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聽說到了什麼,此時也就不愁了。”柳雙手環在胸前,靠在身旁的柱子上。“此番薛流嵐被囚背後的人是薛斐言無疑,但是郭尚忠與鄧欽堯皆是沒有任何動作,不能不說很可疑。”
“鄧欽堯倒也還罷了。”慕容瑾的眉頭一直都沒有舒展開。“如今郭尚忠與薛流嵐是站在一條船上的,眼下如此境況竟也毫無動作,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會不會是郭尚忠見薛流嵐式微,所以想要另謀高就?”
聞言,慕容瑾搖了搖頭道:“放眼如今王朝,這幾位皇子裡面除了薛流嵐,其他任何一個皇子日後繼承大寶,第一件事只怕都會是剷除宦官吧。”
“薛流嵐就不會?”柳揚了嘴角輕笑,目光溫和的落在慕容瑾的身上。“約莫他會是下手最狠的一個吧?”
慕容瑾對上柳的眼神,有些不解:“爲什麼這樣說?”
“只是偶爾聽人提及,當年慕容皇后的死,鄧家和郭尚忠似乎都脫不了干係。雖然只是道聽途說,但畢竟空穴不來風,相信以薛流嵐的心思也是早就留意了的。”
莫非他的手上真的攥了當年慕容皇后崩逝的真相?慕容瑾暗暗想着,一時間不語。
“如今你打算怎麼辦?”柳的聲音讓慕容瑾回過神來。
“柳,你和翼去查一下薛流嵐入獄前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手下人的功夫我不是沒有見過,莫說是刑部的人,即便是薛斐言的夜刃也未必能抓到他們的把柄。這件事情蹊蹺得很。”
“好,我知道了。”柳應聲,頓了一下又問道:“那你呢?打算如何?”
“薛流嵐臨走之時留下話,讓我回來之後去見他。我自然是去天牢裡見他一面。”慕容瑾無可奈何的笑了一句。“至於後面的事情,也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那你小心。”
“會的。”慕容瑾揚起笑臉,將眼中擔憂神色一概掩下,直到看着柳縱身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慕容瑾才落下笑意,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也不知道他在天牢裡面可受了什麼苦嗎?
怡春院中,蝶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何承簡,目光又轉向一旁的凝碧,櫻脣微啓道:“你說,慕容瑾想見我?”
“是,我家皇子妃說過了正午會過來。”凝碧對於蝶曼還是很尊重的,畢竟對於薛流嵐來說,蝶曼也是一位非同一般的女子。
蝶曼細細的柳眉蹙了起來,長長的指甲在桌子上敲了一敲,輕笑:“好,那我在這裡恭候她的大駕了。”
太陽才過了正午微偏一點,慕容瑾一身男裝出現在怡春院的門前。白袍束髮,手中拿着一把竹骨折扇,手撫了一下身前那一縷長髮,輕笑一聲,擡步走了進去。
避開尋歡逐樂的衆人,慕容瑾在正對着舞臺的地方撿了一處坐下。方纔落座,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鴇就扭着水桶腰貼了過來。
看着渾身上下的氣派,這一定是個有錢的金主兒啊。老鴇咬着手裡的繡帕上上下下將慕容瑾看了個遍,塗了厚厚脂粉的臉都快笑開了花兒。
“哎呦,這位爺不常見啊,今兒第一遭來吧。”老鴇坐在慕容瑾的對面,努力做出一副嬌小的樣子。
慕容瑾尷尬的咳了一聲,忍住笑將臉轉開道:“聽說這裡蝶曼姑娘的舞不錯,特來一觀。”
“哎呀,那您可是來對地方了,我們蝶曼姑娘那是金都裡首屈一指的花魁呢。”
“這我知道。”慕容瑾淡聲應了一句。
“不過,咱們蝶曼姑娘那也不是好惹的主兒。”
“因爲五皇子?”
“可不是。”老鴇提起這件事情就牙根直癢癢。“不過,咱們怡春院那可是有比蝶曼姑娘不差什麼的姑娘呢。”
“哦。”慕容瑾展開扇子搖了一搖。“蝶曼姑娘的舞快開始了吧?”
老鴇愣了一下,心下已經明白怎麼回事,於是起身道:“是啊,快開始了。”然後,憤憤的離開了。又是一個衝着那小妮子的舞來的,要不是礙着五皇子的勢力,早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活扒皮了。
老鴇離開慕容瑾也鬆了口氣,聒噪的烏鴉也不過就是這樣了吧。正想着,忽然屋子裡的人都靜了下來,舞臺周圍的紗帳緩緩的升起來,蝶曼一身淡紫色長裙立在臺中央,目光在臺下掃了一圈,只在慕容瑾的臉上停留了一下,而後又若無其事的轉開了。
古琴聲響起,琴絃震動的瞬間,蝶曼張開手臂,廣袖垂在手臂之下。隨着琴聲的節拍,蝶曼舞動起曼妙的身姿。一曲臨終,她步伐輕盈,自臺的一側滑向另一側,驟然轉身,垂落的絲絛之間隱約見她微微笑意,明眸善睞流轉着嫵媚。
“好。”不知誰驟然喊了一聲,用力的鼓起掌來。
下面叫好聲接二連三的響起,慕容瑾只是淡淡的拍了拍手,轉而起身自側門出了大廳,徑自奔蝶曼的屋子而去。站在院中,慕容瑾搖着紙扇,望着院中繁花出神。
“勞你久等了。”驀然,蝶曼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來。
慕容瑾轉過身來笑道:“此舞只應天上有,果然是天下無雙。”
“過獎了。”蝶曼頷首,自顧自的走到門口,伸手推開門走了進去。慕容瑾也跟着進去,回手關上門。
蝶曼的屋中瀰漫着胭脂的香氣,雖然及不上映紅的馥郁,然而慕容瑾也聞得出那是江南花映楊家數一數二的胭脂。
“今兒你凱旋,不知道來找我有什麼事?”蝶曼坐在主位上,伸手指了指客位。
慕容瑾沒有落座,只是負手站在她對面,微微一笑:“自然是爲了薛流嵐的事情。他入了天牢,這件事情想必你已經知道了。”
“的確知道。只是他並沒有讓我們插手,便是知道如何?”蝶曼輕輕吹開浮在表層的茶葉,抿了一口茶水。
“刺殺的事情是薛流嵐交付給你去做的。可能告訴我,這件事情除了執行任務的人之外,還有誰知道?”慕容瑾的笑意雖然沒有減,眼中卻已經略微露出一絲寒意來。
“沒有。”幾乎是不假思索,蝶曼乾淨利落的回答。“你是在懷疑我手下出了內奸?還是說,你是想來懷疑我?”
聞言,慕容瑾沒有回答,摺扇在手指上繞了一繞,笑了一聲:“事出突然,將能想到的都想到總沒有壞處。叨擾了,告辭。”
“慕容瑾。”蝶曼豁然站起身來叫住轉身要走的慕容瑾。
“還有何事?”慕容瑾轉過身來看着蝶曼緩步走進,幾乎與自己貼在一起。她上挑的眼中露出毫不掩飾的殺意。下意識的,慕容瑾的手攥成了拳垂在身側。
“你怕了?”蝶曼忽然輕蔑的笑了起來,向後退了一步。
“面對能夠掌控千日醉那樣的組織的你,說不害怕是騙人的。”慕容瑾坦然回答,心裡沒有一絲一毫放鬆警惕。
“知道怕就好。”蝶曼回到凳子旁坐下。“慕容瑾,你記住,我與薛流嵐經歷的事情是你不曾參與的。”
“所以?”
“所以你沒有資格懷疑我會背叛他。”蝶曼看着自己長長的指甲,方纔有那麼一刻,她真的很想用這手掐上慕容瑾的脖子。
慕容瑾有那麼一瞬失了一下神,旋即露出笑意:“他若是懷疑,我無從左右。他若是相信,我亦無從動搖。在下告辭。”
放下話,慕容瑾開門離開,將蝶曼獨自留在屋中。
回到五皇子府中,慕容瑾獨自坐在薛流嵐最喜歡呆着的書房中,細細琢磨着今日蝶曼的話,不由得深深的嘆了口氣。
“皇子妃?”小丁子小心的在外面喚道。聽凝碧說皇子妃自怡春院回來臉色便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蝶曼姑娘的氣。不過想想,皇子妃那麼厲害的一個人,對上蝶曼姑娘應該也不會吃太多虧吧?
“進來吧。”慕容瑾收斂了自己的情緒端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
“回皇子妃,小的買通了天牢的獄卒,今晚換崗的時候可以有一炷香的時間讓您進去看爺。”
“好,我知道了。”慕容瑾略顯疲憊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你下去準備一下,等一會兒送一套你們穿的衣服過來。”
“是。”小丁子躬身之後退了出去,慕容瑾伏在桌子上,只覺得頭痛欲裂。
門被輕手輕腳打開,慕容瑾猛然擡頭,入眼便是柳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
“是你啊。”慕容瑾提起來的心放了下去。
“臉色怎麼這樣不好。”柳上前細細的觀察着慕容瑾。“是不是病了?”
“沒有。”慕容瑾勉強擠出一個笑意。“只是有些累了。”
“也是,才從邊疆回來就遇上這樣的事情。”柳嘆息道。“好歹愛惜一下自己的身體。”
“會的。”慕容瑾站起身來笑了笑。“怎麼樣,你打聽到了什麼?”
“只是聽說有人向李彥告發了薛流嵐,而且人證物證都在。”
“物證?”慕容瑾的眼神一下子凝了起來。
“對,聽說物證是一封信。”柳點頭。“是薛流嵐寫給那個殺手的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