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刺客,抓刺客。”平靜的皇宮內院頓時接二連三的響起呼聲。
在寢宮中安坐看書的皇上猛然站了起來,向門口走了幾步,一面口中喚道:“郭尚忠。”
站在門口的郭尚忠聞聲跑了進來,跪下道:“皇上喚奴才,有何吩咐?”
“外面亂哄哄的是什麼聲音?”皇上不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郭尚忠。寢宮近衛的防備一向都是郭尚忠負責的,現在擾了皇上的清淨,自然是要找郭尚忠算賬。
“回皇上,剛纔侍衛來報說牆邊的警鈴大作,想必是有個把毛賊混了進來。”郭尚忠低着頭道。
“哼,毛賊?倒是好大的本事,能闖到這裡。”皇上冷哼了一聲。“出去吩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郭尚忠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外面吩咐了幾句。而後站在門口,目光落在警鈴想動的方向暗自沉吟着。
自慕容瑾上一次問過他薛斐言的事情之後,郭尚忠就更改了皇上寢宮周邊的防衛,連巡邏時間和外面的五行八卦陣法都有所更換,然而慕容瑾竟還是闖到了這內院,也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了。不過,再如何不簡單,如今中了守株待兔的圈套,也必死無疑。
除了慕容家,薛流嵐就不能不全力依仗自己了,到時候莫說一人之下,便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郭尚忠陰冷的笑了一聲,負手站在門口等待着侍衛將慕容瑾活捉或者射殺。
時間慢慢的過去,天色也越來越陰沉,雖然是晚上看不見漫天的烏雲,然而那一種壓迫的人幾乎窒息的威力還是能夠清晰的感覺到。
牆邊方纔轉過來的哄亂的聲音已經停息了。看來,結果已經定下。郭尚忠得意的笑了一聲,看着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的侍衛隊。
廊下燭光在侍衛隊每一個人的身上掠過,郭尚忠平靜的目光也在打量着這些侍衛。猛然眼眸一凝,臉上不可思議的神色一閃而過。
“郭公公。”帶頭的侍衛上前對郭尚忠拱手。
“怎麼樣,抓到刺客沒有?”郭尚忠揹着手看着臺階之下的侍衛。
“回公公,沒有刺客。方纔中了陷阱的是一隻貓。”說着,侍衛向後側了側身,讓郭尚忠接着燈光看清楚。
後面的侍衛懷中抱着一隻黑色的貓,已經被利箭射成了刺蝟。郭尚忠皺了皺眉頭,還沒說話,只聽見身後腳步聲響了起來。
“皇上。”所有人都向着從屋中出來的那個人跪下。
“沒有抓到刺客?”皇上橫眉冷對的看着自己面前這一干人等。
“回皇上,抓到了,是一隻貓誤觸了機關。”郭尚忠擡頭回答,一面伸手指了指已經成了刺蝟的死貓。
皇上的目光順着郭尚忠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猛地一看那貓還真是有點嚇人。渾身都是利箭,軟塌塌的倒在侍衛的身上。
“趕緊拿出去。”皇上嫌惡的揮了揮手,一面不耐煩的道:“既然是虛驚一場,你們都退下吧。”
“是。”侍衛們起身回到自己當班的地方,郭尚忠也站起身來聽候着皇上的差遣。
“郭尚忠,你隨朕去唐妃那兒,今兒晚上在她那兒安寢。”一面說着,皇上一面率先走在前面。
郭尚忠遲疑了一下,臉上露出恨恨的表情,然而也無法,只能邁步跟在皇上身後。這一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竟然讓慕容瑾躲過去了,只怕以後想要除了她會更難。
眼看着皇上和郭尚忠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薛流嵐鬆了口氣,將手從慕容瑾的嘴上拿了下來。
他們現在是躲在一個巨大的假山石後面,在落腳之前,薛流嵐就已經順手隔斷了佈置在地上的細蠶絲。
“你怎麼來了?”慕容瑾吃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薛流嵐,壓低了聲音問。
薛流嵐微微一笑道:“知道寢宮周圍機關暗器密佈,你孤身一人前來我終歸不放心,反正夜來無事,就跟過來看看。”
“夜來無事?薛流嵐,花前月下卻負了美人盛情,這有失你風流皇子的做派啊。”慕容瑾笑意盈盈的回答,一面轉過身去細細的觀察着周圍守衛的動靜。
薛流嵐將到了嘴邊的笑意忍了回去,低頭在慕容瑾耳邊道:“不過是一個虛名,怎麼比得了你的性命?”
慕容瑾倏然回身,藉着朦朧的燈光凝視着薛流嵐,一時間百感交集到了嘴邊卻半句也無法說出,只得笑了一下轉開話題:“說起來,你出現得還真是及時。”
薛流嵐揚揚眉頭,笑道:“這是自然,救自己妻子的性命,怎麼敢耽擱半分?”
慕容瑾臉上一片緋紅,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他的情纔不是那般好承的。
“對了,你哪兒來的貓啊?”想起這件事情,慕容瑾當真是覺得奇怪。
方纔她腳上被細細的蠶絲纏住,扯動了警鈴響動,正想用手中的劍割斷蠶絲時,薛流嵐已經快她一步。一把攬過慕容瑾,縱身躍開的同時將一直黑色的貓丟在了慕容瑾站着的位置上。
“說起這個,只怕明早譚妃就要和父皇不依不饒了。”薛流嵐摸了摸鼻子低聲笑道。
“你偷了譚妃的貓?”
“不算是偷,就是方纔路過她院子的時候,她養的貓恰好在屋頂散步。而且,有個目標,那些侍衛也消停的快些。”薛流嵐攤開手笑了笑,轉過頭時笑意漸漸的斂住。那邊守衛已經到了換崗的時候,現在是進入寢宮最好的時機。
不等薛流嵐說出口,慕容瑾早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閃開身縱身躍過巨石,而後藉着旁側的樹幹,小心的避開設在地上的蠶絲,幾個起落之後人就已經潛伏在了寢宮外面牆根的陰影處。侍衛在慕容瑾藏身處不遠的地方走過,絲毫沒有發現在燭光照不到的地方潛藏着一個人。
遠遠的看着,薛流嵐也跟着鬆了口氣,尋了個時機縱起輕功落在慕容瑾的身邊。
此時皇上已經去了唐妃那裡,寢宮之中按理來說便不會留下旁人,所以只要能夠進入到寢宮之中,就算是大功告成。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繞過守衛的眼睛,從旁側溜進了寢宮之中,而後閃身躲在屏風旁側的簾子後面。
屋中金碧輝煌,銅製麒麟香爐中焚燒着上好的龍涎香,而在牀前不遠的地方擺着那棵五尺高的血珊瑚樹,紅豔欲滴的顏色彷彿是那珊瑚樹是活着的一般,流動着新鮮的血液。即便是見慣了珍奇異寶的薛流嵐也不由得感嘆這珊瑚樹的精美。
慕容瑾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從袖中取出自蕭蘇憶手中取來的布包和事前寫好的黃色符紙,用細針釘在一起,伸手放進了用來盛放珊瑚樹的瓷壇中。如此應該就可以了。
“我們走吧。”慕容瑾轉過頭來衝着薛流嵐微微一笑低聲道。
兩個人回到五皇子府的時候,天已經飄起了小雨,而且很有越來越大的趨勢。慕容瑾換下一身夜行衣的出來時,薛流嵐還坐在正房中的凳子上,看着窗外的雨夜出着神。
“看這雨是不會小了。”慕容瑾走到薛流嵐的身邊,手搭在他肩頭。“不知牢中會不會發現你不見了。”
“當然不會。”薛流嵐握住慕容瑾的手,輕輕用力將她帶到面前,安置在自己的腿上。“寒露的易容術算不上王朝第一,也起碼算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那就好。”慕容瑾放心的點了點頭。“若是這一番能將薛斐言拖進來,他也就不能再難爲你了。”
薛流嵐笑了笑,將頭抵在慕容瑾的肩頭低聲道:“這段事情了結了,我陪你回武川看看吧?”
“嗯?”慕容瑾聞言一愣,側了頭看着薛流嵐烏黑的發落在身側。“怎麼想起這個?”
薛流嵐擡起頭笑道:“不想念你父親嗎?”
“自然想念。”慕容瑾脫口而出,然而遲疑了一下道:“我自己回去便好,你還是留在金都吧。”
“怕老七捲土重來?”
慕容瑾坦然點頭:“若是你離開,難保薛斐言不會在金都動什麼手腳。你們兄弟的計謀才略都在伯仲之間,稍有大意都可能功虧一簣。”
薛流嵐掬起慕容瑾的秀髮在手指間把玩着,思若無意的笑道:“這一次如果可以成功,老七隻怕要元氣大傷一段時間。想翻身也不容易。”
“是不容易,而不是不可能,若是可以不冒險,還是不冒險得好吧。”慕容瑾的語氣中略微帶了幾分嘆息。
察覺到了慕容瑾的不對,薛流嵐擡起頭凝視着慕容瑾的眼睛問道:“怎麼了?好好的爲什麼嘆氣?”
“經此一事,蝶曼姑娘的處境也算不得安全了,薛流嵐,你打算怎麼辦?”
被她這樣一問,薛流嵐把玩慕容瑾秀髮的手也慢了下來,避開慕容瑾的眼睛不想要回答。可是,慕容瑾終究還是會知道的。薛流嵐的耳畔響起今日從天牢中出來前,蝶曼對他說過的話。她說話時的那份決絕讓薛流嵐有些不寒而慄。
“薛流嵐,既然我蝶曼認定了你,就會追隨你至死。”
薛流嵐不動聲色的嘆息了一聲。蝶曼已經在證明她的話了,得不到就毀了,然後一起腐爛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