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德的話中表明的意思很明白,他此行的目的要尋白逵的麻煩,這麻煩不只是踹斷了肋骨這般簡單,斷了肋骨,他張家給錢買了丹藥治了。那麼接下來,就是要一張鐵虎骨椅,以我張家的財力,也不卻敲你一張鐵虎骨椅,爲的就是刁難你白逵,尋不來武者幫忙,就等着傾家蕩產,這就是你兒子白飯和我張家小少爺生出矛盾的代價,更是你徒弟謝青雲讓我張家小少爺斷指的代價。
事實上,這鐵虎骨椅對於尋常百姓來說,那是極難得到的。若是花錢去買,整個白龍鎮的錢都湊出來,怕是纔有可能買得到。
儘管如此,可若是能識得某位武者,那得到鐵虎骨也就容易許多了,不用去買,只求那武者幫着獵殺一頭鐵虎,便就行了。但秦動和白逵都不識得武者,或許那府令王乾有關係,但也只是聽說罷了,王大人雖然和鎮裡百姓打成一片,全無官威,但未必有能力辦成此事,因此秦動和白逵聽了童德之語,一齊蹙起了眉頭,他們都聽出了童德的意思,也都明白童德絕不會直言去說,要想折辱白逵,給白逵帶來大麻煩,自要用上那冠冕堂皇的話來,說的都好像他們張家佔盡了理由一般,可其實卻是無恥的倚靠家勢、財力來威脅,他們都知道若是白逵不妥協的話,最終去了寧水郡城打官司,輸的只可能是白逵。而此時,秦動忽然覺着,那童德方纔栽贓白逵的話,是故意激怒他秦動,等他一怒,童德也就有了說辭。以不信任你們白龍鎮爲由,進而把官司扯到寧水郡城之上,也是告之他們,若是要真鬧下去。張家奉陪得起。你白龍鎮可就玩不起了。當然,沒有人知道謝青雲給家中爹孃的錢買成千上萬張也都夠了。否則秦動和白逵此時也不會這般說不出半句話來,糟糕的是謝青雲的爹孃此時都不在白龍鎮,也根本沒有可能知道白逵受難,知情的紫嬰夫子也不在。眼下白逵就算求遍了相熟之人,也弄不來鐵虎骨椅需要的銀錢。
“童德,莫要欺人太甚!”秦動見白逵皺着眉頭,嘴脣蠕動,好一會都說不出話來,這便當先接話道:“現在便去鎮衙門說說理去。”
他這麼一說,張召就有些急了。當即看向童德,他可不想去衙門公堂受審一般,與人爭論,原本欺負那白逵痛快得很。可到了眼下這般境況,他連帶着受到秦動的驚嚇,此時雖不再被威脅,也都有些煩了,甚至覺着這次出來一點趣都沒有,還不如待在三藝經院,省得和這般土包子囉嗦。童德拍了拍張召的肩膀,安撫了他一下,跟着冷笑道:“說什麼理,你秦動想狀告我什麼,拿出個理由來?現下是我童德說這白逵違了約,要告也是我們告你,我現在還打算對峙公堂,畢竟我掌櫃東家當年也是出自白龍鎮,算和這白逵是老相識,便只打算私了,即便要告,也是我來告他,而且也是告到寧水郡的郡守衙門去,你這一鎮的府衙,有什麼資格要我去,可笑,可嘆!”說過這話,未等秦動開言,童德又道:“你秦動莫非是想依靠捕快的身份,強行捉了我去你們那府衙麼?我童德和小少爺觸犯了什麼律法,你倒是說說看,小少爺打了白逵,那也是因爲白逵先動的手。這事就算白逵不認,可我方纔親耳聽見白逵不打算在這事上多做糾纏,而且秦捕快你也親口說了,這事白逵原諒了我們,要去衙門讓你們那府令裁斷這雕花虎椅的事情,莫非你二人現在反悔了,又想以白逵被小少爺踢了兩腳爲由狀告我們?你秦捕快若是這般出爾反爾,我張家便更不敢信任你們這等小鎮的衙門了,至於雕花虎椅的事由,我已經說過,白逵沒按時完成是事實,可我張家只打算私了,若是二十日之後,見不到鐵虎骨椅,那再對簿公堂也不遲,不過到時候對簿的就是郡守衙門的公堂了。另外,我要提醒秦捕快一句,便是現下你強要出頭,我等也無法反抗,讓你帶我們去白龍鎮衙門,可即便如此,我和白逵各執一詞,你那府令又能斷出個什麼來?將來依舊要去郡守衙門,由我寧水郡郡守陳大人來裁斷,若是到了那時,你今日強行帶我去白龍鎮衙門的事情,也能算作你秦動包庇白逵,沆瀣一氣的證據。噢,對了,除非你現在就殺我童德和張召滅口,不過外面那位車伕可是先天武徒,我二人若是出事,你們也沒有能力留下他,到時整個白龍鎮怕要都被你們連累了。”
一番話說出來,說得秦動是啞口無言,他雖身爲捕快也和老捕快學了不少經驗,可親自處理的案子,都是些外鎮人來白龍鎮的小偷小摸,又或者野狗潛行,偷了人家的雞,他來斷案一類,這童德可不一樣,四十多歲年紀,常年累月的和人談生意,比秦動言辭要凌厲許多,經驗也豐富許多。秦動知道自己完全可以用童德方纔說的打人的理由,強行帶了童德去鎮衙門,甚至也可以用童德要求白逵打造出鐵虎骨椅,白逵堅決不答應的理由帶童德去那鎮衙門公堂,可即便如此,秦動也知道,府令王乾大人同樣無法決斷,這根本就是扯皮的事情的,沒有任何證據,這事情最終還是要鬧到郡守衙門,如此今日便是逞強帶了童德、張召二人去鎮衙門,反而會落了他們的口實,將來去了郡守衙門,還更容易讓那郡守偏向這童德。秦動言辭不行,腦子卻很快,他當即就想明白了,這童德或者是張家是鐵了心的要逼白叔就範,眼下只有三個法子,其一乘着童德今夜在白龍鎮休息,晚上請王乾大人出面,私下多說些好話,或是私下給童德一些好處,若此事並非完全是張重的意思,只是這小少爺張召要報復白逵,那童德還能幫着說些好話轉換一下。其二便是早做準備。他聽聞王乾大人的妻子孃家在洛安郡,是東部四郡中最強的一郡,且王大人的岳父是武者家族的大管役,洛安郡的武者家族要來寧水郡城行事。一般那寧水郡的幾大家族或是郡守都會給些面子。想來除非那寧水郡守早和張家有極大的利益往來,否則的話。也不會不賣洛安大家族的面子,只不過這時間上要稍久一些,王大人需要鷂雀傳書,說清事由。秦動相信王大人一定會幫這個忙,但王大人的岳父到底是什麼脾性,秦動就不清楚了,且即便願意相助,也不是他自己能夠做到的,還要請那武者家族的人相幫,如此這事能不能成。還很難說。可無論如何,這也是一個法子,就需要今夜開始做準備了,同時也要備好一些好處。送與郡守大人,表明自家可是誠心誠意的,當然他可以肯定,張家若是準備好了要整治白叔,多半一早就和那郡守大人送了大禮,打好了招呼。最後一個法子,便是尋到相熟之人,請來武者,獵殺一頭鐵虎,一切就十分簡單了,鐵虎對於武者來說,雖然不是隨意就能尋到的,但只要上心,有個三五日,總能遇見一頭。而能幫得上的只有兩家,一還是王大人那岳父,若是能說動他主家的武者寫封書信鷂雀傳給寧水郡的武者,幫忙獵殺一頭也就是了,或是王大人岳父自己有足夠的錢財,願意先借給白叔即可。二便是想法子尋到鳳寧觀,雖然人人都知道鳳寧觀道人心善,常在各地行走爲百姓治病,但鳳寧觀在何處,卻沒有人清楚,謝青雲兄弟的爹孃被鳳寧觀接走醫病,足以表明青雲請動了大人物,讓鳳寧觀這般來做,若是能尋到,讓青雲的爹孃一說,那無論是直接借銀錢來買鐵虎骨,還是獵殺一頭,借給白叔,甚至是送給白叔應當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要尋到鳳寧觀,實在太難。這最後一種法子,都需要去寧水郡一趟,無論書信請了寧水郡的武者相助獵殺也好,還是直接借來王乾大人岳父的錢財,或是鳳寧觀的錢財也罷,都需要在寧水郡城的鐵羽錢行取來,各地、各郡路途遙遠,鳳寧觀雖有飛舟,未必會爲此專門跑一趟,至於武者家族,武國之內,擁有飛舟的武者家族數都數得過來,若是王乾大人岳父要送錢專門租賃飛舟或是耗費時間乘快馬而來,那又是一筆花費,多半不會願意。因此在其他各郡的鐵羽錢行存錢,這便自寧水郡城的鐵羽錢行取錢便是最便捷的法子了。這鐵羽錢行遍佈整個東州,武國也是如此,但凡去過郡城的子民都知道,就如同武華酒樓和武華丹藥樓一般,大商人馬華生的家族生意做便東州,其背後是羅生家族,卻唯獨沒有錢行的生意,這錢行的生意便被這鐵羽家族壟斷了,他們並沒有安排諸如馬華生這樣的商人作爲各國開設錢行的首領,而是直接派遣家族中人,因此錢行之名也直接命名爲鐵羽,整個東州都是如此。
這鐵羽錢行勢力極大,總行設在何處無人知曉,據聞武聖也是極多,各郡分號,都採用整個錢行的獨特的法子傳信,來取出其中銀錢,這法子自不能爲外人知,若有泄露,鐵羽各國總行必追殺之,所以便是武聖級強者也都信任於他,願意將銀錢甚至一些寶貝寄存在這裡,若是丟失,鐵羽錢行必定會賠償。
見秦動思來想去,也不說話,童德便收起了肅容,微微一笑道:“小秦捕快若是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和小少爺這便告辭了,今夜會留宿白龍鎮,若是白逵師傅今夜想到法子,明天早上能夠打造出這雕花虎椅,這事也就瞭解了,告辭。”說過話,童德不再停留,拉着張召轉身而出,那張召見如此簡單,就讓那仍讓他心有餘悸的秦動無話可說,心下自然是高興之極,不過此時他明白不是說話的時候,直到出了白逵的家院,重新和童德坐上了劉道的馬車,這才痛快的開口問道:“童管家,方纔真是爽快,怎地就這般讓那秦動閉了嘴,還以爲他多厲害,我還真怕他發了狠,先把咱們拘去衙門再說。”
童德哈哈一笑道:“小少爺有所不知,這秦動不是那般魯莽之人,我方纔這番話。就是在隱約的提醒他,他的目的是化解此事,而不是火上澆油,咱們張家要找白逵的麻煩是找定了。你若真想幫白逵。就得想其他法子,你對抗不了張家。否則非但幫不了,還得把自己給搭進去。”
“噢?”張召疑惑道:“童管家的話有這些意思,我怎麼沒有聽出來?”
童德不厭其煩,只因他明晨回衡首鎮的路上會給張召下藥。張召的死期依照藥量預計,到晚上回到家中睡着之後纔會出事,這之前有可能還會面見張重,也就是說張重可能會隨意問起任何問題,張召都可能回答,因此他一切都要做到最完善,變得張召死後又引發張重的懷疑。當下,童德便將方纔自己對秦動的話中隱藏的意思說了個詳細,張召聽後,這纔不斷點頭。道:“童管家果然厲害,張召受教了,想不到這裡還有這許多門道。”說過這話,想起方纔被秦動掐着喉嚨的事情,當下咬牙道:“那秦動也是該死,早晚有一日,我也要尋他的麻煩!”罵過之後,轉而又問童德:“童管家,你說白逵這老混蛋會怎麼辦?”
童德嘿嘿一笑,道:“我事先都調查過,他們不可能認識某個武者,會幫他們這般去做,除非僥倖遇見,否則的話,咱們就真個把白逵給告了,那寧水郡陳大人手下幾個獄官我都識得,使些錢財,就算後來找不到證據,沒法子定這白逵毀約之罪,也能讓他好受。”不等張召接話,童德又道:“而這之前,說不得那秦動也會在這事上栽一個大跟斗,當然這要看秦動爲人如何,會不會爲了義氣,去幫助這白逵,冒險去那荒獸領地碰運氣,獵殺鐵虎,要知道鐵虎對於戰力絕佳的武者算不得什麼,若是僥倖在獵殺中,撿了某位武者的便宜,得了鐵虎骨的屍首,也算是運氣。”
“啊,可以如此麼,這可怎麼辦?”張召一驚,喊了出來,不過瞧見童德在笑,一下子想起方纔童德說的是秦動要栽一個跟斗,就立馬反應過來道:“童管傢什麼意思?”
“連鐵虎的屍首都遺棄的武者,必然是戰力極佳的武者,他們獵殺荒獸的地域,應當極爲深入了,這秦動想要去這樣的地域,自己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很可能一個武者都沒瞧見,人就已經被荒獸給撕裂了。就算他真撿到,又讓他拖了回來,回程的時候,必然會路過準武者活動的地域,這般不被人殺了搶奪,那才奇怪。當然,秦動或許不會以身犯險,有可能四處求人,這求人的滋味覺不好受,多半會被人羞辱個不停,怎麼着這秦動都要遭殃,除非他只是面上簡單幫一下這白逵,幫着和他們那府令說說話,再難的事情不去做了,那他就可以脫開這次的干係,不過以我對他的瞭解,這小子待白龍鎮哥們各戶都十分重情,多半會全力相助。”
“是麼?”張召聽了大喜,“這般就好辦了,該死的秦動,最好以身犯險,死了纔好,竟然掐我的脖子,該死至極!”說過這話,張召忽然想到了什麼,轉而忙問道:“童管家爲何對秦動這般熟悉?”
“何止是秦動。”童德笑道:“這白龍鎮的幾位捕快,白龍鎮的府令,以及那秦動的母親柳氏,還有這白逵我都詳加了解過。莫要看這次咱們只是對付白逵,但有一點能力相助白逵的人,都要探查他們的性子,探究他們是否有強大的靠山。”
張召聽童德這般說,睜大了眼睛都有些說不出話來,童德哈哈一笑,道:“你小子莫要吃驚,這些都是跟你爹,我的東家掌櫃學的,我當年也沒有這般謹慎,後來才知道,即便是強大的武者,面對敵人時也要知己知彼,不敢隨意囂張,咱們張傢什麼武者都沒有,又經營這般大的生意,窺覷之人自是不少,你以爲咱們背後是烈武丹藥樓就了不得了?可烈武丹藥樓想要換一家人打理烈武藥閣,不過是隨手之事,所以即便有人找了我們的麻煩,只要不得罪烈武丹藥樓,他們是不會管的,所以掌櫃東家纔要小少爺你不要荒廢了武技,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頭腦,方纔說過,武者強大,對敵時也同樣要謹慎的,我對那白逵如此囂張,只是因爲對他知根知底了,纔會如此,好似你在衡首鎮,當年欺負那些和你一般大的孩子,老爺不說,也是因爲對他們知根知底,到了三藝經院,老爺讓你低調,就是因爲對他們不瞭解的緣故。”
ps:
今日完,明日見,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