，朱脣輕啓：“是巫蠱。”不管是哪朝哪代，只要跟巫蠱牽連在一起的，從都都只有死亡的結果。
三個字，讓屋裡的人霎時瞪大了雙眼，就算是在不明事理的人也該知道這三個字代表了什麼。
“你們沒聽錯，是巫蠱。”阿嬌語氣淡然，平淡的，就好像不是在說自己的事情，“我叫你們來，就是想要跟你們說說這件事。”
“那娘娘，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周嬤嬤一臉緊張的問道。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阿嬌諷刺的笑道，“現在再想該怎麼辦，已經是無濟於事了。”
“娘娘……”
阿嬌揮揮手，不讓周嬤嬤等人再說什麼：“你們不要擔心，我沒事的。”那樣的事情，她又不是第一次經歷，現在的她，不會再想當初那樣的束手無策任人宰割了。
“可是娘娘，事關巫蠱，只怕……”當年的事情，周嬤嬤不僅僅是耳聞，更是親眼見證過，說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沒什麼可怕的，又不是第一次了。”阿嬌搖搖頭，繼續說道，“嬤嬤，小福子小路子，從現在起我所說的每句話，你們都要仔細的聽着，知道嗎？”
“是。”
“好。”阿嬌滿意的點點頭，撐着氣力說道，“周嬤嬤，這裡有封信，是我寫給據兒的。若是……以後你就抽個機會，將它交給據兒。記得，不要讓旁人知道了。”說到底，阿嬌心中也不是真的全無擔心。就算不是爲自己，要牽掛的人還有那麼多，若不好好的安排，她如何能放心的下。
“奴婢知道。只是，”阿嬌的語氣讓周嬤嬤心中莫名的擔憂，“娘娘，你這是……”
阿嬌沒有回答周嬤嬤的話，只是將信給了她，然後轉頭對小路子和小福子說道：“你們兩個自進宮來就跟在我身邊。只是，連累了你們跟着我這根浮萍起起落落的，吃了不少苦呢。”
“娘娘您千萬別這麼說。”小路子二人連連擺手，“能跟在娘娘身邊，是奴才們的福氣。這宮裡，有哪個主子能像娘娘這樣真心對待我們這些奴才的。”
“是啊娘娘，奴才們是上輩子積了德，今生才能伺候娘娘。”
“你們……”他們的話，讓阿嬌已經冰冷的心微微回暖，“好了，不說這些了。小福子，小路子，關於你們兩個，我想，就讓你們去堂邑侯府，如何？”她相信，劉嫖一定會善待他們兩個的。
“娘娘，是不是奴才做錯了什麼，娘娘要趕奴才走？”小福子小路子聞言頓時跪了下去。
阿嬌忙上前扶起兩人：“你們這是幹什麼，我哪裡說過要趕你們走了。”
“那娘娘剛纔？”
“我不是要趕你們走，只是，這皇宮裡的生活，你們難道還沒有厭倦嗎？”她卻是早就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了。
“奴才們只想跟在娘娘身邊。”
“呵呵，說什麼呢你們。”阿嬌聞言輕聲笑道，“這世上，誰也不能永遠陪着誰。既然有機會，爲什麼不出宮呢。我相信在宮外你們一定能過上自己喜歡的生活的。”
“可是娘娘……”
“好了，就這樣吧。若是有機會的話，我會提出來讓娘將你們帶走的。”阿嬌一句話結束了這個話題。
“娘娘，我們幾個人都要跟在娘娘身邊，怎麼都不會離開娘娘的。”一旁的周嬤嬤越聽下去越是覺得不安，阿嬌給她的感覺，實在是太過詭異了。那感覺，就像是一個將死之人在交代自己的臨終遺言一樣。
“我知道。”阿嬌點點頭，正是因爲有他們，所以她才能在這個皇宮中過的這樣好。若是沒有了他們的照顧和寬慰，阿嬌真的不知道在以前的那幾次起落中，自己是否能堅持下去。
“娘娘，現在事情還沒有明朗，也許，也許不會有事呢。”小福子輕聲說道。
“希望吧。”對於小福子的話，阿嬌卻並沒有寄予多少的期望。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倒不如什麼期望都不要有，這樣的話，到時候也就不會失望了吧。阿嬌這樣想着。
“好了，我剛纔說的話，你們記在心裡也就是了。我可捨不得早早的讓你們離開呢。”阿嬌笑着說道，“我有些累了，你們先出去吧，一會有事我會叫你們的。”
“那娘娘您好好休息，奴才們就先出去了。”周嬤嬤等人說着，悄聲退出了阿嬌的房間。只是幾個人都不放心留阿嬌一個人在房裡，便在門口守着。
沒過多久，先前到長門宮大搜特搜的那隊侍衛又來了。小福子望着他們沒好氣的問道：“你們又來幹什麼？”剛纔就是因爲他們，搞得娘娘跟他們幾個說了那麼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害的幾人擔心了許久，這會兒再見到這些人，小福子自然是沒好氣的。
“哼，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出來大吼大叫的！”那侍衛隊長剜了小福子一眼，囂張的問道：“廢妃陳氏呢？讓她出來接旨。”
“你竟敢……”小福子小路子聞言大怒，就要衝過去，卻被周嬤嬤攔住了：“小福子，你進去稟告娘娘。”周嬤嬤畢竟是老人，知道什麼時候不該計較，“快去。”
雖然不情願，但是在周嬤嬤的堅持下，小福子只得進去通報阿嬌了。片刻之後，小福子自寢宮中出來：“娘娘說了身子不適不方便出來接旨，若是你們一定要宣旨的話，就進去宣吧。”
“這可是聖旨，就算身子不適又如何，只要人還沒死，就要出來接旨！”那侍衛隊長或許從該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狀況吧，起初愣了一下，過後才反應過來，忙大聲喝道。
小福子得了阿嬌的意思，自然是不怕他的：“你若是等得起的話就在這裡等着吧，娘娘若是覺得身子爽快些的話，自然就會出來接旨的。”
“你，你們……”
“當然啦，娘娘也說了，若是你們等不起的話，便開恩讓你進寢宮去宣旨。去與不去，你就自己看着辦吧。”說完，三個人六隻眼就那樣一致的看着那些侍衛，沒有半點要再進去爲他們傳話的意思。
雖然心中不忿，但一想起自己肩負的重任，那侍衛隊長只得先忍了這口氣：“好，這長門宮，果然主子奴才都與別處的不同。我倒要看看，等宣了旨，你們一個個的是不是還能有這樣的硬起。我們走！”說完，便帶了兩個侍衛跟小福子一同進了寢宮。周嬤嬤和小路子則仍舊站在外面，眼睛一錯不錯的盯着剩下的那些侍衛，就怕待會兒一個不注意他們又拿出什麼東西說是在長門宮裡搜出來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周嬤嬤和小路子一面緊張的盯着那些侍衛，一面留心寢宮裡的動靜。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爲裡面說話的聲音太輕了，又或者，是因爲寢宮的隔音效果太好了，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聽見。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先前進去的侍衛隊長出來了，他的手上，已經沒有了那道明晃晃的聖旨，而跟在他身邊的那兩個守衛，進去之前手中端着的東西也不見了。
“哼！”那侍衛隊長看了周嬤嬤兩人一眼，冷哼一聲自他們身邊走過，然後對自己帶來的人說道，“我們走！”
於是，那一大隊的人馬，就如來時一樣又離開了。只剩周嬤嬤和小路子還站在那裡。周嬤嬤撫了撫忽然跳的厲害的眼皮，呢喃着：“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砰！”
忽然，一聲清脆的響聲從寢宮裡傳出來，周嬤嬤和小路子對視一眼，忙急急的跑了進去。在跨過門檻的那一刻，兩個人的身子劇烈的一抖：因爲她們看見，阿嬌的身子正無力的倒下。
說時遲那時快，兩個人忙衝了過去，與小福子一起扶着阿嬌的倒下的身子。周嬤嬤轉頭問向小福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直渾渾噩噩恍若被攝了魂的小福子被周嬤嬤一句喝問驚醒了過來，他看了看周嬤嬤，然後又看了看阿嬌，眼淚忽然流了下來：“嬤嬤，娘娘她，娘娘她……”
“娘娘究竟怎麼了？”
“聖旨，是陛下的聖旨！”小福子指了指掉落一旁的明黃錦帛。
小路子聞言忙走過去拾起地上的聖旨遞給周嬤嬤，周嬤嬤打開聖旨，只一眼，卻讓她霎時僵立當場。
“嬤嬤，這裡面到底寫了些什麼？”小路子見狀不由急促的問道，若不是他不識字的話，這會兒也就不會要等着別人來告訴他裡面究竟寫了些什麼了。
周嬤嬤看着那道聖旨，久久不能回神。她實在是沒有想到，竟會是這樣的一道聖旨。字字句句，宛如當年。
卻原來，這道聖旨中的措辭，與圓光五年的那一道聖旨，根本就是一模一樣。只除了，那結果。當年是“廢去後位，貶居長門”這八個字，可如今……那道聖旨從周嬤嬤的手中滑落她卻毫無知覺，只是顫抖的張了張嘴：“巫蠱……賜死！”
“什麼！”小路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只是眼前的一切——小福子的眼淚，周嬤嬤的顫抖——卻由不得他不信。
“咳咳！”突然，一聲咳嗽聲打破了寢宮中壓抑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