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面的人多多少少都跟荀氏有生意來往,”回到房間,荀齊開口道,“有的…也有利益關係,他們說的話只需帶一隻耳朵聽便是,社交而已,我會讓它與生活平行。”
田澄隨口應了一聲,拿起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夾着盤子裡的食物。
荀齊見她訥訥地,只道她是被剛剛那些陣仗打擾了心情,於是也收了聲,只待讓她恢復一下情緒。
好半晌,田澄都沒有開口,卻對荀齊中途頻頻的夾菜示好表示抗拒,這令荀齊驚訝當中染上一絲氣憤。
“你現在倒是會給臉色了,我記得之前可不是這樣的。”荀齊冷笑了一聲,“可想而知,若再過個一年兩年,我恐怕早被你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你真是完美演繹了什麼叫薄倖。”
田澄聞言,有些不服地朝他瞪去一眼,想開口說什麼,片刻後又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蔫了。
她有什麼資本去爭論…只能好生哄着荀齊,以求他片刻的施捨,反正…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是這樣不是嗎?
荀齊見她擺出這副面孔,心中本來的小小憤怒轉瞬膨脹。
“你!”荀齊語塞,他不知道田澄今天怎麼了,打從兩人見面他就覺察到了她的不對,像是在對自己見外,又像是築起了心防。他已經拿出了所有的耐性去詢問,可是她終是不開口。
於是荀齊叫了侍者進來,吩咐道:“開一瓶酒。”
“好的。”侍者恭敬地道,剛準備退出去。
“我也要一瓶。”田澄見荀齊借酒耍性子,於是心裡一衝動,賭氣地說道。
“額…”侍者點點頭,看向荀齊,見荀齊板着臉不說話,於是趕緊答應着走了出去。
田澄其實剛剛話一出話便有些後悔,於是她擡頭想把侍者叫回來,嘴裡囁嚅道:“算了…我不要了。”
“有些東西,不是你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的。”荀齊冷冷地道,“你一時酒興起頭,就沒有中途離場的權利…咱們倆,就好好地對酌吧。”
忙碌的街道,擁擠的人羣。
荀齊沿着街邊走着。這是一座他再熟悉不過的城市,然而在他微醺過後卻顯現出完全不同的景緻。
他不是沒有醉過,比今天更厲害的情況比比皆是,然而,他卻從來沒有試過在酒後獨自走在街上。通常情況下,老夏會第一時間將他送回家,他從不擔心會失態。
醉後…真的會失態嗎?
所謂失態,可能不過是一種直白的情緒放縱。就像此刻,荀齊那一顆向來冷靜的心,也因爲酒精的影響而變得黏ni起來。
醉眼看過的一切是迷離、是氤氳…這世界,是如此寂寞。
倒不如說是他深藏在心底的寂寞在今晚被狠狠地揪了出來,他不明白,現在的他真的算是如願以償了麼,爲什麼還是會有握不住的感覺?當真是自己那一直爲人所詬病的性格使然嗎?
自己…真的那麼討人厭?
荀齊想起田澄的時冷時熱…她對自己一時像是喜歡得不得了,可一時卻又芥蒂非常。就像今晚,他們兩人就像是賭氣比賽似的,你一杯我一杯,沒有交流,也不願再去猜測。
然而荀齊卻終究沒有醉極,至少,他還記得難過。他也記得把老夏叫了過來,交待他送田澄回家,而自己則拋下車子徒步前行。
電話響起,老夏告訴他自己已經將田澄平安送回了家,詢問荀齊的方位,說他馬上就到。
荀齊拒絕了,也顧不得去應對老夏語氣當中的疑惑和擔憂,立時便掛斷了電話。他心煩得很…不,可能也不算是煩,就只是低落。這種心情…氣不來、傷不起,讓人無奈至極。
可惡的田澄…荀齊咬牙,卻又無法咬到最後。
就這麼恨着,怨着,又原諒着,荀齊的酒意也漸漸有些變淡,理智也在一點一點地回籠。
之後,會冷戰麼…荀齊想。
那又如何?他還怕她不成?
冷戰的結果會是如何呢?時間又會是多久?
還有,因冷戰而分手的機率…會有多大?
思及此,荀齊的腳步停住,他捏了捏拳頭。田澄,我諒你也不…
就在此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荀齊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來看,頓時像鬆了口氣一般,隨後臉上又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
我諒你也不敢,呵。
“喂?”荀齊慢悠悠地接聽了電話,剛準備開口說什麼,卻被對方連珠炮似的話語給打斷了。
“爲什麼每次都兇我?嗯?”田澄迷迷糊糊吼道,“爲什麼每次總是你生氣?爲什麼呀?因爲你人長得帥又對我有恩,所以我忍你很久了!我也是一肚子氣好不好?你自己生活作風不檢點卻反倒要兇我?!”
“什…什麼?”荀齊被她的話弄得有些有些猝不及防。
像大多數醉酒的人一樣,田澄的聲音一會兒高亢,一會兒又夾帶着幾聲啜泣,她繼續自顧自地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是王子嘛…你在雲端高高掛,”她抽了抽鼻子,“切,我纔不稀罕咧!長得帥又怎麼樣?睡着的時候還不就像一隻土撥鼠?生氣的樣子像一隻貓頭鷹。”
荀齊忍無可忍,“你說什麼…”他咬牙切齒地道。
荀齊站在田澄家門外第一百零八遍敲門…他只覺得自己已經凍到有些麻木了。
從掛了田澄電話的惱羞成怒,到打車來她家這一路上的怒火升級,再到一層層爬上七樓的怒火攻心,荀齊簡直有將她家的門狠狠砸掉的心。
可是,良好的家教讓他不能肆意毀壞物品以泄憤,於是他捺着性子敲門,想着等進了門再好好教訓她一番。
誰成想…那個醉鬼田澄可能已經睡成了豬,荀齊足足在外面敲了十分鐘她也沒有來開門。
荀齊簡直有想怒吼幾聲來把這隻豬頭叫醒的衝動…可是,良好的家教讓他不能半夜咆哮民宅驚擾他人,於是他又捺着性子一遍又一遍地撥打着田澄的電話,直到時間過去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已經幾乎快要把生氣忘掉,實因爲這大半夜的簡直快凍死他了…
可惡的田澄…可惡…
“嚇!”田澄打開門,驚了一驚,“你怎麼來了?我隱約聽到有人敲門,就立刻來了…”
“立…刻?”看着田澄睡眼惺忪的模樣,荀齊被寒冷壓制的火氣頓時又被點燃了,他快氣瘋了,“你…”
“哎呀,凍壞了吧?”田澄看着荀齊,忙抓住他的手一拉,將他往家裡帶,“快點進來…”
荀齊的嘴巴張着,生氣的話還沒說出口,便因她這一拉一帶的動作驟然降下了火氣。
田澄拉着訥訥的荀齊走進來坐下,再給他泡上了熱茶,這纔想起兩人還在賭氣的事。田澄記得他讓老夏把她送了回來,自己卻是頭也不回地走掉了,害得她看着他的背影眼淚還不爭氣地涌出過。
“哼。”田澄想起前前後後的事,心中仍是餘氣難消,卻又看到眼前這找上門來還凍得冰冷的他,又有些不捨,“你...不冷了吧?”
“你是故意的吧?”荀齊將手中的杯子放下,“故意不開門,凍我,報復我。”
“我纔沒有。”田澄嘟嘴,她想爭辯,可是一看着荀齊的眼睛便有些無由來的氣短,於是輕輕扭頭道,“誰知道你要來?我睡着了嘛…誰叫你讓我喝那麼些酒的?”
“我讓你喝?不是你賭氣要喝的麼?”荀齊氣道,“不是你一個晚上都在甩臉子麼?你以前對我是什麼態度,現在又是什麼樣子?變臉的速度還真快啊,我真是錯看你了。”
“我!”田澄也生氣了,“我才錯看了你呢…花心大蘿蔔。你不是都有未婚妻了嗎?爲什麼不說清楚?爲什麼還要跟我戀愛?”
荀齊的嘴張了張,一時間沒有下文。
“哦…承認了,承認了你!”田澄站起身來,跺了跺腳,手叉起腰又放下,在屋裡走來走去不知道該怎麼樣纔好了,她急眼,指着荀齊道,“好啊你!”
荀齊見狀也站起身來,他想拉住田澄,手伸出去卻又輕輕縮了回來。
“這…是以前做的事,我忘記了處理好,是我理虧。”荀齊說道,“以前,我認爲這一生無望,於是便任憑安排將婚姻奉獻給事業,也算是得其所了…現在既然應承了你,那個婚約自然是要解決掉的,我定然不會讓自己背上一個始亂終棄的罵名,你大可放心。”
“真…真的?”田澄聽他這麼說,火氣賤賤地一秒便消失,忙跑過來抓住他的手,問道。
“你的厲害我今天總算見識,我敢說謊嗎?”荀齊勉強地輕輕扯了扯嘴角。
“我不會強迫你的。”田澄見他說得勉強,於是依依不捨地放下他的手,“我們之間還有餘地…你實在不用勉強的。說什麼始亂終棄呀,那什麼,哪裡有亂過呢…”
“那你倒是說說看…怎麼樣纔算是不留餘地?”荀齊低低地道,他看着田澄的眼睛,“什麼叫亂?你不妨…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