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敬過魏風,轉而敬蔣和:“學生雖然一直在正院修習,卻能時常得到天院蔣教習的指點,這一杯當敬蔣教習。”
說過話,裴元十分乾脆的喝盡杯中酒,一臉感激模樣。
見裴元這般,蔣和心知肚明,他也就一年多前,指導過裴元兩次而已,裴少能將自己放在韓朝陽之前敬酒,言語間還如此客氣,定是在針對韓朝陽。
“哪裡,裴元你年少才高,能指點你,是我的榮幸。”蔣和說着話,有些挑釁似的看了一眼韓朝陽。
對於韓朝陽,他一直都嫉妒之極。尤其是一年多前,謝青雲被韓朝陽搶了做弟子一事,當初韓朝陽還信誓旦旦說,他也沒收謝青雲爲徒,可年前就傳出,謝青雲已是先天武徒,是他韓朝陽的徒弟。
這事,蔣和從初一到十五,耿耿於懷了一個年。
不想今天一大早,和謝青雲有仇的裴家就給他發了帖子,說是裴元要入滅獸營了,請他來吃酒。
因爲裴家賠錢了事,韓朝陽沒有把裴元要謀害先天武徒謝青雲的事說出去,只把全部罪責都加在了陳武他們身上。
這事,其他人不清楚,蔣和身爲天院教習,自然查得明白。他很清楚裴家和謝青雲、韓朝陽之間的矛盾,現下裴家主動拉上他一起,他很是樂意。
若是以前,蔣和未必會做得這般明顯,再怎麼說韓朝陽也是三藝經院的首院,比起裴傑來,無論是地位身份還是武道境界,都不遑多讓。
不過如今,裴家有了龐峰這棵大樹,蔣和跟着靠上來,又何樂而不爲呢。
龐峰雖然只有二變武師的修爲,可他是從滅獸營出來的,戰力遠勝過同階對手。
武師修行,艱難無匹。
譬如一變武師共需要十枚武丹,聚納天地靈氣入體,煉化成靈元,方能溫養好龍脊之尾。
聚納靈氣,人人都一樣。可煉化靈元,則需要在鬥戰中感悟,不同天賦,不同法門,感悟的時間不同。
因此,有人可能用到第三枚武丹時,就怎麼也煉化不了聚納的靈氣了,有人則是用到第四枚武丹時,才停滯不前。
雖然破入潛龍境後,有一百五十年的壽命。可這一百五十年,要從一變武師一直修至三變武師,再升入武聖,其中難度可想而知。許多人終其一生,都停留在一變武師之上。
而似龐峰本就是天才,加上有滅獸營中幾乎全武國最好的教習,最好的煉化法門,最好的丹藥輔助,所以離開滅獸營才幾年,就破入二變武師,將來破入三變武師,也不是難事。
只有破武聖境時,纔會遇到很大的麻煩。
滅獸營弟子,提升境界的潛力大不說,武技戰力,也勝過同階之人,這也是諸如烈武營這樣的,門派精銳之營爲何會搶着吸納滅獸營弟子的原因。
雖同爲二變武師,裴傑將來能否晉升三變還難說的很,他停留在二變已然多年。而且搏殺鬥戰,他未必是龐峰的對手,加上又有求於人,自然對龐峰禮敬有加,自降輩分,與之稱兄道弟。
裴家巴結大樹,蔣和便巴結裴傑,飲過裴元的敬酒之後,蔣和大聲說道:“裴少,還有首院大人要敬,雖然這次他的眼光有些差了,選了個書院弟子,還當成寶貝,可他畢竟也是首院,算是你的恩師,既然請來了,當然要敬。”
蔣和句句帶刺,裴傑和裴元自是樂意得很,拉蔣和來,要的就是這般。
韓朝陽前些天與他們要錢時候,可是氣盛之極,如今裴元要去滅獸營了,比那書院的謝青雲要強上百倍,這等機會,自然要好好出口惡氣。
在裴傑心中,只可惜這韓朝陽從不外出獵殺荒獸,否則的話,他毒蛇小隊,有的是機會做掉這個混蛋,在寧水郡的武者當中,敢得罪他毒牙的,還不多見。
“還是我來敬裴少吧……”韓朝陽率先舉起酒杯,笑道:“裴少能有今天,確是很了不起,比我那不成器的徒兒要好得多,那就祝裴少馬到成功。”
說着話,韓朝陽也不等裴元接話,先喝了杯中酒,轉而又對蔣和道:“不過既然收了弟子,就要悉心教授,這世上天賦高的少年人多了去了,若是見到一個,就忘了徒弟,還配做武院的教習麼?”
韓朝陽來,自然知道裴傑父子安得什麼心,但他卻不能不來,裴傑請他,他不來,就是不給面子。
小狼衛大人身份保密,遲早也要離開,他巴結小狼衛本就是賭上一次,可也不能把所有賭注都壓上去了,至少面上還不必和裴傑撕破臉。
裴元要謀害小狼衛是事實,要裴家出錢也是天經地義。來參加裴元的慶祝宴,又是另一回事,以後怎麼說,他也佔個理字,毒蛇小隊再毒,毒牙再陰狠,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但對蔣和,他就沒必要客氣了,做了首院這麼多年,韓朝陽看事情看得很清楚,蔣和不過是裴家臨時拉來羞辱他的棋子。
棋子就是棋子,韓朝陽可不會讓蔣和踩在自己個頭上,亂來。於是三言兩句間,就說得蔣和啞口無言。
裴傑在一旁冷笑,接話道:“裴元,韓首院敬酒,當然要喝,得好好感謝韓首院的拂照之恩,等將來從滅獸營學成回來,還要找韓首院的弟子切磋切磋。韓首院的戰力可是極高的,若不是他多年未與人動手,我也耐不住想領教一番了。”
對蔣和不客氣,對裴家卻不能,哪怕聽得明白這裴傑是在威脅和諷刺,但韓朝陽還是笑眯眯的應道:“哪裡,哪裡,我這把老骨頭,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停在潛龍二變的階段,和裴兄的年紀相比,自是差得遠了。”
韓朝陽放低姿態,不提謝青雲,算是示弱。
至於將來裴元要想去找小狼衛,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滅獸營出來的弟子,若是去了隱狼司,將來便是做遊狼衛的。而小狼衛若是成長起來,將來也是做遊狼衛的,所以韓朝陽以爲,未必謝青雲的前途就比這裴元差了。
龐峰和魏風兩人,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過節,可也不傻子,自然看得出關竅,不過這兩人都深明處世之道,這時候一個也不說話,悠悠然飲酒吃菜,懶得去管。
裴元雖然學足了他爹的陰鷙,可年少氣盛的很,見韓朝陽慫了,乾脆只稍稍抿了一口酒,就放下酒杯,算是喝過,跟着就熱情的招呼龐峰他們吃菜。
見兒子如此,裴傑索姓也不給韓朝陽面子,不再理他,和其他幾人邊喝邊聊了起來。
於是除了韓朝陽之外,酒宴的氣氛重新又熱絡起來。
韓朝陽示弱之後,還是被晾在一邊,自是惱怒的很,可卻沒有什麼辦法,只能乾笑着自斟自飲。
“龐兄弟,魏兄弟,蔣教習,你們可曾聽說寧水花樓新進了幾個姑娘,其中一個是中部四郡、尹川郡的花魁,喝完酒,一起去玩玩可好。”酒過數旬,裴傑笑得意味深長,不過這個神情,另外三人都懂,也跟着一齊笑。
龐峰笑歸笑,還是拿眼看了一下裴元,裴傑當下明白了意思,應道:“沒事,快十五歲了,見識見識沒什麼壞處……”
幾個人熱火朝天,苦了韓朝陽坐立不安,總算找個藉口,就要離開,可裴傑非拉着他坐下,說喝得高興,走了就是不給我裴傑面子,韓朝陽無奈,只能再度坐下。坐下之後,仍舊是沒人理他,於是韓朝陽心中開始把裴元父子罵了個通透。
………
裴家酒席吃得熱烈,而寧水郡三裡外的軍道,卻是靜謐的很。
不過很快,就有馬蹄聲打破了這種靜謐,一人一馬,如暗夜流星,向着寧水郡城門疾馳而去。
馬聲隆隆,速度越發的急了。
不多時,幾個靠在城牆上、打着哈欠的守衛也已聽見,其中一個胖子精神一震,立刻站直了身軀,遠遠的呵斥了一句:“來者何人?”
話音剛落,一支弩箭嗖的射上了高達數丈的城樓,剛剛好擦着胖守衛的耳邊釘在了樓柱之上,勁力之大,手法之準,非二變武師之上不能做到。
胖守衛嚇了一跳,正要高聲怒罵,點燃夜煙,提醒箭樓的箭衛準備青龍滅獸弩,卻被旁邊的矮壯同袍猛得拽住,指了指弩箭,道:“快開城門,滅獸營的人。”
“嗯?!”胖守衛一聽滅獸營的名字,立刻閉了嘴,瞧了瞧弩箭樣式,忙揮動號旗,城下同袍一見,立即打開城門。
幾個呼吸之後,玄甲白馬便急速通過城道,跟着守衛們又把城門關上,一個小小的插曲之後,胖守衛又和幾位同袍,又靠在城牆上,打起了盹。
這一人一馬入了城後,便放慢了速度,減輕了動靜,悠悠得向着郡城裡的大道,東繞西拐起來。
大約兩刻鐘的時間,白馬就停在了西大街偏遠處的一座院落前,院落不大,也沒有門牌,像是普通富戶的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