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頭不懂查案,但他相信秦動,秦動這般說,他便照做,整個過程陳顯也一直在旁觀察,瞧不出絲毫作僞之處,心下也有些着急了,眼下最後的線索便只剩下白逵了,若是白逵那也查不出什麼,線索就要斷了,好在陳顯一直記得童德說過,他唯一和那張召沒有一齊吃過的東西當中,只有白逵家的茶水。因此,在陳顯的心中,最大的嫌疑便是那白逵了,早先他還有些擔心這鎮府令王乾有沒有可能和白逵一併爲獸武者做事,但今日和王乾一路查案,細心觀察,覺着王乾應當是全不知情,想來王乾的身份和性子,也不會爲獸武者辦事。很快,一羣人來到了白逵的家中。
此時已經是深夜,白逵早就睡下,聽聞敲門聲,這便起來開門,一下子見到這許多人,自是有些驚慌,又從人羣中瞧見了童德,忍不住就說道:“童大管家,這還沒有到二十天呢,小人一定會盡力、盡力……”跟着看見王乾、秦動都在,還有三個氣韻不似尋常百姓之人,心下更是膽顫,只怕又出了什麼事,這張家要逼他,以至於王大人都沒了法子。
見白逵六神無主,王乾急忙和聲說道:“白逵不用擔心,今夜前來是爲了查一樁案子,和鐵虎骨椅無關。”跟着不等白逵接話,便繼續道:“那張召小少爺被人毒殺了,咱們鎮子裡,有三處他用過吃食,接觸過的地方,自都要探查一遍。老王頭那裡已經去過了,現在來你這裡查探一番。”白逵聽過之後。也是一陣驚愕,跟着發懵。隨後纔是有些同情,雖然他被張召打了個半死,十分痛恨這個小兒,但他向來心善,想過若有本事,定然狠揍張召一頓,卻從未想過要殺了張召,此刻聽聞這跋扈的小少爺死了,心中也是一陣唏噓。見他神色依舊不似作僞,那陳顯心中便越發着急了。接下來,依舊是一番探查,白嬸也已經起身,儘管有白逵解釋安慰,她還是有些害怕,直到秦動出言道:“白嬸勿用太過擔憂,只是按例查案,老王頭那裡已經去過。此案兇犯早晚會落網。”秦動年紀雖小,卻得到鎮中許多人的尊敬,他這般一說,那白嬸也就稍微輕鬆了一些。握着丈夫的手,靜靜看着幾位公人,忙裡忙外的搜查。秦動見狀,也就不跟着夏陽等人了。只站在白逵身邊,免得白嬸又會驚慌起來。徒惹懷疑。白逵的宅院比起老王頭稍微大了一些,比客棧自是要小許多,夏陽和錢黃向來都是兩人合併一處一起搜查,其餘人都跟在一旁,也不說話,只看着他們,因此秦動即便不蹲守在他們身邊,也能學到一些,這般衆人從院中尋到各房,和早先一樣,連房檐也都不放過,夏陽有特殊匠器,能夠在房瓦之上,細細掃過,若有空間上的暗閣或是藏着特殊的物件,那匠器都會發出光亮,秦動每次瞧見這玩意,都充滿好奇,之前他也聞過夏陽,夏陽並沒有什麼隱瞞,簡單道出其作用,只說這東西也未必都能探出,若是高深一些暗閣,過了一個探查的臨界點,那便會錯漏而過。不長時間,院中、瓦頂都探查了一番,跟着便是幾間屋內,從房樑到牀榻,到櫃櫥,再有白逵打造的幾件客人尚未取走的木具,花費的時間比起客棧來不遑多讓。那郡守陳顯在旁和顏悅色的解釋,只說並非針對白逵一家,因爲白逵打造木具爲生,這木具之中設置暗閣一類十分容易,想要藏匿一些不願意被人發現的事物,也都簡單的很,所以要細細探查,跟着不等白逵發問,就又說道:“若是白家爲防盜賊藏匿的金銀、寶物,都屬於白逵這樣的百姓人家能夠擁有範圍內的,自不會算成白逵犯罪,且暴露了藏匿地點,郡守衙門會賠償二十兩銀錢。”這話說過白逵便也放下了心,捏了捏白嬸的手,讓他也放心。很快,就在白逵的臥榻旁的木架下搜出一方暗閣,是白逵獸潮之後這許多年的辛苦錢,一共不過五兩多銀子,郡守陳顯二話不說,當即取出二十兩賠給了白逵,弄得白逵、白嬸都有些不好意思,那陳顯笑道:“暴露了你家藏銀子的地方,雖說咱們在場的都是可以信得過之人,但萬一不小心泄露給毛賊就不好了,咱們官衙絕不會影響百姓的生活。”白逵自是千恩萬謝,而那捕頭夏陽和捕快錢黃自是繼續搜查。很快所有的屋子都搜過了,只剩下廚房,一衆人等也都更了進去,用郡守陳顯在客棧時說的話,雖他們爲郡守府之人,有權搜查,但畢竟嫌疑人都在鎮裡,也要鎮衙門的府令、捕頭一齊做見證,免得若是真搜出來什麼證據,沒有人瞧見,會被說成郡守衙門的捕頭、捕快私下從自己懷中取證物,冒充是搜出來的,栽贓嫌疑人。
這廚房極小,幾人進來已經沒有多大空間了,夏陽和錢黃搜查的也是極快,差不多都掃了一遍,錢黃又用他的器具探過一番,就要離開的時候,夏陽手中那探查按個的匠器在觸碰到竈臺附近的一方牆壁時,忽然間亮了。這一亮,郡守陳顯、童德和劉道都看向那牆壁,而鎮衙門府令王乾、捕頭孫飛、捕快秦動和白逵熟稔之人,則都看向白逵,那意思是問他這裡又藏了什麼私房寶貝,結果白逵和白嬸兩人也是一臉的莫名驚訝,不知道那東西爲何會亮,早先在臥房時,那玩意亮過,兩人都沒有驚慌,知道那木架中是他們的銀錢,而此刻二人神情並沒有絲毫作僞,這樣秦動也有些奇怪,孫飛則眉頭微蹙,府令王乾的心中則忽然升騰起一股子不好的預感。很快,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那面石牆,夏陽也面露奇怪之色,連續用那匠器掃過。最終確定在某一處的位置,跟着用手敲擊了一下。發出咚咚的實聲,聽到這聲音。那夏陽衝着一旁的錢黃微微點了點頭,錢黃便取出一根尖端帶着像是收攏的傘骨一樣的長針,稍一用力,就刺入了那夏陽敲擊的磚塊處。這針探入之後,錢黃手用力一扭,衆人都清楚的聽見咔噠一聲,錢黃再輕輕旋轉兩下,最後用手一拔,一方磚塊就這般被勾了出來。秦動沒有詢問。夏陽就主動轉頭看向秦動,點頭道:“秦捕快,你不是很感興趣麼,這東西之前還沒用過,這叫傘勾,金鐵也能穿透,進入之後,扭動機關,傘骨打開成勾。會扣住內部磚石,着力點十分穩定,再用力一拉就能完整的取出方磚,這般做的因由便是怕方磚內藏有一些液體或者其他物事。有時候直接撬動,說不得是個陷阱,會發生爆炸。秦動聽後。面上更露奇色,連連點頭。道:“原來還有這等法門,多謝夏捕頭教之。”不待夏陽接話。秦動當即藉着此機會問道:“磚牆內有何物?白叔人老實,可藏不了什麼寶貝。”
白逵卻接話道:“我沒在這裡藏東西,不知道爲何會亮。”說着話看向白嬸,白嬸也是一臉茫然的搖頭。
那夏陽則說道:“尚且不知,未必是他們藏的,若是有些特別的生命,譬如有毒的壁虎一類,也會引發我這匠器發亮,所以不好判斷,但總不能落過一處……”他這般一說,一衆白龍鎮人一都放下了心,輕鬆不少,只有那府令王乾仍舊心下起疑,他想着夏陽從客棧到白逵家中所有的探查,覺着這一次,似乎有些刻意了,騙就這麼巧,最後快完成的時候,出現了問題,且此人之前雖然對秦動客氣,但沒有主動傳授過什麼,秦動問他,他面上也都是沒有什麼表情的回答,此刻卻忽然微笑,看起來親切,但卻有些像是裝的,當然這都是揣測罷了,人性人心,王乾也知道不似術數,不可能精準,心中猜測,人也去看那郡守陳顯,這位郡守倒是一如既往,並沒有特殊的表情。正在此時,那錢黃低頭聞了聞取出磚塊後的牆洞,跟着又用那傘勾取出內裡的一塊磚,拿到手中微微一掂量,面上露出驚訝的神情,道:“還真藏了東西,這是一塊空心磚,裡面有物件。”說着話,大步起身,並沒有直接取出其中的東西,而是拱手遞到郡守陳大人面前,這是證據,即便大家都看着他,可是方纔他蹲身的方位,擋住了部分人的視線,一個不好,會被人說他將自己身上的東西和磚塊內掉包,所以從取出磚塊開始,他的手就一直握着磚塊遠離自己的身體,就這般舉着遞了過來,這一切都是捕快查案的標準動作,孫飛和秦動雖然正自驚愕,心下也都不由得讚歎,大多數捕快很少會嚴格執行這樣的動作,只因爲也少有人會誣賴他們,這天下怕是隻有隱狼司的人才會如此,只因爲他們面對的都是大案,這錢黃嚴於律己,算是捕快中的翹楚。
陳顯接過那磚頭反轉過來一看,一個空心的方洞赫然顯露在眼前,他也當着衆人的面,讓錢黃幫忙,舉到錢黃的面前,由錢黃探出特殊的針爪,將洞中的物事取了出來,這般做除了防止被人懷疑他們在取物時會動手腳之外,更多的是怕那物件本身有害,如此距離下不以手直接去取,更安全一些。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錢黃的一舉一動,他的針爪之上,扣着一方木盒,錢黃又小心翼翼的帶着那木盒,示意衆人一齊出了廚房,來到院落之中,再將那木盒置於石桌面上,這裡更加寬敞,若有事,容易散開。最後錢黃看了看夏陽、又看了看陳顯,見兩位大人都點了頭,這才扭動針爪開關,將那木盒開啓,裡面赫然顯露出半盒子的粉末,緊跟着那針爪在探出一枚短針,入那粉末中一測,瞬間變了顏色。下一刻,針爪取出,盒蓋扣上,錢黃肅穆的看着陳顯道:“大人,這木盒之中的粉末是毒粉,觀其形,嗅其味,當是那魔蝶粉無疑。”
他的話音剛落,夏陽也跟着拱手道:“大人,屬下也是這般以爲,此毒定是那魔蝶粉,屬下在多年前見過一回,絕對忘不掉這等味道。”夏陽說過。白逵和白嬸當即緊張起來,那白逵忙道:“我沒有藏這東西。怎麼會在我廚房的磚塊裡,這不可能。”
“竟然是你們!”劉道一臉驚容。“你們毒害了小少爺,你們怎麼會有這等歹毒之藥,莫非你們和獸武者有關?!”
童德也同樣滿面驚怒道:“好啊,白逵,你耽誤時間沒有打造好雕花虎椅也就算了,如今還害死我們小少爺,就算前兩日迫你賠一張鐵虎骨椅來,也不至於弄到殺人這般大恨,簡直……”
他話還沒說完。白嬸就嚇壞了,忙用更大的聲音嚷道:“冤枉啊,大人,這不是我們的東西……”說着話,又轉頭拉着秦動的胳膊道:“小秦捕快,快幫我們家說說情。”秦動見到此等狀況,心下也是急亂,他知道白嬸越是這樣,越會引得那郡中的幾位大人反感。說不得還會更加懷疑於她,忙安慰道:“白嬸,先別急,等大人問話。”說過這話。轉而看向陳顯道:“大人,屬下能否說上幾句。”
陳顯面色從容,道:“但說無妨。”秦動再次拱手行禮。道:“大人,這白逵一家。屬下十分了解,老實得很。做木匠活也很有口碑,方纔這位張家的車伕也說白逵一家怎麼可能有此毒藥,魔蝶粉小人曾經聽聞過,曾經有獸武者用過此毒做過天大的案子,白逵一家全不通武道,大人以武者靈覺一探便知,在這等境況下,不可能是獸武者,即便是獸武者看中了平民的身份,要他們辦事,也不會爲了這點事情,毒殺張家小少爺。獸武者每一件大案都是深謀遠慮,何況白逵的身份,就算和獸武者有關,也只是個辦事跑腿的,哪裡會敢用這種藥粉爲自己的私事下毒,便是大人查不到這裡,那張家小少爺一死傳了出來,這白逵也會被他上頭掌控他的獸武者所殺,這一系列因由都可以表明這盒子魔蝶粉,當不是白逵之物,不知什麼人悄然藏在此處,屬下推斷或許是獸武者覺着藏在白家更不容易被懷疑,白逵自己也不可能發現,到需要取的時候,以武者的身法,夜半進入白家,絲毫也不會被白逵發現。”
“是啊是啊,小秦捕快說得是。”白逵也急忙申辯,卻被童德大聲打斷道:“是個屁,這位秦捕快胡說八道,莫非也和獸武者有關?!”不等秦動接話,童德便跟着怒聲嚷道:“既然到了這一步,我也不怕把話說實了,當日白逵的雕花虎椅沒做好,我和小少爺都有些氣的,想到小少爺在三藝經院被白飯欺負過,我就藉機發怒,推掉了這白逵婆娘的茶壺,惹得白逵也是急了,出拳要打我和小少爺,小少爺在衡首鎮的孩子裡武道算是出類拔萃的,可是到了三藝經院卻被白逵的兒子仗着一幫人的勢力欺辱,這時候見白逵如此,自然更是氣惱,我也不怕說,小少爺的脾氣是有些自大的,怎麼能忍受這樣的辱。儘管白逵沒動手,但那模樣激得小少爺再也忍不住,直接動手打斷了這廝的肋骨。我承認當日我對秦捕快說是白逵先動的手,我說了謊,可那是在自然不過的事情,這等事我當然要維護我們家小少爺,之後我們逼白逵打造鐵虎骨椅,不過是爲了發泄一下,誰都知道白家出不起這錢,二十日之後,我等再來,羞辱一下白逵,取了雕花虎椅也就完事。這白逵定是想到了極端,覺着我們要逼死他,纔會對小少爺下此毒手,我說我就記得,我和小少爺同吃同住,唯一一次沒有吃過小少爺吃的東西,就是前日離開白龍鎮的那個早上,小少爺在白逵家喝了一口茶。估摸着白逵覺着交不出鐵虎骨椅會被我張家告到監牢,在想法子暗害他,覺着反正怎麼都是死,他想着殺了小少爺也賺回一條命,說不得衙門還查不到他這裡,卻不想郡裡的夏陽大人、錢黃大人這般本事,直接搜出了他藏匿的魔蝶粉,白逵這般做也剛好暴露了他和獸武者有關聯的大事,我以爲大人可以將他捉回去好好審訊一番,待查出背後的勢力,再處決他爲小少爺報仇也不遲!”一番話說過,童德抹了抹眼睛,瞬間滿眼都是淚水涌出,跟着仰面嚷道:“蒼天啊,小少爺在泉下有知也會高興,他沒有白死,也爲這武國蒼生捉出了一樁獸武者大案!”
ps:多謝,明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