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的打印稿第二頁,介紹了八人角色的個性與關係。
徐知逸的角色是民國小少爺,家裡只有一個哥哥,被寵壞了對其依賴無比。但平時仗着哥哥的社會地位作天作地,在外面聽曲看戲到處玩,與一位喜歡提個鳥籠轉悠的錦袍馬褂大老爺是忘年交,內裡卻相反極爲傳統。
反覆將這段文字來回看了兩三遍,徐知逸從開始的鬥志滿滿目露認真,轉爲雙脣微張呆愣的小模樣,一句這什麼玩意兒差點脫口而出。
低頭看看身上的煙青長衫和腿邊放着的紙扇,擡眼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我穿成這樣居然是個紈絝子弟?”
不待對方回答,又繼續看着稿紙:“不是哥你演一個軍閥……強勢軍官,弟弟不應該是怯弱維諾沒有主見的嗎?我這吊兒郎當還怎麼兄控啊,陶姐的劇本還真是從人設開始就吸引眼球吶。”
衛鍾翔拿起紙扇,輕輕敲了低着頭認真查看其他介紹的腦袋,悠悠說道:“本來這兩兄弟的角色陶姐是想讓我們兩個反着來的,但是沒辦法,我先選角色,那自然是要選一個酷一點的。然後弟弟角色做了小改動,原先跟你說的是差不多的。”
腦補了一下衛鍾翔溼漉漉着頭髮,睜着眼睛軟軟地叫自己哥哥,徐知逸感覺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搶回紙扇,又繼續翻看剩下的情節。
故事大概虛設濃縮了20年的時間,在內憂外患的大背景下,圍繞一家兩老兩小爲主線發生的各種插曲。
大老爺想要置身事外整天不務正業,有天在茶樓喝茶聽書結交了一位愛穿長衫年輕的忘年交,時常結伴聽曲看戲,高呼享受生活大法好;闊太太是大老爺的姨太太,喜歡帶着自己的女兒一起參加聚會茶話會,看些稀奇玩意,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有嫁一個年輕有爲的未來大佬;大兒子是歸國華僑,帶着西化的新思想在校園內奔走,希望透過東西方不同的思想碰撞,感化學生們,有個得意的男學生以及暗戀自己的女學生;小女兒一直被寵愛有些大小姐脾氣,認爲自己哥哥的做法太多餘,對某次聚會驚鴻一瞥的青年軍官有好感,多次在衆人面前明確表明心意。
到這裡都沒有問題,也就是把一些常見情節忽略年份串了起來,老套又不失經典,問題是負責串戲的四位配角……
大小姐、長衫忘年交與男女學生都是同學,歸國華僑在校園裡演講時,妹妹皺眉悄悄走了,長衫小年輕謹記哥哥的叮囑嗤之以鼻。女學生喜歡用愛戀崇拜的眼神望着他,而男學生對這些思想沒興趣,但平時與女學生聊天較多自以爲是一對,便跟着聽了並會假裝熱切討論;後來發現自己沒機會後化失意爲動力,認真分析局勢,成爲新浪潮的奠基人之一。
灑狗血的“三角暗戀”。
長衫小年輕骨子裡固執傳統,是矛盾的結合體,對哥哥言聽計從,有些難以明說的孺慕之情。在得知同班同學大小姐居然喜歡自己哥哥後,就淡出了有錢人的小團伙每天單獨出去,不料結交到的忘年交居然是大小姐的父親;哥哥是個冷酷不苟言笑、但長相俊美的青年軍官,從小愛護弟弟並不想讓他沾染複雜的社會關係,無視大小姐的愛慕走獨身主義路線,與歸國華僑是至交。
熟悉又奇怪的兄弟設定。
一口氣看完手上所有稿紙,邊拍拍自己坐得有些麻了的腿,邊跟半對面坐着的人吐槽道:“翔哥你提前看過了吧……要不咱們還是換換?冷酷無情什麼的很有意思啊,翔哥演學生多有趣。”
尤其是用孺慕的眼神望着自己就更有趣了,既然兩個人在現實生活沒有做戀人甚至朋友的可能,在演戲的時候感受一番也不錯。
衛鍾翔聞言,若有所思盯着徐知逸,在他臉上的淺笑快要掛不住的時候,才若無其事扭開頭道:“年輕人想想就好了,乖乖穿着長衫做小少爺吧,記得對哥哥我言聽計從。既要展示乖弟弟的模範樣子,也要有無所事事的小紈絝樣,你行不行啊?”
嗤笑一聲,徐知逸“刷”地打開之前站了起來,手腕輕輕搖動擺出一副類似江南才子的模樣:“你猜?”
還剩三十分鐘,也不浪費時間,兩人開始簡單熟悉自己的臺詞與熟記人物關係。
趁着還有時間,決定先對一對屬於兄弟倆的場面內容。
沒有陽光的灰色午後,剛剛聽完說書坐着黃包車回到家長衫小少爺,邊搖着扇子邊哼着小曲走進大廳。感受到大廳裡比平時更低的氛圍,定睛一看,原來是哥哥回來了,正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地盯着自己。
場地受限,兩人的活動空間就圍繞在櫃子與牀進行。
“哥,你回來了?”語氣帶着一絲已經三個月不見的驚喜。
“今天去哪兒了?不是讓你不要摻和時事嗎?”比平時更嚴峻的神情,眸色也更深。
“下午去戲苑聽曲,認識了一個喜歡遛鳥的老爺子,陪着一塊聽書去了。”有些不明所以,但老實說道。
周圍一陣寂靜,風吹動紗窗的聲響也明顯了起來。
“是嗎?”青年軍官站起來,快步靠近比自己矮小半個頭的弟弟,“那上午幹什麼去了,嗯?”
太近了。徐知逸想到,這個距離雖然沒有第一次見面拍合照時的側臉那麼貼近,但畢竟是正面相對。按照劇本寫的擡頭直視哥哥的眼睛,能輕易感到對方薄薄的鼻息打到自己臉上。
超綱地用收好的紙扇抵了軍官胸口一下,藉機退後一步,開口道:“上午在學堂,有位華僑過來演講宣傳自由的民主思想。不好意思中途離開,但是也沒有聽進去,我一直記得哥哥說的不要理這些事情,只要享受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
點點頭,擡手想要拍拍弟弟的頭,在離頭髮還剩半寸距離時猛地停住了,彷彿想到什麼般生硬改變動線,拍了拍肩膀道:“記得就好,這些事情我會負責。”
……
對完詞兩個人都鬆了口氣坐在牀邊,很是感慨了一番陶姐編寫劇本的糅合程度。不一會兒,聽到門外傳來細碎的聲響,拍拍衣服走了出去。
第一個到達休息室的隊伍是一呼百應與陶姐。
把一直拎着的空鳥籠放到地上,裝模作樣摸了摸鼻子下面的小鬍子,一呼百應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
穿着繡着牡丹花朵的華貴旗袍,肩上披着柔軟的米白色皮毛披肩,陶姐一步三搖地邁着小步子在沙發另一端坐好。正要開口,就看到了一個身穿仿軍裝款式的青年與一個煙青長衫的身影,從小休息室走出來。
四人互相調侃追捧了一番,絲毫沒有提劇本內容的跌宕起伏。
緊接着,一身西方時髦洋裝,搖着羽毛扇子的嬌嬌拉着自家哥哥的胳膊,與穿着整齊乾淨學生裝的雪糕佳佳也踏着時間到了。
先是簡單交流找人的心得線索,又是提到小組對詞時有多羞恥與入戲,輕易地就將氛圍熱鬧了起來,陶姐帶着一絲緊張的臉上也漸漸放鬆下來。
“吶,首先這是少數派的第五次碰頭,之前進行過江邊輪船夜遊、漢服漢文化學習、單車騎行等等。那麼這次活動呢,也是我心血來潮想的內容,沒有提前知會大家有些不好意思。”陶姐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看到大家紛紛擺手不介意,才接着往下說,“這次寫了個劇本小故事,應該是極其不成熟的。但大家出來就圖個高興,希望待會配合的時候不會讓各位失望,當一個體驗去做就非常感謝了。”
“當然了!”一呼百應避着陶姐的眼神,隱晦地給大家使了個眼色。
“沒有必要那麼嚴謹嘛。大家都看過劇本了吧,接下來都坐着對一遍臺詞?”大副也幫着說話緩解陶姐的情緒。
接下來衆人按照上午的座位,簡單對了臺詞,改動了一些明顯不合理的地方。並在喝過水後開始正式的遊戲,期間社會生活經驗較豐富的一呼百應、陶姐紛紛現場加詞,老實的大副與古靈精的嬌嬌也不甘示弱。整本打印稿對完下來,就只有衛鍾翔與徐知逸的軍官少爺部分,是一個詞一個動作都沒有改動完全按照內容來的。
衆人歡歡喜喜對完戲,嫌不過癮又現場假設情況自由發揮。來回玩了快兩個小時,才各自心滿意足地拍照留念。
徐知逸依舊坐在扶手上,小聲地問道:“翔哥,陶姐生日就只有這個安排嗎?”
衛鍾翔舒展了下背部的肌肉,也輕聲回道:“當然不止。吃完飯還有二輪呢,讓你帶的換洗衣服沒漏吧?不出意外今晚得住在這裡。”
輕輕頷首,想要合照一張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在被拉着拍完學生四人組合照後,雪糕高興地道:“逸哥你和翔哥拍張兄弟合照吧,我們其他三組都拍好了。”
還未回過神來,有些呆愣的乖巧模樣便與身旁表情深刻眼神深邃的軍官模樣,一起收入雪糕的手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