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生疏的感覺,在他體內起了異樣的化學反應,令他頓覺無措,但神態卻依然佈滿倔強。
衛超沉澱了一下情緒:「能問你個問題嗎?」
因爲臥室太小,小到不夠放一張電腦桌,所以紹凡坐姿隨意地盤踞在大牀中央,此時只是輕點了一下頭,扭過頭看牢他。
衛超繼續問:「你是想要包養我嗎?」
「呵。」紹凡忍不住輕笑出聲,他真的沒想到衛超這麼有趣。
「如果你想包養我,給我一層辦公樓和裝修一下住處可不夠,如果只是頭期訂金,我答應會勉強考慮。」
衛超一本正經坐了下來,大腿擱上牀沿,與紹凡拉近了距離,語氣有些戲謔和自嘲,「你知不知道我的可是賣了一百五十萬。我真的很貴的,你想清楚。」
紹凡的神情有些複雜,回答謹慎而柔和:「只要你開心,我都覺得值得。」
「謝謝老闆這麼看得起我,但我要是並不開心呢?」
「只要你給我理由,我們可以試着改進。」
衛超打定主意刁鑽到底:「我不喜歡淺色沙發,不會用你裝的這些新式玩意。我好像找不到定位了,你是要逼我討厭我自己嗎?」
「如果你不滿意,除了我,其餘一切,都可以隨時換掉。」
「你沒懂我的意思。」衛超向他傾了傾上身,兩人更近了些,「如果一個人在某天推開房門,發現已經不是自己的家了,你說那會有多倒楣多沮喪?」
「你並沒有當這裡是你的家。」紹凡望進他眼睛深處,「你對它,沒有留戀,也沒有掛念。所以,你可以把它出借給我。」
「你的意思是──你要賴在這兒不走了?放棄自己的豪華海景房不住,來這個簡陋的防空洞受罪,你不是真的腦子有毛病吧?」
「我可能真的不正常了。」
紹凡很自然地擡起右手,用指尖梳理了一下衛超的瀏海,衛超倔強地把脖子往後微微一側,不着痕跡地避開了。
紹凡的手指停在半空中,無奈地收回,連同他的目光也收回,表白令一向無往不利、戰無不勝的修伊顧陷入窘境,於是只能憂鬱地將自己的緊張完全鋪陳在雪白的牀單上。
「我必須承認,我對你有了一種感覺,對我來說,你開始變得重要。」
親耳聽到顧紹凡說出來,衛超還是被震懾到了,於是唯有假意的滿不在乎才能打壓這一剎那間的心慌。
「你這是第幾次,對別人講這種諂媚的臺詞?你搞錯對象了吧。」
「我知道,怎麼說你都不會信……算了。」紹凡苦笑。
本以爲自己臉皮磨到夠厚,足夠死纏爛打,但真正面對像衛超這樣的人時,他知道自己的頹勢很難再逆轉。
像以往那些身邊的追求者一樣,徹底功敗垂成,姿態若不能再灑脫點,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憐。
「我沒有許可權逼你做你不想做的嘗試,這不是成熟的人會幹的事,也難怪你不能接受。」難得紹凡說得這樣誠懇,像是把那個堅硬的自己剝離了,「有些事,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做過了頭,請你不要太介意。」
衛超喉嚨如同堵塞般艱澀難過,這時噤聲顯得吝嗇,要給出外交辭令,自己卻接受不了了。
「我只是不清楚,我們之間算什麼,我──沒有那種準備……所以你可以隨時選擇撤退,那對我們都好。」
衛超覺得自己解釋得看似清楚,自己的意識卻有些含混了。
「那至少,讓我做你的合夥人。」紹凡終於提出折中的條件,「你可以質疑我,但至少給我個人一些時間證明誠意。」
有人連招牌都給我掛出來了,還問個頭!
衛超本以爲自己會堅定地拒絕,想不到自己卻說:「超凡,名字這麼傲,誰還敢上門談生意,我以爲我們這一行要偷摸黑白。」
「那是以前,現在亦可以做得光明正大。」
「我不想佔你便宜,所以我們沒可能做生意夥伴,道不同不相爲謀你懂嗎?」衛超下了最後通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好像有一家酒吧在經營。」
紹凡淡淡地笑了,有點爲自己的熱面孔貼涼屁股感到悲哀。
「你總是不分青紅皁白就同我撇清,就算我有些行爲很不堪,至少給我跟你合作的機會。」
「你不覺得這樣做有些卑鄙嗎?我看起來很需要施捨的樣子嗎?」
「這不是施捨。我說過了,這次不是在幫你,是幫我自己。」
聽出紹凡話語中的深意,衛超又變成悶葫蘆了。
「我只是需要你……我是說,我需要做你的合夥人。」
衛超低頭沉默着,然後手一撐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臺邊,拉開精緻的捲簾,往樓下望去,過了一會兒突然問:「樓下那部老式平治是你的嗎?」
「是家裡的一臺舊車,我知道你不喜歡引人注意,所以開它過來。」
「那我要多謝你想到這點。」
要是顧紹凡敢在他家樓下停一輛騷包的法拉利,他當即就動手把他丟出門去。不過是男人都愛名車,衛超真正愛的是顧紹凡最常用的那輛被改裝過、帥到爆的德國產吉普車。
衛超再不爲物質所動,視金錢如糞土,倒也不至於有所牽怒。因此,如果顧紹凡硬要做冤大頭,他是否真的可以不客氣地繼續發揮他的個人風格,隨心所欲地宣泄他的不滿。
按原來的小本經營,自負盈虧不在話下,用來維生原本不成問題,可如今顧紹凡一下子盲目投資給他這間事務所,還真是殺雞用牛刀,同時也給他增添了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