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的時候,薛流嵐的長子,王朝皇室的長孫薛騏滿月之喜。五皇子府張燈結綵,門庭若市。
慕容瑾抱着孩子坐在窗前看着外面一天天變綠的院子,窗前的樹如同她懷中的孩子一樣茁壯成長。
“賓客已經陸續的來了。”薛流嵐推門進來,走到慕容瑾的身邊,手輕輕搭在她的肩頭。
慕容瑾轉過頭來微微一笑道:“遠遠的就覺得前廳吵嚷的聲音,竟然來了這麼多人?”
“自然。騏兒可是我皇室的長孫,這些朝中大臣當然要藉着這個機會逢迎拍馬。”
“宦海沉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果然不是假的。”說着,慕容瑾站起身來,看了一眼懷中的孩子。“騏兒睡了,緩些時候我再過去吧。”
“將孩子交給奶孃不放心?”薛流嵐挑眉笑道。從慕容瑾生產之後醒來,便日日要將孩子放在身邊,凡事即便不能親手去做,也定然要眼看着孩子被好好照管。
慕容瑾只是笑了一笑,沒有回答。
“慕容瑾,你在擔心什麼?”薛流嵐認真的看着慕容瑾。
猶豫了一下,慕容瑾低低的回答:“蝶曼。”
“你怕蝶曼對騏兒不利?”薛流嵐恍然明白過來。孩子降生之後,他的心被巨大的喜悅塞滿,全然沒有考慮到蝶曼可能會對孩子造成傷害。亦或者說,他並沒有想到蝶曼會真的對一個嬰孩下手。
“薛流嵐,若是一個女人真的愛一個男人,便不會容忍他與別的女人的孩子。我相信,蝶曼是真的愛你的。”慕容瑾握住薛流嵐的手。“所以我不得不防着。”
“到底是母親心細。十五近衛他們再如何盡職盡責,到底蝶曼已經熟悉了他們的做事方式,總還是有機可乘的。”薛流嵐點了點頭。“從今日開始,我也會和你一起守着我們的孩子的。”
慕容瑾聞言,低低的笑出聲音來。
“笑什麼?你的母愛可以如此細膩,難道我的父愛就不能恪守職責?”薛流嵐略露出幾分不滿的望着慕容瑾,眉間微微蹙起,裝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我當然相信。”慕容瑾揚手,指尖點在薛流嵐的眉間,似乎想要將他蹙起的眉頭撫平。“只是,你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這點事情我還是可以應付得來的。”
“現在,你纔是我最重要的事情。”薛流嵐握住慕容瑾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
“我知道。”慕容瑾溫柔的笑道。“但是,我可還沒有忘記當初嫁給你的原因呢。”
輔佐他登上王位,奪得天下。可當年她還說,希望薛流嵐最後放她縱馬天涯。
看着薛流嵐的笑意漸漸落下來,慕容瑾知道他想起的也是當年那一句倔強的話。
“我說過,我不會放棄你。”薛流嵐鄭重其事的看着慕容瑾,就好像明天她就會捲了包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一樣。
“我又沒有說要離開。”慕容瑾哭笑不得的看着緊張的薛流嵐。“若是當時我知道以後會情願與你攜手白頭,爲你生兒育女,必定不會那樣說。”
“那我是不是該偷笑你的心甘情願呢?”薛流嵐偏了頭,看着慕容瑾的眼神含着濃濃的愛意。
“當然啊。”慕容瑾理所當然的回答。頓了一頓,又笑道:“你這些日子每天陪着我,不怕老七暗中有什麼動作壞了你的部署?”
“老七不管做什麼,鄧家那些門生的罪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慕容瑾沉思了一下,不解的道:“你上書彈劾的那些人都是鄧欽堯的門生,落在皇上眼裡,只怕也沒那麼好糊弄過去吧?”
“說起這件事情,我還真是不得不佩服郭尚忠的事情辦得漂亮呢。”薛流嵐扶住慕容瑾的手臂,與她共同坐在牀邊。慕容瑾輕輕的悠着孩子,一面聽着薛流嵐悠悠的與她閒話。
“那奏章上的名字裡有一些是郭尚忠自己的勢力。這樣看上去彷彿是一視同仁,只不過鄧家結黨營私,牽一髮而動全身罷了。”薛流嵐一面看着自己的兒子,一面有一搭沒一搭的與慕容瑾聊着。
“真是好心思。”慕容瑾搖了搖頭讚歎了一聲。
“所以啊,就衝着郭尚忠這份好心思,我自然也好回報些什麼纔是。”薛流嵐賣了一句關子,然後閒悠悠的靠在牀頭,斜看着慕容瑾偏過頭來。
“你會有那麼好心?”慕容瑾白了薛流嵐一眼。“騏兒,你說是不是?你爹可沒有那份好心呢。”
孩子在慕容瑾的懷中眼睛動了一動,依舊睡得很沉。
“你看,你兒子都默認了。”慕容瑾狡黠的笑了一句。
薛流嵐很無辜的笑了一聲,起身道:“走吧,賓客都在前廳等着呢。”
“喂,你還沒說你這份好心是什麼呢?”慕容瑾這才意識到薛流嵐賣了個關子竟然就打算不了了之。
“左右也不是什麼好心思,還是不說了吧。”薛流嵐壞壞的笑了一聲,轉過身來站在不遠處等着慕容瑾。
“薛流嵐。”慕容瑾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惡狠狠的盯着薛流嵐,恨不得將他丟到院子裡的池塘中浸兩個時辰一樣。
“怎麼?老虎要發威了?”薛流嵐好整以暇的笑應了一聲。“那我要不要先溜之大吉呢?”
“你敢?”慕容瑾將孩子輕輕放在牀上,站起身來幾步走到薛流嵐的面前,氣勢洶洶的盯着她。
“哦?這我可要想一想。”薛流嵐認真的摸着鼻子沉思了一會兒,擡起眼眸來笑道:“好像還真是不敢呢。”
兩個人嚴肅的盯着彼此,都忍不住笑出聲音來。薛流嵐看着笑得面如三月桃花的慕容瑾,一時情動,俯下頭在她面頰上吻了一吻。
“真的想知道?”薛流嵐啞着聲音問道。
慕容瑾對上他灼熱的目光,面上一紅,趕緊轉開眼睛,還不忘了點一點頭。
“既然郭尚忠主動將自己手底下的幾個人供了出來,那我索性就再牽連出來幾個。”薛流嵐直起身子欣賞着慕容瑾臉上難得出現的羞怯。
“你打算如何做?”慕容瑾怔了一怔,擡起眼睛看着他。
“你可還記得那個上奏章彈劾貪官的顏靈甫?”
“你想將他的奏章遞上去?”慕容瑾凝了眉頭問道,
薛流嵐搖頭笑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一則郭尚忠還有用,二來我也沒有十成的把握確定能夠扳倒郭尚忠。”
“那你如此做會不會激怒了郭尚忠?他若真的反戈幫助薛斐言,對你來講可也是個大麻煩。”慕容瑾的手搭在薛流嵐手臂上,不無擔心的看着他。
難得有一陣平靜的日子,慕容瑾不希望再起什麼波瀾毀了眼看着就能得到的安寧。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薛流嵐安慰的拍了拍慕容瑾的肩頭。“你現在身子還沒有完全好,別跟着我一起操心了。”
兩個人正說着,忽然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什麼事?”薛流嵐揚聲問道。
“左尋蕭來了。”外面回答的聲音讓慕容瑾一怔。她忙過去打開門,果然門外站着的是翼。
“什麼時候你也算五皇子府上傳訊的人了?”慕容瑾打趣他道。
“換了旁人就算了,左尋蕭在玉門嬌留了訊息說想要見薛流嵐。畢竟是一個鍋裡吃飯的兄弟,這傳訊的事兒我當然是義不容辭了。”翼無奈的雙手抱着手臂靠在門上。
慕容瑾輕笑一聲,轉身時就看見薛流嵐已經走了出來。她看向他時,他也只是微垂了眼眸,嘴角含着幾分笑意。
“讓孩子在睡一會兒吧,我去見見左尋蕭。過一會兒我來接你。”
“好。”慕容瑾順從的點頭。
翼在一旁輕笑了一聲:“防賊也不過如此了吧?”
慕容瑾白了他一眼,又看向站在一旁笑而不語的薛流嵐。
“若真要防着,左尋蕭此時最好的處境恐怕也是遠在千里之外。”薛流嵐幽幽的回答。
這是最好的處境?那麼最壞的呢?以薛流嵐的實力是不是就直接殺了左尋蕭這個素日情敵?翼的背後有些冷森森的,這個男人果然不是表面看起來這般萬事渾不在意的樣子。
在五皇子府裡一處偏僻的亭閣外,翼停住腳步,指了指前面不遠處四面無窗的亭子。
“我讓他在那裡等你。”聽了聽,翼又道:“我會在這裡看着,你們說話之時,這地方不會有人偷聽。”
“多謝。”薛流嵐拱手致意。
翼也拱手回禮,笑道:“身無長物,只當做小皇子滿月賀禮,用來在宴上討一杯喜酒。”
薛流嵐聞言也朗聲大笑了起來,沿着碎石子的路走到亭子之中。
左尋蕭負手長身立在亭子的一處,目光落在外面的春色中,若有所思的嘆了口氣。
“左將軍這是觸景生情?”薛流嵐站在左尋蕭身後不遠的地方揚聲道。
左尋蕭的脊背一僵,緩緩的轉過身來,想了一想道:“年少時光總是讓人懷念的。”
“往事如煙,直到雙手空空如也的時候纔想起尋找曾經存在過的痕跡。與其徒留傷感,何如着眼當下呢?至少,你可以選擇你以後會擁有什麼。”薛流嵐的目光逆着左尋蕭的眼神直視回去,凜冽的目光竟然這個身經百戰的將軍心裡一顫。
他現在的選擇,雖然是早已經註定,但約莫不會是錯的。
Wωω ●ttκΛ n ●c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