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色天香樓位於閶門大街上最熱鬧的一個巷子裡,既方便客人往來,又曲徑通幽,門前一汪活水,流水含纏綿不盡之情,岸上碧綠楊柳連排,取依依不捨之意。院內的陳設和整體建築更是考究和精緻,大廳寬敞,庭院美麗,前後奇花異草,左右怪石林立,看起來不像是青樓,倒像是豪門深宅。
在大周,尋常人家女眷一般是不拋頭露面的,除非是所謂通家之好,否則見了男客要回避。所以有身份的人互相應酬或者娛樂,在家裡是很不方便的,最好的去處就是秦樓楚館。國色天香作爲箇中翹楚,經營的最主要業務是做花頭,也就是俗稱的喝花酒或打茶圍,做花頭是指陪酒局,打茶圍是指陪茶局。這裡的菜是清淡的,酒是醇厚的,茶是清香的,姑娘們一個個楚楚動人,儀態萬方,不少客人到此不光是爲買笑而來,更多則是爲了應酬,聽歌、看舞、喝酒、品茶,準確的說買的是境界。
有資格當上國色天香樓一等姑娘的,不但要貌美,還要有才華;不但有天賦,還要技藝超羣,比如國色天香四大花旦之一的李香蘭,便是一個箜篌演奏藝術家。有一次她鼓箜篌而歌,哀慼婉轉,纏綿動人,街上的行人聽了,都紛紛停下腳步來欣賞,一會兒功夫門前就擠滿了人,達官顯貴們更是捧着大把金銀蜂擁而至,趨之若鶩。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李香蘭,二等三等姑娘絕沒有束之高閣的道理,她們還是要向客人提供特殊服務,剛開始金玉便把江小樓定位在二等上頭,準備拿她做一顆搖錢樹,誰想到她性烈如火,寧死不從,把金玉也給惹惱了。
回到國色天香,金玉笑臉微沉,劈頭就問:“你什麼時候能夠掛牌?”
江小樓略一停頓,故作爲難:“金玉姐是知道的,我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立刻招待客人怕是不妥,還是先陪陪飯局酒局爲好。”
金玉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我的好小樓,你能陪客嗎?”
江小樓十指纖纖掠去落下的一縷髮絲,笑容平和:“剛來的時候我想不開才處處和您對着來,實際上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勉強算是能見人的。”
金玉瞧江小樓言之鑿鑿,心裡頭嘲笑她不知天高地厚,面上卻道:“小樓,我這裡的姑娘琴棋書畫、詩書文章都是一等一的,便是那些名門淑女也斷及不上,你麼……”
這是明擺着瞧不起人,小樓卻也不生氣,溫溫柔柔地道:“姐姐若是不信,只消一試便知。”
她江小樓也曾是養在深閨裡的好女兒,三歲習字,五歲學琴,癡迷古書與舞蹈,父親曾笑言江家閨秀若非從不拋頭露面定然名揚天下,可看看她如今被那些渣滓糟蹋成了什麼模樣?江小樓心頭翻江倒海的恨,全化爲面上輕盈盈的笑,那一雙眼波流轉之間勾魂攝魄,威力十足,饒是金玉見慣風月,卻也不免被這柔如水波的眼睛撓得心頭癢了癢,剛要說話,突然聽見外頭有人大聲喧譁。
金玉面色一變,率先起身推門出去:“外頭出了什麼事?”
嬌俏的婢女哭哭啼啼地迎上來:“不……不好了,今兒楊閣老擺宴,招了香蘭姑娘去彈曲,結果香蘭姐姐身子不適,推辭不去,楊閣老大發雷霆,說要掀了場子!”
尋常達官貴人金玉還不放在眼中,但這位楊閣老是三朝老臣,素來性子古怪,一旦發起火來誰都不顧,連當今聖上都要敬他三分,得罪了這樣的人,金玉也要惹麻煩,她眼皮子一跳,顧不得江小樓,施施然便走了出去。
包廂裡楊閣老已經打翻了酒杯,吹鬍子瞪眼一派怒容,旁邊同行的客人也皆是面如寒霜。
金玉何等眼色,一進去連忙告罪:“閣老莫要生氣,是香蘭這丫頭不懂事,我立刻叫她來向您賠不是!”
楊閣老冷笑:“我在這裡擺酒設宴,又喝茶,又吃水果,又看風景,又吃夜宵,花了無數金銀,偏生連個李香蘭都請不來,你金玉還真是仗着有人撐腰橫得很啊!”
“閣老嚴重,給金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怠慢您,這就叫人去請香蘭來,我先賠罪三杯!”金玉面上堆滿笑容,舉手便去擡酒杯。
“不必了!”楊閣老聲音酷寒,面如冷霜,“咱們走!”
金玉面色一白,今天若是讓他一走,算是把人徹底得罪了,將來麻煩數不盡,她還來不及賠笑,卻聽見門外有一道聲音響起:“閣老息怒,香蘭來遲了!”
容顏嬌美的李香蘭如同一朵出岫的白雲飄進了門,端得是腰身款擺似楊柳,笑顏嬌麗如香花。可還沒等她發揮,楊閣老一隻茶杯蓋飛撲過去,將她打了個劈頭蓋臉,李香蘭素來被人捧慣了,何曾受到過這種氣,一時目瞪口呆,僵住了。
楊閣老拂袖便走,門外卻又來了一位纖腰美人,面上施着淡淡脂粉,容貌清麗脫俗,最令人動容的是那一雙美目,橫波流轉之間動人心魄。她婀娜多姿地走過來,給衆人行了一個禮。
衆人都是一怔。
江小樓已經笑道:“閣老,香蘭姐姐來遲可是有緣故的。”
楊閣老皺眉:“什麼緣故?”
江小樓聲音柔婉:“因爲香蘭姐姐在看列女傳。”
衆人一愣,隨即鬨堂大笑,青樓女子去看列女傳,瘋了不成?
李香蘭震驚地轉頭看着江小樓,藏着眼底十分的震怒,她完全沒覺得小樓爲她解圍,全當作是羞辱。
楊閣老原本怒氣勃發,卻不免鬆緩了肩頭嗤笑:“荒謬之極,什麼列女傳,當真是母狗無禮!”
此言簡直羞辱到了極點,誰知江小樓答道:“若香蘭姐姐是母狗,您不正是公猴?”
此言一出,聞者無不傻呆住,待片刻後反應過來,不禁目瞪口呆,這小丫頭竟然敢辱罵當朝閣老,真是瘋了不成?!金玉正要厲聲呵斥,楊閣老已經暴跳如雷:“無禮的東西,竟敢出言不遜!”
江小樓微微含笑,語態平靜:“閣老位極人臣,權傾朝野,當然是公侯。”
楊閣老愣住,指着江小樓的手指半天都忘記收回來。
衆人恍然大悟,公侯諧音公猴,江小樓說的是公侯,而不是公猴。但若要與母狗相對應,怎麼聽怎麼是公猴,如此才思敏捷,又這般膽大妄爲,偏生一張笑臉盈盈無辜的很,當真叫人拍案叫絕!
楊閣老素來自詡才高八斗,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給唬住,當下怒也不是笑也不是,臉色忽青忽白,氣喘吁吁。
江小樓此言看似尋常,但往深裡一想,則不難想到滿朝公侯不過只是公猴,冠冕堂皇不過只是沐猴而冠,真是鞭辟入裡,妙不可言,只是在場的人除了少數人根本想不到這一點,都在那邊忍笑。
шшш ¤ttκд n ¤¢Ο 金玉本以爲楊閣老要發怒,可最終這老頭竟然氣哼哼地坐了下來,指着江小樓道:“今日就讓這丫頭作陪!”
李香蘭上前一步:“閣老!”
“滾遠一點!”楊閣老揮蒼蠅一般,李香蘭面色立刻變得煞白,一雙美目在小樓面上挖刀子一般剮了一眼,一甩袖子便走。
金玉轉念一想就明白其中奧妙,楊閣老乃是當世大才,性子古怪,卻又自詡十分愛才,你若是能在才華上令他折服,他又怎好當衆發怒,豈不是自打嘴巴?誰能想到一個臭脾氣的江小樓轉了心思後竟然是此等妙人,她的搖錢樹又要多一棵了!可轉念瞅見楊閣老一臉風雨欲來,她心頭頓時咯噔一下,今日一關,恐怕江小樓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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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女主要在青樓呆多久?
小秦:快了,報了仇就可以走。
編輯:你還能再齷齪點嗎?
小秦:那……宰了你就走。以後更新時間:每天早上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