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暮雨載我去上班, 我讓她在距公司500米處停下來我步行過去,暮雨撇撇嘴:“你小心一點,這個公司可是一個閒人也沒有, 連嘴也是不閒的。”
“你這算是給我一點下馬威?”我笑笑下車, 衝她揮手。
接待我的是一位李小姐, 溫柔可親的樣子, 先是帶我認識了一遍同事, 又告訴我今後工作中的注意事項。
到得下午才見到我的上司,原先就在心裡揣測,怕是個雷厲風行精幹無比的女強人形象, 誰知竟是個嬌小嫵媚的女人,踩着細細的高跟鞋, 見到我還溫柔地笑一笑。
李小姐這時卻在我耳邊說:“這是吳經理, 吳瑤, 別她看對你笑靨如花,真正的暴風雨總是在風平浪靜之後, 走,我帶你去行政部領文具。”
整個上午也就這樣過去了,中午在食堂吃了簡餐,碰到暮雨我連忙別過頭去,她嘴角的淺淺笑意是在笑我何必欲蓋彌彰, 我不理會她, 低頭跟土豆較勁, 呵, 好多年沒有吃中國菜, 現在吃什麼都覺得是佳餚。
李小姐卻看出端倪來:“你認識蘇小姐?”
我搖頭:“怎麼會?”
“晨雪,暮雨, 你們又都姓蘇,怎麼感覺是姐妹,不過你要是認識她,也就不會到企劃部做小職員了,對了,你不會是下基層來鍛鍊的吧。”李小姐一下子生出無限聯想來。
我驚出一身汗,不知如何應對。
這時旁邊的同事又湊過來:“我說小李啊,人家蘇工不但是老闆義女,不見得就沒有其他關係了,你也知道,如今義父啊乾爹啊什麼的,都做不得準,亂說話小心飯碗不保。”
“這位蘇小姐倒長得不像蘇工,明顯秀氣些,名字有相似也是有的,抓緊吃飯吧,下午還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處理。”終於有人站出來說話,我感激地朝她一瞥,此人濃眉大眼,頗有些英氣,我馬上就喜歡起她來,我瞥一眼她員工卡,上面赫然寫着:人事部—秦藍。
原來新人就幹這些事,先是整理企劃部兩個櫃子的文檔,間或幫人倒水泡茶倒咖啡,好不容易快要下班,李小姐又出來說:“你去洗衣店取一趟衣服,吳小姐的,黑色紗裙,晚上宴會要用,單子在小蔣那,你快一點,吳小姐半小時後要出門。”
我找人拿了單子,匆匆出門去,剛回國,不熟路,只得打車,將單子上的地址念給司機聽,司機大笑起來:“喏,前面拐個彎就到了。”
我幾乎是飛奔過去,洗衣店的人翻了半天,卻告訴我說,那條紗裙早已取走,我出示單子:“沒有見單子就讓人取走衣服,我有權要求賠償。”
那店員唯唯諾諾地看着我:“是吳小姐本人來取走,她是我們熟客,所以。。。。。。而且她說她趕時間,等不到人送單子過來了。”
我只得回公司,李小姐一見我就劈頭蓋臉:“叫你取趟衣服都這麼久,吳小姐很生氣,自己去取了。”
我傻站着,不知如何是好,又聽見她說:“算了,趕緊下班吧,你是新人,以後多學着點。”
我喉嚨裡堵着一口氣,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嚥下去,看,竟然真的養嬌了,以前受過的氣難道少了,而且現在,我還是有薪受氣,忍!
我收拾東西下班,遠遠看見暮雨的紅色車子,她在不遠處等着我,我走過去。
她看見我一張臭臉,哈哈大笑起來:“怎麼,受不得氣了,早告訴過你,社會不好混啊。”
我不說話,仍是想不通,明明已近是最快速度,爲何吳小姐就那麼幾分鐘都等不得了,時間就金貴成這樣子了。
晚上吃飯也是鬱郁的,扒了兩口就放下筷子,惹得李嫂過來摸我額頭:“暮雨,你姐是不是感冒了?”
暮雨仍是一慣地笑:“別理她,哪裡就那麼嬌貴了。”
現今輪到暮雨來教訓我,因她比我出社會早,已經遇過這些事情,我多幼稚,我竟以爲她受程先生庇護,過得無比舒適,我又想起白天在公司食堂聽到的議論,恐怕也有傳進她耳裡的,
她當時怕比我要難上百倍了,如今已近練就了金剛不壞身,百毒不侵。
我又疼惜起暮雨來。
晚上有些想莫棄,在倫敦的時候,我哪裡受過這些氣,一來學校的環境相對單純,二來有莫棄照顧,日子也不是不舒適。
可見我既幼稚,又不懂得惜福。
我上線跟Jack傾訴,呵,現在唯一能說話的就只剩他了,暮雨與我都已經有些差距,思想不在一個層面上了,她明顯高過我。
“這是常有的事,你放在心上除了令自己傷神別無用處。”他勸解我。
“可是覺得異常委屈。”我心裡仍然憤憤不平。
“世上委屈的事情多了去了,每件都要如此,還不如一死了之。”他打了一個俏皮的表情過來。
我笑笑,說是這樣說,可是心裡畢竟咽不下氣來。
他又說:“過一陣子就好了,等你習慣別人踩你以後。”
我問:“那我是否要去踩人。”
“別人踩你你當然要還擊,但是記得姿態要高貴,優雅地踩對方一腳,然後抱歉地說聲對不起。”
我這才真正開心起來,Jack就是有這點好處,幽默又善解人意。
我想起暮雨以及莫棄都是一點一點這樣成長起來,如今也都能獨當一面,心裡又輕鬆不少。
他下了線,我看着他灰色的頭像,給他留了言,向他傾訴莫棄的事情,我說,我有一個朋友,愛慕我卻始終遭到拒絕,我自認不愛他,但他最近待我有些冷淡,我有經常想念他,你說人是不是都有些奴性,是喜歡受虐的?
他的頭像卻突然亮起來,他說:“再正常不過了,如果人人都懂得惜福,政府哪裡還用宣傳和諧?”
我臉紅到脖子根,原來他只是隱身啊。
原來我是不惜福。
可是那又能怎樣呢,都已經是過去的事,莫棄正忙着他的宏圖偉業,哪裡還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