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到了第二天上午,“狼威軍”繼續前行,而格格木依然帶着自己的第一團跟着,不過從他的駐地到木倫不過一百多公里,快馬奔馳,中午的時候,便到達了木倫,並且到了進入聖陵禁區的邊緣。
格格木無疑是知道一些有關聖陵禁區規定的,不再前行,而是按照命令要帶領士兵們返回了。
見到格格木下了馬來向自己敬禮告辭,張浩天也跳下馬來,伸手從腰下摘了一塊東西,遞到格格木手中道:“格格木中校,多謝你陪了我一程,出門在外,我也沒有什麼送你,這東西你拿去,算是一個紀念。”
格格木接到手中一看,金光閃閃,卻是一塊沉甸甸的黃金腰牌,而在上面,還鑄着一隻傲首而立的蒼狼,下面用蒙文寫着“延祐七年司禮監造”的細字。
在蒙古,幾乎很少有人不知道自己民族的歷史,更何況從軍校出來的格格木,他知道,延祐七年是元英宗登位之初,這黃金腰牌應該是司禮監獻上的御物,別說是純黃金製成,就是文物價值也是彌足珍貴,心中一驚,趕緊推給張浩天道:“王爺,這麼珍貴的東西,我實在是無功不受祿,萬萬不敢要。”
當年張浩天的父親哈丹昭日格王爺從巴達託塔城突圍之時,只帶了一些體積小的珍貴之物出來,而這黃金腰牌就是其中之一,哈丹昭日格在突圍之前,將這些東西全交給了烏恩其,而張浩天登上塔塔羅王之位後,烏恩其全部交給了他,這次去博特格其部,由於擔心他們不承認自己的身份,因此就帶在了身上,現在賜給格格木,自然也有他的打算。
要知道,現在塔塔羅部對於蒙古的政界與軍界都是很陌生的,就算孟和認識像阿坦登局長這樣的人物,可是並沒有深交,有什麼事,是不會幫忙的,因此他必須在這條路上下功夫,否則塔塔羅部就算復了仇,一統了聖陵禁區,在政府方面,也會遇到麻煩。眼前的這個格格木,雖然只是一箇中級軍官,但經過一天的接觸,通過談吐與觀察其手下士兵對此人尊重服從的程度,他可以感覺到,格格木絕不是一個溜鬚拍馬之輩,而且他已經向孟和打聽得很清楚,在駐守北部的第二軍之中,一團無論裝備還是人員素質都是最精銳的,二軍的高層能夠將這個精銳團交給他,此人必有出色的統軍之道,未來定然還有升遷的可能,自己現在厚待結交於他,自然比他高升後再去拉攏更容易讓他記住,也更有效。而且真要是讓自己騰出手來,完全可以替此人活動,主動謀取軍中高位,那樣的關係,纔是最牢靠的。
有了這些打算,對於格格木的推讓,張浩天自然不會接下,而是再次推了過去,故意一臉不悅道:“怎麼,格格木中校,你是擔心有人說你結交異類,纔不肯收下這面腰牌嗎?”
格格木見到張浩天不高興了,趕緊道:“那裡,能夠認識王爺這樣的人物,別說是我,就是我們司令也會感到榮幸。”
張浩天便一笑道:“這就行了,拿着它,留個紀念,也不枉你我認識一場。”
格格木治軍有術,雖然在蒙古軍隊中頗有些名氣,但畢竟只是一箇中校,想不到會得到身份尊貴無比的塔塔羅王青眼有加,他雖然是一個平時不易流露感情的鐵漢,此時的臉上也激動起來,不再推託,將腰牌收在軍衣中,忽然跪地向他一拜,道:“多謝王爺賞賜,只可惜格格木軍職在身,不能追隨於左右。”
張浩天伸手扶起了他,道:“格格木,我和你這一路聊天很是投緣,相信總有一天還會見面的,昨晚沒有盡情暢飲,改天我們再喝個痛快。”
格格木用力一點頭,不再說話,後退一步,向他敬了一個軍禮,便轉過了身,跳上了停在不遠處的裝甲車,帶着自己的士兵,向着布爾乾的駐地而回。
張浩天心繫着在瑪木山谷的塔塔羅部人,翻身上馬,帶着三千“狼威軍”戰士便向着南方而去。
一路奔馳,不過爲防萬一,張浩天還是很謹慎,將帶的二十名塔塔羅部戰士派了出去一路上查看有什麼動靜,避免陷入敵人的包圍圈。
兩個小時之後,眼看離瑪木山谷不過十公里路程了,遠遠的見到兩匹馬飛奔而來,到了近前,馬上的騎士正是剛纔派出去的探子,一個叫做粘罕兒,一個叫做兀烈。
這時,就聽到年紀稍大的粘罕兒大聲道:“王爺,不要再向前了,前面有敵人。”
張浩天聞言,心中一驚,高高的舉起了金鞭,讓隊伍停下來,然後望着粘罕兒道:“敵人有多少?聚集在什麼地方?知不知道是哪一個部落的?”
粘罕兒道:“敵人的數量不清楚,但看服裝應該是孛延部的人,就聚集在瑪木山谷外,已經搭建了蒙古包將山谷全部包圍起來。”
就在這兩人稟報完沒多久,其餘的探子也陸陸續續的回來了,各自反應了一些情況,而綜合在一起,目前的敵情就是大約有三四千孛延部的人將瑪木山谷包圍起來,並且在外面搭建了一圈連營,但顯然沒有向谷內進攻。
孟和在木倫就沒有跟來了,張浩天手下的將領只有哈日瑙海與拉克申,不過拉克申只有狩獵的經驗,對於戰爭完全是陌生的,更何況不熟悉聖陵禁區的形勢,自然不會有什麼建議,因此,張浩天只能讓他帶着“狼威軍”戰士先下馬休息,自己則招呼着哈日瑙海下了馬,站在草地上商量。
哈日瑙海已經聽清楚了敵情,道:“王爺,看來孛延部是想把我們的人困住。”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不錯,阿爾敦愣知道瑪木山谷易守難攻,而且也見到我們把兩邊山的樹枝砍光了,如果再像上次一樣硬攻瑪木山谷會付出慘重的代價,所以他想出了這個圍困之策,讓我們的人放棄固守瑪木山谷,出去與他們在草原上決戰。”
哈日瑙海咬了咬牙道:“是啊,我們在谷中只准備了兩個月的糧草,孛延部人封鎖了我們的物資補給線,等不到春天,谷裡就會支持不下去了。”
張浩天沉聲道:“阿爾敦愣這麼做,對莫爾根部那邊肯定會另有佈置,讓達日阿赤不敢派兵來援,這的確是一個好計策,不過他千算萬算,不會算到,我們得到了一支生力軍。”
哈日瑙海回頭望了一眼正在各自休息的三千“狼威軍”,低聲道:“王爺,前幾天我接觸過這些人,他們的身體雖然都不錯,但全沒有打過仗,而且沒有接受過戰鬥的訓練,更加上有三成多人沒有馬槍,與孛延部人交手,只怕還有些問題?”
張浩天當然知道孛延部人的戰鬥力很強,點頭道:“我擔心的也是這個問題,阿爾敦愣一心想將我們塔塔羅部徹底消滅,派來的絕對是部落裡的精銳。而瑪木山谷裡雖然有兩千莫爾根部戰士,但也只是達日阿赤派來應付阿茹娜大王妃的,就算是我們發出信號,讓谷裡的莫爾根部戰士出來兩面夾擊,也未必能夠佔多大的便宜,而要是‘狼威軍’傷亡太大,不僅博特格其部那邊很難交代,我們也會失去立足聖陵禁區的資本。”
哈日瑙海“嗯”了一聲道:“這三千人都是精壯的漢子,只要訓練兩三個月時間,戰鬥力絕對會有很大的提升,才能夠發揮他們真正的威力,現在匆忙投入,實在是太可惜了。”
張浩天沉默了一陣,忽然道:“哈日瑙海,我們上馬,繼續前進。”
哈日瑙海聞言一愣,道:“繼續前行,難道就不佈置怎麼進攻嗎?”
張浩天微微一笑道:“不用,我們只需要把隊伍一字排開向前推進,但速度不要太快,如果我預計不錯,是不會發生戰鬥的。”
哈日瑙海並不傻,想了一想,頓時一拍腦門,道:“是啊,我們知道‘狼威軍’的戰鬥力還不行,可是敵人不知道啊,我們有探子,敵人一樣有探子,他們應該也得到了消息,有一大隊人馬向瑪木山谷開進了,多半還會以爲是莫爾根部來援,怕被兩面夾擊,一定會撤離的。”
張浩天沒有再回答他,而是翻身上馬,大聲的傳令,命令三千“狼威軍”呈一字形排開向前而行,不需要快,只需保持隊伍的整齊性就行了。
這三千“狼威軍”雖然沒有經歷過戰鬥,但騎術全都不差,聽着張浩天的命令,紛紛上馬,然後迅速向兩翼散去,沒過多久,便列成了一排,隨着張浩天一聲令下,向前而去。草原遼闊,保持一字隊不會有什麼阻礙,但要儘量整齊,速度當然快不了,不過這種隊形與速度,卻有着步步爲營與敵決戰的架勢,而且排下來寬達一公里,馬蹄雷鳴,如潮涌動,聲勢很是驚人。
半小時之後,離瑪木山谷只有兩公里了,前行之間,一馬飛騎而來,正是剛纔重新到前方偵查的粘罕兒,離着張浩天還有數十米遠,就聽到他在大呼道:“撤了,撤了,王爺,敵人全部撤走了,乾乾淨淨,一個不留。”
這樣的情況,自然在張浩天的預計之中,微微一笑,便令隊伍繼續前行。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遠遠的已經看見了瑪木山谷的兩座山丘,而在外面,果然搭建着一圈白色的蒙古包,每十米一個,將瑪木山谷完全環圍起來。
不一會兒,便到了那些蒙古包外,張浩天騎馬到處看了看,卻見各個包裡除了被褥之外,沒有什麼多餘的物具,不過每隔一段距離就建着火爐,而且一些蒙古包裡放着大量的糧草,顯然是孛延部人離開得太過匆忙,沒有帶走,甚至來不及焚燒,竟全部留了下來,算是給“狼威軍”的見面禮。
見到這些糧食與帳蓬,張浩天也高興起來,命令“狼威軍”去扛糧食,先帶到谷內去,瑪木山谷裡有水源,只要糧食不缺,阿爾敦愣的圍困之策就起不了什麼作用。而這些帳蓬也是目前需要的,用不着孟和花錢從木倫送來了。
在戰士們忙碌着往馬上搬運糧食之際,張浩天與哈日瑙海騎馬向瑪木山谷的南谷口而去,他們走的時候,只帶着二十名塔塔羅部戰士,而回來時,卻領着三千精神煥發,生龍活虎的漢子,實在是不辱使命,而只要將這三千名漢子打造成真正的戰士,塔塔羅部的復興,當真指日可待。
離南谷口大概還有五六百米左右,就見到一隊人馳騁而來,領頭之人穿着白袍,身材苗條,自然是阿茹娜。谷口的塔哨有俄製的望遠鏡,哨兵無疑早就見到了張浩天並向她通報了。
相向而行,不一會兒,阿茹娜就到了張浩天的面前,只見她滿臉的喜悅,但並沒有大呼小叫,跳下馬,仍然保持着王妃的優雅,向着張浩天捂胸躬身道:“王爺,你總算回來啦。”
張浩天瞧着阿茹娜玫瑰般豔美的容貌流露着疲倦之態,眼圈也有些發黑,明顯是睡眠不足,知道被孛延部包圍,又擔心自己的安危,這些天她定然是寢食不安,當下一躍下馬,快步走到了她的跟前,握着她冰冷而嬌嫩的手道:“阿茹娜,我已經說服了博特格其部重歸,現在先帶了三千戰士回來,只要強加訓練,今後就可以與敵人作戰了。”
當哨兵稟告說王爺帶了大隊人馬回來驚走了圍在外面的孛延部人,阿茹娜就知道跟在他後面的必然是博特格其部人,只是還以爲是他借的兵,聽着他居然讓博特格其部人答應重歸塔塔羅部,一時間好生的意外,終於不再保持大王妃的優雅沉穩,忍不住驚喜的叫了起來道:“啊,真的,這太好了,塔塔羅部有希望啦。”
張浩天用力點頭道:“是的,塔塔羅部有希望了,所有仇人欠下的債,我都要讓他們加倍償還。”
說着這話的時候,他無意中瞥了一眼阿茹娜的身後,見到伊德勒、嘎爾迪、旭日干這三大額圖都來了,全下了馬垂首而立,不過特別醒目的是,他們的帽子上,都繫着一條白色的飄帶,正是塔塔羅部人有親人或者長輩死去戴孝的標誌。
見到這白色的飄帶,張浩天心中一驚,連忙道:“是誰去逝了。”
這話剛一出口,他的一顆心就猛地沉了下去,因爲已經想到,能夠讓三大額圖同時戴孝的,在塔塔羅部裡,除了自己與阿茹娜之外,就只有一人了。
果然,聽到張浩天問這話,阿茹娜的臉色頓時黯淡下來,低聲道:“是大薩滿成神了。”
儘管已經猜到去逝的人是誰,但阿茹娜的回答仍然讓張浩天的胸口彷彿被鐵錘重重擊打般的驀地一痛,半天說不出話來。
烏恩其竟然去世了,爲塔塔羅部生存到今天殫精竭慮,居功至偉的烏恩其去世了,那個既像他老師,又像他爺爺般的烏恩其去世了,他說服了博特格其部迴歸,眼看着塔塔羅部將重新復興,烏恩其竟然去世了,一時之間,他真的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