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公司的事情差不多撫平,田澄用餘下的一點錢遣散了家裡的傭人。
萍姐決定回四川,其實她早些日子她便想過要離開,她的兒子給她添了小孫子,早就催着她回去幫忙照顧,只是東家一直待她不錯,她實在是不好意思開口罷了,這一回,田家遇到如此變故,她的心裡也是真的替田澄感到難過。田澄跟她相處多年,這一別也不知何年才能再會,兩人心裡都很不是滋味。
然而,再怎麼依依惜別都無濟於事,新生活的到來不可抗力。
田澄這兩天住在賓館,她盤算着,頭一件事就是要爲自己找好住的地方,然後,她需要一份工作。這樣,生活才能算是重新開始。
就在她忙活着的時候卻接到了修文媽媽的電話,她約田澄在一處咖啡廳見面,於是田澄便趕緊過去了。
關於修文,一直是田澄不願去想的部分。這麼些天以來,他明朗的態度已經是再明白不過了,田澄不想去糾纏。之前,他們也並沒有濃情蜜意,那麼現在也不會有綿綿恨期。
田澄反倒覺得這樣的關係着實爽快。
沈秀茹看着田澄,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阿姨。”田澄笑道,“有什麼話您就說吧…沒事的。”
沈秀茹看着她的臉,良久道:“你最近瘦了這麼多…我應該替老田照顧你的,可是,我什麼都幫不上。”
“您看您又說這種話了…”田澄輕輕握住她的手,“這段時間以來,您能在我的身邊支持着我,我就已經很感激了…畢竟,您和我爸爸在一起這麼多年,到最後他還是沒能給您名份,甚至連一點點安生的錢都沒給您留下…我才覺得對您不好意思。”
“說這些幹什麼…真正難爲的還是你…”沈秀茹不禁有些哽咽,“修文他…實在是不像話,我真覺得對不住你。”
“有些事情不能勉強。”田澄說道,“修文…有權利做選擇,阿姨你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修文如果勉強自己跟我在一起,對我來說其實並不是幸福。”
沈秀茹聽了她的話,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反手握了握她的手。
“修文…他就要出國了。”良久,沈秀茹纔開口道,“醫院的保外研修名額…他爭取到了。”
田澄訝然地擡頭看着沈秀茹。
“對不起,澄澄。”沈秀茹突然變得有些不知所措似的,“他一年半載恐怕都是回不來了…可能的話,他甚至是想永遠都不回來的…所以,我…”
田澄沒有說話,看着沈秀茹的眼睛裡驚詫的神情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瞭然。
“對不起…”沈秀茹有些哽咽,“我其實是應該替老田照顧你的,但是…你知道,我這個人太沒用了,一生都是在靠男人活着,養尊處優慣了,身體不好,也從來沒有靠自己做出過什麼事…我留下來,恐怕還要成爲你的負累,所以,我…”
“哦。”田澄說道。
所以,是全部都要走了嗎?
田澄的眼眶不禁有些微微泛紅,她趕緊笑了笑來掩飾。
“您放心跟着修文一起去吧。”田澄說道,“我手上還有一點兒錢,住的地方很快就會找到…您不用擔心,我好歹有個學歷,工作也很快就會找到。”她喃喃地說着,“我還年輕,我不怕…我的日子還長,可以邊工作邊學習,我還有很多機會…”她拉拉雜雜地說着,彷彿一停下眼淚便會不由她主地決堤。
被沈秀茹握緊了的手傳來了一點痛感,這讓田澄突然醒了過來。
堅強…堅強…她記得自己跟自己的約定。
她一直在試圖忽略,那打從聽到沈秀茹說起修文要離開的時候便開始在自己的內心深處隱隱泛出的刺痛。
再後來,刺痛漸漸蔓延,化成了一片悲涼。
修文的無情終究是無法不讓她受傷…然而她也捋不清這種感覺到底算不算得是情傷,只道,此去經年,寂寞會如影隨行,在這個城市,她也再不會遇上幾個相熟的面孔。
家鄉,彷彿就要變成他鄉。
然而,反過來再想想…他們都走了也未嘗不是好事。阿姨無需再在自己和修文的關係上執着,自己也就不會再成爲修文的負擔。想到這裡,田澄反倒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如釋重負感。
她這才發現,自己偷偷地藏了一些連自己都不曾發覺的倔強。
倔強地不想被修文可憐,倔強地不想依附修文。她只想開開心心、快快樂樂並自由自在地出現在修文的視線裡。
她是實實在在地喜歡過,只不過…她的愛更像是教科書,始終遊離現實之外…田澄不得不承認,也許自己只是愛上了…愛的美好感覺。
田星走進秀唯,一種熟悉的氣味撲面而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有多久沒有到這個地方來了。
先是在東北零下十八度的片場讓他元氣大傷,再就是每天馬不停蹄的奔忙。像這樣的地方、這樣閒適的時光,對他來說真的是久違了。
田星所經之路照例收穫了齊刷刷的目光,這並不奇怪,以前多麼隨意的他尚且是秀唯熟客衆所周知的發光體,何談現在進了娛樂圈,穿着打扮處處細細考究,真是不吸引眼球都難。
“來了啊。”田星伸手在荀齊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抱怨道,“我剛準備過來,這安修儀叫住我有事,的吧的吧一陣叨叨,這不,來晚了…”
荀齊笑了笑,擡眼打量了他一番,說道:“瞧你這人模人樣的,神采飛揚嘛。”
田星嗤了一聲,朝服務員擡手叫道:“弟弟,過來!”
被叫的那個服務員趕緊一臉笑意地走了過來,看着他的眼神裡滿是羨慕,說道:“田哥好久沒來了,敢情是躲到哪裡練了什麼秘術麼,這也太帥了吧。”
“喲,幾個意思啊。”田星佯嗔道,“是說我以前很矬?”
“開玩笑吧您。”服務員連忙叫道,“您要是矬的話,那我還有沒有人樣兒了…”說着朝坐在對面的荀齊看了一眼,笑道,“只要您和您這位朋友一來,這裡頭的男男女女誰不是眼睛裡頭帶着鉤兒,不信,您瞧…”說着朝田星右側努了努嘴巴。
田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俊秀的男孩正直盯盯地看着他,手裡拿着一隻杯子正準備往嘴邊送,見田星突然回過頭朝他看,視線不期然地猛地對上,他心裡一個緊張,手裡的杯子差點沒端穩。
“嫩頭小子…”田星笑了,轉過頭,對着服務員道,“好了,拿我的酒過來給我朋友換上。”
“好的。”服務員應道,接着眼睛轉了轉,朝剛剛那個男孩兒瞥了一眼,笑道,“那…那一位,要不要也換上一杯?”
“嗯?”田星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罵道,“要你給我多管閒事…快去拿酒吧你。”
服務員笑着走開了,跟着笑出聲的還有坐在對面的荀齊。
“怎麼,真轉性了。”荀齊笑道,“有句話說得好,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原本我以爲你不能堅持個幾天,誰知道卻還是這麼樂此不疲。”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田星皺眉道,“什麼人不好學你偏偏學安修儀?講話陰陽怪氣的…遲早得被人用麻袋套住頭打一頓。”
荀齊沒有說話,笑了笑。
田星觀察着他的臉,過了一會兒,把頭湊上前,說道:“看樣子,你這兩天心情不錯嘛。”
“就那樣。”荀齊說着,配合着服務員爲自己換杯盞的動作,“你怎麼樣?”
“忙死了…從東北迴來,我足足睡了兩天,可凍得我渾身是病。”田星抱怨道,“這兩天又是各種忙,每天不是片場就是影棚,根本就沒機會去跟我們家寧輝在一起…”
荀齊聞言,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