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生活中也有許多喜事, 比如,暮雨被清華錄取。
我與她賀喜,暮雨此刻卻是一點也不謙虛:“算他們識相。”
“現在是大學生了, 暮雨, 想想真是不容易。”我不由得嘆息。
“所以這榮耀是我應得的, 姐姐, 我爲此付出了艱辛與努力, 現在是享受稱讚的時候了,讓虛僞的讚美淹死我吧。”暮雨已經走出昔日陰影,現今既自信又活潑, 多好!
“有沒有去告訴爸爸媽媽?”我問,這喜訊自然應第一個與他們分享。
“當然, 程先生陪我去的, 姐姐, 你在那邊還好麼?”暮雨的聲音裡全是喜色。
我應當爲她高興的,可是我竟然哭了起來, 先是小聲抽泣,進而放聲大哭起來。
暮雨聽見我哭便着了急,立馬問我:“怎麼了?姐姐,發生什麼事情?”
我匆匆忙忙掛了電話,我怎麼與他傾訴呢?我被拋棄抑或是我失戀?又好像兩者都不算。
我愧疚, 爲了一時哭得痛快, 我令暮雨擔心。
怪誰呢, 他並不是沒有警告過我,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我, 讓我不要愛上他,我讀懂了遊戲規則, 卻偏偏要耍賴,誰都不會同情我。
臨近開學,我秉承國內的良好習慣,先了解了一下下學期學習內容,我必須得承認互聯網是個好東西,它讓我的學習更加便捷,而且,我可以隨意上聊天室與陌生人傾訴我的苦悶。
有一位叫Jack的,我經常與他聊天,大概是把他當莫凡,無話不說。
當然,對於莫離這件事情我終究難以啓齒,再怎麼着我也是個才十八的小女孩子,到底是矜持。
有一次我們聊起留學他說:“不知爲什麼留學總喜歡選英美,這兩個國家真就那麼好?”
“我能出來見見世面已經是大幸,哪裡還會挑剔?”我說的確實是大實話。
“如果讓你自由選擇的話呢?你選哪裡?”他又問。
“中國。”這也是實話,哪裡都比不得家鄉,我想念黃膚黑髮的同胞們。
“可是世上的事往往由不得你選,不能選擇生於何時何地,不能選擇父母,然後父母又不斷干預你的選擇,活了這麼些年,不知道在爲誰活。”倒惹出了他一番抱怨。
“父母健在就是福氣了,不能不惜福。”我告誡,他哪裡能知道我和暮雨吃的那些苦,父母願意爲你遮風擋雨衝鋒陷陣,那真是至大的福氣。我又安慰他:“既然大事上做不了主,那麼就在頭髮顏色與衣服款式上作文章。”
“我連這些也做不了主,所以纔會抱怨,目前爭取能在選女友時做一回主。”他打了一個苦笑的表情。
“選?愛情又不是在超市買酸奶,根本無法選,可遇不可求。”我想起莫離來,真心實意地講,我高估了我自己,我聽他闡述完遊戲規則後,本以爲能玩得起的,就像小時候一樣,以爲玩輸了還有下一盤,我總有翻盤的機會。
哎,怪我是個天真女。
“那是因爲愛得不夠,這個世界上也曾有梁祝,還有羅密歐朱麗葉。”他言之鑿鑿。
“傳說你也信。”我笑起來。
“沒有信仰的人才可悲。”他發了一個鄙視的表情。
我沉默,我怎麼不信呢,我信那一時的歡愉,但我又清楚,那一時的歡愉維持不了一世。
我猶豫一會兒,還是把我和莫離的事情告訴了他。
他的頭像竟然一下子灰了。
也好,我傾訴的時候他聽不見,聾子擁有是世界上最適合傾聽的耳朵。
我用MSN加了他,有好耳朵的人當然值得交往。
實在閒得無聊了,會去找莫棄,最近他那熱鬧,李順民他們天天窩在那裡打橋牌,我是真佩服莫棄,他們在外面吵翻了天,他只管悶頭看書做筆記,真正的兩耳不聞窗外事。
他們一見我來就馬上叫姐姐,我不解,與李順民一起的那位解釋道:“順民是你妹夫,我們跟他一輩,當然叫你姐姐。”
我笑得不可收拾,連暮雨那丫頭的玩笑都當真。
李順民還認認真真的站起來表決心:“姐姐,我真的沒有再約會過其他女孩子,希望你爲我作見證。”
他不會真的當真吧,暮雨下次還不知什麼時候來這邊呢,暮雨也是,怎麼開這樣不靠譜的玩笑。我馬上勸阻他:“暮雨是小孩子,她的話算不得數。”
“怎麼算不得數,她有自主能力,而且她還給我打了電話。”李順民一點也不理會我的勸告。
“哪裡是她給你打的電話,是她打給我你搶着接的好不好,暮雨根本不記得你是誰。”莫棄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客廳。
李順民漲紅了臉:“怎麼不記得?她還說帶中國結給我,在你們中國,這難道不是定情信物麼?”
我與莫棄相對大笑,這算哪門子的定情信物,還是莫棄先止住了笑:“順民,這是中國人民送給國際友人的禮物,代表中國人的熱情友好。”
李順民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莫棄又轉過頭來對我說:“暮雨沒有告訴你她要來倫敦嗎?我看你毫不知情的樣子。”
我瞪大了眼:“怎麼會?她連提也沒有提過。”
還算莫棄覺悟高,馬上拍自己嘴:“她一定是要給你驚喜,不知她來了會怎樣收拾我呢。”
一羣人都幸災樂禍起來。
莫棄晚上又做了一大桌子菜,大家吃飯的吃飯玩橋牌的玩橋牌,一派熱鬧景象,我想起前兩天翻紅樓夢,裡面有個小丫頭說,千里搭長棚,沒有個不散的筵席。
呵,不知道散的時候又是什麼光景,紅樓夢是一部令人惆悵的書,不適合失戀的人讀。
莫棄望着發呆的我,半天才冒出一句:“莫離昨天給我電話了,讓我問你好。”
“是麼?”我神色自若地夾菜:“他記得我是蘇珊還是莉莉?我一直忘了告訴他我其實叫伊莎貝拉。”
莫棄一臉尷尬,我也不去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