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景龍的戰術也是很簡單,就是‘一力降十會’,在高明的前半招發完、後半招待發之際,倏地起左手格擋,同時上右步,右手按向高明的肋下。這一招又正是剛纔高明對付阿豪的悟空問路的應法,只是由穆景龍使出來也是拿捏的正好,這一按後面藏了幾個厲害的後招,可以直接按下去把對方發出去,也可以變按爲捶搗向對方的腋窩、肋側,或是中途變招拿住對方的前臂或側後,這就象高明對付阿豪一樣。衆人看了不禁‘噫’了一聲,都覺得這一招出招的時機恰到好處,而這一按又是虛中帶實,虛虛實實,讓對方摸不清拳路。這兩招重新由高手再使過一遍,就象給他們示範點評一樣,衆人又在心裡期待高明下面的破解之法。
高明變招也是極快,他見到左手堪堪被格住,就變拳爲爪,變實爲虛,和對方的左臂搭在一起,而身體竟然就勢向前疾進,同時跟右腳上步擰身與對手相向,這樣穆景龍的右手就已按之不及,被甩在了身外。穆景龍知道高明的身法迅捷,見到高明如此快法,更勝於剛纔跟阿豪切磋時的速度,心裡也是一驚。高明的右手從下往上由穆景龍的左臂裡面穿了上來,翻腕搭住他的左臂,跟着左手又變抓爲肘,向穆景龍的前胸送去,這招叫做定心肘。穆景龍的左臂已被搭在外圈,見到對方左手鬆開肘起,就知道他要使定心肘,心想既然對方步子飄忽,就不能與他糾纏這些短打,否則讓他纏住了總是不能發力,就落了下風,於是跟上的右腳又撤了回來,身體迅速右旋,同時上身下沉脫了高明的纏繞,以左腳支撐,右腳貼地來了個掃堂腿把高明逼開。
這一回合交手雙方動作都極快,節奏清楚,沒有一招用實,卻是每一招都很辣乾脆。衆人都是張着嘴巴看得眉飛色舞,忍不住大聲喊好。穆景龍和高明分開後,都衝着對方一笑,彼此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暗贊對手功夫了得。隨後又是打在了一起,兩人都清楚自己的長處,高明總是依靠身法的快捷變換位置和手勢,不讓對方找到舒服的發力點,而穆景龍則每每大開大合,意圖把高明逼到外圈,迫使他出力相抗。這樣一來,兩人都是一沾即走,場上聽不到‘怦怦’的打擊聲,只見到兩人的相映成趣的身法和步法,一個凝重如山,一個翩然如蝶,一個力挽千鈞,一個變幻莫測。穆景龍越打越是心驚,對高明也就越加佩服,這個師弟小小年紀,對拳法的理解卻是深得其中三味,竟似比自己二十年的習練還要純熟,真是天賦異稟啊!只是因爲畢竟年少,力有不及,纔沒站得上風,這要是加以時日,恐怕自己拍馬也追不上了。
這一場大戰足足打了八十多個回合,兩人翻滾滾打得精彩紛呈,下面的看客們也是大呼過癮。由於雙方是切磋,並未死拼,而且穆景龍怕傷到小師弟有意未施全力,出招的威力就受到了影響,此消彼長,高明的速度和靈活上的優勢就得到了加強,這樣一來雙方實際上是技法上的較量,因此到最後也是勝負未分。打到最後,兩人同時跳出圈外,都哈哈大笑,穆景龍說:‘哎呀,痛快痛快!這一架打得是真TMD痛快啊,師弟真是了得,當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高明搖手說:‘師哥說笑了,剛纔師哥恐怕未施全力,這要是戰場上的生死相搏,小弟恐怕就擋不住師哥的重拳了,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哈哈哈!’衆人也都上來大讚兩人打得精彩,讓觀衆都是大飽眼福。這下大家對高明更是佩服,跟師傅能在面上打個平手,誰還敢不服?
晚上的時候,穆景龍帶着高明、高擁軍和幾個徒弟來到海邊的海鮮大排檔。這時,各個食肆燈火通明,食客們三三兩兩地不斷涌來,後廚都忙碌了起來,到處是廚具碰撞的叮噹聲和菜品在熱鍋裡翻炒的聲音,以及食客們若無旁人的打雷般說笑聲。高明暗嘆:又聽到這邊的人的大嗓門了!高擁軍還是第一次到南方來,對這些港客還帶着一種隱隱的崇拜,聽到他們的大嗓門並不介意,倒是覺得這裡氣氛很好,情緒也是很高。
幾個人要了一桌菜和一打啤酒,大多是剛剛打來魚蝦蟹貝,其他的只有兩盤蔬菜和一個牛柳,港式的烹飪都還比較清淡,使海鮮的鮮味非常突出,把高擁軍和高明吃得不亦樂乎。這個海鮮檔的檔主是個中年男子,身材不高,但很是粗壯,顯然跟穆景龍很是熟絡,拿着一瓶啤酒和一個杯子就坐到了穆景龍的旁邊,叫了聲‘龍哥’後就用粵語和穆景龍聊了起來。
寒暄了兩句,穆景龍向高明和高擁軍介紹道:‘明明,阿軍,這位就是這裡的老闆,叫阿東,東哥,人很好的。’然後又對阿東說:‘啊,這是我師弟明明,功夫很棒,比我厲害,這是阿軍,都是大陸來的。’阿東聽到穆景龍稱讚高明的功夫厲害,一臉詫異地用粵語問穆景龍:‘毋嗨吧,都好過你?誒……龍哥說笑啦!’高明聽得懂大部分的粵語,只是不太會說,只是笑着點點頭也不搭腔。旁邊的阿豪用國語幫腔說:‘東哥,不是我說,我這位小師叔的功夫那真是頂呱呱,誒,沒的說!’說着看了看高明,對他一笑,意思是我在幫你搞宣傳哩。高明也是對他微笑點頭示意。
阿東還是將信將疑地樣子問阿豪說:‘比你勁?’旁邊的一干弟子一臉不屑地拉長聲音說:‘有!好犀利嘎!’阿東這纔有些相信,但他的國語說不太利落,端起酒杯對高明和高擁軍吃力的說:‘好,這個,歡迎到我們這裡,那,多吃一些!’說着就一仰脖把酒乾掉了,一抹嘴又說:‘我幹了,你們隨意!’高擁軍和高明都端起了酒杯跟他碰了一下,高擁軍也跟着幹了,高明只是喝了一口,當然他少喝點也不會有人在意,畢竟還是未成年呢。碰杯時,高明注意到阿東的手,那是一雙青筋爆出的手,,高明心下稍感訝異,又看了看他的胳膊,也是孔武有力樣子,手臂上還有幾條淡淡的發白的劃痕,象是刀傷,圓領T恤下的胸肌顯得很是發達,顯然是練過武的。
阿東酒量甚豪,和每個人都喝了一杯後才告辭去忙生意。見他走後,高明就問穆景龍說:‘師哥,這個阿東也是個練家子啊?’穆景龍點點頭說:‘以前也是道上的,後來洗手不幹了,開了這個海鮮檔,跟我們關係都不錯的。’阿豪在旁邊說:‘師叔,你不知道,這個阿東當年很有名的,用一根棒球棍打跑了二十多把西瓜刀,很厲害喔!’高明好奇心起,又問:‘那爲什麼又退出江湖了呢?’
穆景龍嘆道:‘唉,人老啦,找到了心愛的女人,就收手啦。’吳國泉說:‘師叔,你不知道,這個阿東以前可是在這裡叱吒一方呢,後來在一次械鬥中無意間救了一個過路的打漁家的女孩子,兩人就一見鍾情,好的跟什麼似的,後來他的對頭就把這個女孩子抓了起來當做人質要和他談判,逼他交出一些有油水的地盤,他就急瘋啦,單槍匹馬就把那個對頭做了,還蹲了幾年的牢,出來後就洗手不幹了,和那個阿仙開了這家海鮮檔,說來很是浪漫的喔!’
高明和高擁軍都聽得瞪目結舌。高明心想:原來還真有這樣的事啊,這排成電影可不就是經典的**黑幫的片子嗎,過癮!他不知道這個阿東的事蹟後來確實被很多導演所用,拍成了電影,幾個後來的大明星也以此成名。
一桌人正聊着阿東的英雄事蹟,就見到一個五、六歲的從屋裡小女孩跑了出來,長得粉頭粉腦的,很是玉雪可愛,她前面的一個小花皮球骨碌碌地滾到了高明的腳下。小女孩也跟着追了過來,眼睛盯着皮球,小嘴張着屁顛屁顛地跑過來,高明彎下腰撿起了皮球,用一隻手捧着柔聲對她說:‘乖寶貝,過來,球在哥哥這裡,來拿吧!’小女孩遲疑了一下,畢竟惦記着那皮球,就徑直走過來從他手裡搶過球回身就跑,沒跑兩步就停住了,又回身用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高明。高明笑着對她招招手,那小女孩也是一笑,卻不走了,似是對高明感興趣,用小手把皮球顛了一下,又向高明扔了過來,不過小孩子手裡沒準,球就向一旁溜去,高明急忙起身把球撿了起來拿在手裡對小女孩晃了晃,又把球扔到她的腳下,兩人就開始玩在一起。
半晌,又從屋子裡衝出一個年輕的少婦,模樣很是清秀溫婉,出來見到了小女孩就笑着走了過來說:‘阿雪,又嗨哩都反斗啊,有毋叫哥哥?’阿雪就是小女孩的名字,真是名如其人啊,小臉和小手都跟雪一樣白。高明擡頭看到那少婦,見她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非常好看,而阿雪笑的時候也有兩個小酒窩,模樣依稀和這個少婦相似,就知道是媽媽來了,就說:‘阿嫂,這小孩好可愛喔!’阿雪見他說的是國語,也笑着用廣東腔的國語答道:‘唉,很麻煩的,一個看不見就跑出來了。’說着蹲下用手輕輕地指點着阿雪的小腦門說:‘知不知道你很廢呀!’她說的話都是在抱怨,可是語氣卻溫婉無限,讓人聽了就覺得要是天天能聽到這樣的抱怨該多好。高明暗暗點頭,這個女人一看就是賢妻良母型的,怪不得那個阿東情願爲她金盆洗手,愛江山更愛美人啊!不過看起來他的選擇是正確的,再大的戾氣在這個女人的溫婉輕柔的懷抱中也都得化作繞指柔了。
這時穆景龍在旁邊說:‘阿仙啊,這小女仔都幾靚喔,毋好走丟嘎!’阿仙笑着對穆景龍說:‘有龍哥在噈,我都唔怕啦,對唔對啊,阿雪?’說着就把阿雪抱起,扶起她粉嫩的小手對這邊搖了搖說:‘阿雪,跟哥哥說再見!’阿雪小嘴一張,脆生生地說了聲:‘哥哥再見!’高明聽到她奶聲奶氣的聲音,心裡就一陣發癢,又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兒,不知現在都長成什麼樣了。這時,阿雪又轉過臉來,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他說:‘哥哥再見!’高明聽得骨頭都要軟了,就笑着說:‘阿雪再見,乖乖聽媽媽話,哥哥下次再來找你玩,好不好?’阿仙也笑着跟高明點點頭就抱着阿雪向屋裡走去,路上阿雪還隔着媽媽的肩膀不停地向高明招手,搞得高明心裡又是一陣惆悵。高明回到座位上就用粵語問:‘這就是阿仙啊,果然好靚女喔!’穆景龍笑着說:‘怎麼,明明也學了粵語啦?’高明說:‘聽你們老說不就會點兒啦。’衆人又說笑着吃喝起來。
一頓飯哩哩啦啦一直吃到了九點多,桌子上已是堆滿了空酒瓶,除了高明,大家都喝得不少,穆景龍帶着酒意附在高明的耳邊說:‘待會兒我帶着阿軍去個地方放鬆一下,你就不要去了。’高明心知肚明地笑着說:‘好,要注意身體啊,別太累了!’穆景龍哈哈一笑說:‘哪會呢!’說着一揚手喊道:‘東哥,買單啦!’穆景龍和阿東很是要好,這些年有他一直罩着,以前阿東的對頭手下的一些小蝦小蟹的也不敢滋事,所以阿東很是感激他。所以穆景龍來吃飯阿東開始時總是不收錢,後來穆景龍告訴阿東說再這樣他就不敢來了,不如打折吧,最後雙方推搡半天就定了五折,自此穆景龍來吃飯就永遠是五折。
穆景龍他們去尋花問柳,高明左右也沒什麼事,也不想叫的士,就沿着大路在街上溜達起來,剛剛吃飽了,想活動一下消化消化肚裡的一堆海鮮。八十年代的**和二十一世紀的**的區別還是很大的,所以一不留神,高明就走岔了道,不過他也不急:大方向不錯就行,實在找不着還可以打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