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莫離在暮雨處打聽到我的地址, 依暮雨平時對他的厭惡程度來看,定是費了一番周折。
我便笑道:“怎麼樣?暮雨是否劈頭蓋臉一頓罵。”
莫離自顧自進來倒水喝,然後回頭衝我笑:“劈頭蓋臉, 天, 我的小晨雪, 你說我哪裡還有臉呢?”
他一下子逗得我發笑。
我終於曉得我爲何迷戀他。
是的, 我迷戀這種感覺, 這種莫名其妙的快樂令我興奮。
可是值得,這個社會,可以令人歡愉的男性都已經稀缺, 只是片刻,已經遠遠足夠。
我與他並排坐在沙發上, 姿勢曖昧, 他突然湊到我耳邊, 輕聲問我:“晨雪,你說, 月黑風高,孤男寡女,是否應該發生點什麼?”
我竟然臉紅。
我都二十六歲,即使發生什麼也屬再正常不過的事,我驚異的是, 我居然臉紅, 如剛戀愛的少女般, 我爲他的每一句而臉紅心跳。
可是我們竟然只是坐在沙發上聊了整夜, 他與我說起近年發生的事情來, 藝術家不好當,回國才發現海龜原來是這般廉價了, 隨手一撈就是,所以立馬識時務地改行,現在在廣告公司做,總也是個能餬口的生計。
呵,原來大家所經歷的過程也一樣,有什麼挺不過來的?
我只靜靜聽,不願插話,有時候,傾聽也是一種能耐,並不是什麼人都能提供一雙耐心的耳朵。
後來我累極,躺在沙發上睡着,隱約知道莫離將我抱到牀上,他的動作異常輕柔,不知爲何,我想起小時候,與暮雨看電視看得睡着,然後由爸爸一手一個將我們抱上牀,動作輕柔而且帶着憐惜。
所以早上我起牀時賴在牀上心情大好地想:莫離,也並非不愛我吧,如果不是男女之愛,也會是兄妹之情。
管它呢,有這愛與情二字,我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而且還有新的挑戰在等着我,現今好歹也是項目負責人,總得在精神氣上給下屬信心。
又在公司門口碰到李小姐,她這幾日一見我仿似有深仇大恨,我不解,向秦藍求教,秦藍笑道:“利字當頭啊,她想這個位置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勸你,小心點罷,千萬雙眼睛看着你,一點錯也出不得的。”
我苦笑,秦藍的哲學我懂,向來不用立什麼牌坊,管它是什麼閒言碎語,一律消化得了。
是啊,只聽好聽的話,只做高興的事,一切隨心就好,哪裡伺候得了世界上這千萬張嘴了。
於是我回辦公室專心於方案,目前做好項目纔是第一要務,不是麼?
幸好麗娜與朱莉都是得力助手,經驗十分豐富,給出了很多合理建議。
上午與市場部的同事作了溝通,那邊的意見是,雖然市場定位還算準確,但是有一個必須考慮的因素——炒房團。
我與麗娜苦笑:“你說現在是什麼社會,這幫投機者我們也得小心伺候,這碗飯現在已經這麼難吃了麼?”
麗娜卻對抱怨毫不動容,甚至連頭也沒有擡,只是淡淡說:“他們也不算投機,有頭腦有本錢,該他們發財。”
這時朱莉這活寶開門進來,大笑道:“我們目前的任務就是忽悠這羣聰明人,令他們認爲樓市一片大好,所以我們擔子沉重。”
我們三人都哈哈笑起來,我突然就曉得了,原來工作也可以帶來這麼多的滿足感與快樂。
而愛情,是人生中的一部分,就象有的人可以不工作一樣,也有的人,可以沒有愛情。
因爲,光是自愛已經來不及,哪裡承受得起別的愛。
下午在休息區見到暮雨,現今我已經能大大方方跟她打招呼。
她卻是哭過的樣子,臉上猶自有淚痕,我瞭解暮雨,縱使再任性,也斷不會在公司失態,所以事態應該有些嚴重。
我將她拉至無人處,輕聲問她:“什麼事情?怎麼哭成這樣?”
暮雨低着頭,兩手不停轉手裡的茶杯,她有難言之隱。
“我們兩姐妹,還有什麼不可說的?”一遇暮雨這般態度,我便有點着急,拉住她的手。
天,她的手竟然在發抖,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情?
她又驚又懼的樣子。
暮雨仍是一語不發,她乾脆站起來,走到窗前去。
此時樓下又有程太太的身影,她滿頭珠翠,卻一點風度也無,正叉腰怒罵,還作勢欲打人,保安連忙上去阻攔,又不敢真的傷了她,場面十分滑稽。
“這又是何必,白白跌自己身份,她分到的財產,怎麼也夠她安度餘生了。”我也感嘆起來,許多女子就是太過計較,活活將自己困住。
“哼,哪裡足夠?她名下也有三五個小白臉需要養,住着大別墅,開着名貴跑車,又毫無經濟來源,總要想辦法多弄點錢纔是。”暮雨撇撇嘴,露出一絲輕蔑笑容。
我吃驚,現今也興女人公然養小白臉了?社會進步也可謂神速。
“程先生可知道此事?”我忙問。
“怎會不知,她又高調,新近包養的那個是個剛出道的小演員,她還斥巨資爲他拍戲,連新聞發佈會也卿卿我我,從不避嫌。”暮雨又說,這些八卦從她的嘴裡侃侃而來,我意外,她究竟是從哪裡探得?又或者,本身已經路人皆知,是我兩耳不聞窗外事?
“閒談莫道人非,況且對方還是恩人親友。”我拍拍暮雨的肩膀。
暮雨立刻噤聲。
我擡手看看手錶,竟已經出來半小時有餘,連忙放下咖啡杯,要回去做方案了。
至於暮雨,她自有她的一番天地,她有一天應付不下來,自然會想到讓我相幫,畢竟她在這世上也只有我一親人耳。
回去見麗娜與朱莉又起紛爭,第一期的樓盤廣告已經投放,所以近期要做大型論壇來幫助廣告造勢。
這種論壇,一般要邀上幾個專家,宣揚樓市只漲不跌,而麗娜卻主張實話實說。
“只要說到買家心坎裡去,他們豈有不買之理?”麗娜力爭。
“說得好聽,你入行也不是兩三天了,你可說說,近期有哪個樓盤又全是實在買主了,炒房團佔的比例越來越重。”朱莉板着一張臉,不悅。
“我們是行業領頭羊,壞習氣不應該從我們這開始。”麗娜自然不服。
“公司利益爲先,別忘了公司發你優厚薪水。”朱莉反脣相譏。
“所以我是爲公司着想。”
“好了。”我大吼一聲:“雙方均有幾分道理,就沒有居中之策。”
兩人倒是立刻安靜了下來,看來已在思量對策。
呵,幸好這兩名助手職業素養均十分高,不然我這小小主管還真是十分難當,聽說我人際關係十分複雜的公司,因小小事情也爭得頭破血流。
好吧,我是幸運兒。
幸運兒操心完公事,可以安然回自己的小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