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仍然沒打起精神去上班。
一大早李小姐就跟我說:“吳經理找你, 等客戶走了你去她辦公室一趟。”
呵,可見效率之高,馬上就等不及要批評我。
等客戶走後, 我戰戰兢兢去敲門, 她在裡面懶懶地應了一聲請進。
我是第一次進她辦公室, 她此刻正懶懶地靠在老闆椅上, 一臉疲態, 見我進來只說了聲請坐就不再說話了。
我悄悄打量起來,灰色外套在衣架子上,看料子就知道價值不菲, 她用的香水味道極淡,輕飄飄地飄進我鼻子, 我還注意到, 她的鼠標, 呵,上面還印着hello kitty, 這是她赤手空拳打下來的天地,當然可以隨意沾染她的氣息,不像是外面的寫字間,個個千篇一律。
她眯了一會兒纔開口:“昨天的事情,你不必放心上, 我中午就叫了小李去取, 她自己忘了, 想找個替死鬼罷了。”
她說話的時候十二分的溫柔, 批評人的時候也是和和氣氣的, 更像是與人閒話家常了。
我連忙回道:“我也有失職。”
“蘇小姐,不是爲着這件事, 我也想找你談談的。”她頓了一下,有點猶豫的樣子:“蘇暮雨小姐大概是你妹妹吧?”
我一驚,連忙否認:“怎麼可能,我哪裡有那樣的福氣了。”
她笑笑:“我能這樣說,自然也不是憑空猜測了,而且上頭指定讓我帶你出席週五的晚會,我沒別的意思,說破了是爲了讓你不那麼拘謹,有關係是一回事,懂不懂事又是另一回事。”
她說得已經足夠明白,我只有承認:“暮雨是我妹妹。”
“那沒有其他事情了,週五記得打扮齊整一點,要見很多重要人物。”她揮揮手叫我出去,她大抵是非常累,無力的樣子。
我出門時她卻又叫住我:“蘇小姐,不管你是什麼背景,既然現在我們是上下屬關係,希望在工作方面你可以全力配合我。”
我應了一聲“恩”就匆匆出了門,果真這裡臥虎藏龍,我與他們比起來就跟一張白紙似。
李小姐見我出門就迎上來問:“她跟你說了什麼?”
因爲昨日之事我對她有點反感,但仍然笑着說:“無非是批評兩句,沒什麼。”
她大鬆一口氣的樣子。
人人都會兩面三刀的本事,你要是不會,就只能說是你不懂事了。
整理好文檔,也就無事可做,靜坐在辦公室看別人忙碌似乎也太無良,我乾脆溜到休息區喝茶,從休息區的大玻璃看下去,整座城市的繁華盡收眼底,人們都在爲生活奔波,步履匆匆,我也不是不慶幸自己能走到今天,至少不用擠着公車去超市當營業員。
一週下來也還適應新工作,漸漸地也懂得融入同事,我竟然還陪着李小姐去逛了幾次街,也中肯地提意見:“這條黑裙子好看,對,可以配羅馬鞋。”漸漸地也成爲一個懂事的人。
週五的晚會果然非同凡響,據說場地費都是六位數字,我挑了自認最體面的衣服去,卻還是被吳小姐堵在門口,她上下打量我一番,纔開口道:“怎麼穿這麼硬朗的裙子來,出席這種場合,女性一定要懂得發揮自己的優勢,要曉得,最柔媚的才最具力量。”說完才後備箱裡拿出一個袋子,我抖開一看,大大的V領,又綴着一圈荷葉邊,十分嫵媚。
我怯怯看着她,有點不大敢穿,她看穿我心思,有點蔑視地看我一眼:“什麼都不敢,何必出來上班,蘇小姐在家坐着也未必就沒有飯吃了。”
好厲害的激將法,我一下下不來臺,只得連忙找地方換了。
衣服窄小,而且我又瘦,穿在我身上更顯得我弱小無依,這才令她滿了意,笑着說:“這樣多好,這嬌小可憐的樣子,絕對殺人於無形。”
我在心底暗笑,剛剛婦女解放的那一陣子,女人們都愛逞強,彷彿這樣才能令自己更有存在感,如今卻又裝嬌弱來贏取勝利了,可見時代變化實在是快啊。
吳小姐進場就開始滿場飛,或者時不時拉兩個圈內人過來跟我認識,我拘謹,除去握手微笑實在不知說什麼是好,她瞪了我好幾次仍然無效之後選擇對我放任自流。
我渾身輕鬆,趕緊拿了盤子找東西吃,六位數字的場地費不是白花,糕點都十分美味,我一樣一樣嘗過去,心想,這美味也不枉我來一趟了。
等到吃飽喝足,就端了杯果酒去露臺休息,躺了一會兒竟然盹着了。
做夢,夢見莫離給我寫信,一封一封被我碼在抽屜裡,但是不知道內容,突然有一天他不寄了,我去郵局查,查了很久也沒我的信,我在郵局裡哭起來,但是半睡半醒間我又十分清楚,早就使用E-mial了,現今哪裡還有人寫信呢!
可是我在夢裡仍然來過,這麼多年,他也沒有聯繫過我,沒有寫過一封信,沒有打過一個電話,隻字片言也沒有。
等我醒來,我卻看見莫離,是莫離,真的莫離,雖然頭髮長了一點,可是臉還是那張臉,比起過去雖說多了幾分成熟,但輪廓一點也沒有改變。
我懷疑自己做夢,他過來掐我的臉,稍微使了一點勁,我疼得嚷起來,我大叫:“莫離,你怎麼在這裡?”
他也坐到躺椅上來,我們這姿勢相當曖昧,奇怪,這麼多年我心底一直有些隱隱地怨他,可是一件見他呢,我居然一點也怪不起來,我甚至迷戀他的氣息,淡淡的帶着菸草味的不羈的味道。
他輕輕湊到我耳邊:“我們的小晨雪長大了。”
“總要學乖的是不是,總不見得一直被人當洋娃娃般玩耍。”我回他一句,語氣裡自然也是抱怨的。
“哪裡有你這樣的洋娃娃,洋娃娃們通常永遠也長不大。”他摸着我頭髮,仍是當年的語氣。
莫離始終是莫離,我始終是恨不了他。
好吧,我承認,我仍對他臉紅心跳,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一點出息也沒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