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天走了過去,坐在了柯雲路的旁邊,望着海潮無邊的大海,良久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陣,柯雲路卻先開口了,道:“大海是讓人喜歡而畏懼的,現在你看它靜靜的毫無危險,但是它的變化非常快,一兩個小時之後,就有可能狂風大作,巨浪滔天了,所以如果船小,舵手又沒有什麼經驗,千萬不能駛得太遠,否則一定會翻船喪命。”
仔細的琢磨着柯雲路的話,張浩天便笑了笑道:“我現在的處境也和大海差不多,表面平靜,但危機四伏,潛在的敵人,隨時都可能掀起巨浪把我這艘船打翻,要避免這樣的情況,我只能預知風向了。”
柯雲路一臉肅然道:“浩天,你這艘船已經不小,而你駛船的經驗也不比一些老船長差多少,是有資格進深海去撈大魚的,你剛纔問我知不知道三幫主的行蹤,我沒有回答你,是因爲我也不知道答案,不過我過去的一段經歷倒願意給你聊聊。”
張浩天明白他說的話必有緣由,便道:“好啊,柯老,能夠學學你的經驗,也可以讓我少走些彎路。”
柯雲路繼續道:“s市設爲特區之後,我是進入這裡的第一批生意人,你知道爲什麼我在這裡只有新絲路模特兒公司嗎?”
張浩天搖了搖頭道:“這事我也覺得奇怪,正要向柯老你請教哩。”
柯雲路望着明月,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過去投資過好幾個項目的,只不過都輸給了一個人,可以說是一敗塗地,最終退出了角逐,而這個人也成了s市商界中涉及行業最多,最有權威的人物。”
他這麼一說,張浩天就知道是誰了,道:“嚴開鏡。”
柯雲路緩緩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嚴開鏡,他過去只是一名中學教師,我比他先出道,原始積累也相應要多,當時s市有什麼好的項目,我們倆幾乎都能夠不約而同的一致判斷到,然後展開競爭,而這些競爭不外乎比的是資金和關係、最開始的時候,我一直以爲自己能夠佔優勢,但爭了幾個項目之後,我白花了不少的錢,但什麼都沒有得到,這才知道,無論是資金還是關係,嚴開鏡都在我之上。”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與嚴開鏡競爭得最激烈的時候,我的一些生意卻開始發生意外了,先是一家皮鞋工廠忽然失火,一批與外商訂了合同,快要趕工出來的產品一夜盡毀,不得不賠償高額的違約金,而那時候纔剛剛成立的新絲路模特兒公司甚至發生一件模特兒在公司內被姦殺的案子,而且現場有證據把我捲入了進去,如果不是我見機得早,花了重金溝通了辦案人員,以當時的法律尺度,只有被槍斃一條路。”
張浩天聽着他的話,漸漸明白了些,道:“你是說,嚴開鏡有許多值得懷疑的地方?”
柯雲路冷冷一笑道:“別的我不敢說,但他的資金來源實在太奇怪,我後來找人調查過,在和我競爭項目的時候,嚴開鏡銀行帳面上會忽然多一大筆錢,然後他的錢也常常匯入一些空頭公司的帳戶內,非常的神秘。我知道再和他鬥下去一定沒有什麼好結果,就乾脆結束了s市若其餘的生意,只留下了新絲路模特兒公司,然後慢慢在外面發展,和姓嚴的就沒有什麼衝突了。”
張浩天沉默了一陣,道:“嚴開鏡和你差不多,已經七十幾了,應該不會是三幫主。”
柯雲路卻淡然的道:“我並沒有說他是三幫主,不過我兩年前查到當初在皮鞋工廠放火的人和三聯幫有關,而且此人已經升職爲香主。也有可能是嚴開鏡當時拿錢請三聯幫派出人幫他。”
張浩天思索了一陣,望着他道:“柯老,你和嚴開鏡競爭是什麼時候的事?”
柯雲路道:“十年前。”
張浩天立刻道:“那嚴開鏡請三聯幫的人出面的事機率就很小了,因爲十年前三聯幫的勢力還沒有發展到s市來,嚴開鏡要請也請萬洪幫或者東興幫,除非……”
柯雲路顯然明白他在想什麼了,接着道:“除非嚴開鏡是三聯幫的人,而他們當時爲了避人耳目,隱藏身份,故意沒有在s市公開發展勢力,但暗地裡卻有活動,對不對?”
張浩天點頭道:“這個可能性最大。嚴開鏡雖然和三幫主的年紀不吻合,但別忘了,三聯幫還有一個大幫主,年紀就差不多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眼睛凝視着柯雲路,按大幫主的年齡,那麼嚴開鏡與柯雲路都是符合的,誰又能夠保證柯雲路和大幫主不是同一個人。
柯雲路明白他在想什麼,便笑了起來道:“放心,我絕不會是三聯幫的大幫主,否則的話,和嚴開鏡鬥也不會輸得這麼慘了,s市是一塊好地方,誰會拿賺錢的生意開玩笑。”
張浩天細細思索,頓時消除了對柯雲路的懷疑,他說得不錯,就算是三聯幫的人要隱藏身份,也斷然不會捨棄s市這塊黃金地盤上的生意,柯雲路要是大幫主,那麼半官半商,極爲重要的商會會長豈能輪到嚴開鏡做。
當下他便道:“這麼說來,嚴開鏡是大幫主的可能性很大了。”
柯雲路道:“我不是黑道中人,但還算有些打聽消息的渠道,嚴開鏡是s市本地人,在中學做教師的時候就和一般的老師不一樣,愛與社會上的人結交,常說這一生若不做大事業實在不甘心,五十三歲辭職,失蹤了五年,可是五年之後,卻帶着一大筆錢回到了s市發展事業,而且以驚人的速度擴展,凡是與他在生意上競爭的人都或明或暗的吃過大虧,若沒有很深的背景,豈能夠做到。”
張浩天聽高雲說過,三聯幫當初創幫之時,大幫主已經五十幾歲,二幫主四十幾,而三幫主則只有三十出頭,開始是以綁架勒索起的家,由於大幫主智力過人,非常善於指揮,短短的四五年時間,三聯幫就發展到近千人,在南方一些縣市搶佔了些地盤初具規模,這些事,都和嚴開鏡的年紀背景有吻合之處,再加上嚴開鏡喜歡雲遊,行蹤不定的習慣,實是有極大的可能性。
當下他道:“如果嚴開鏡是大幫主,那是一定知道三幫主行蹤的。”
柯雲路點頭道:“我聽人說過,三聯幫的大幫主與三幫主雖名爲兄弟,但由於年紀懸殊,大幫主對三幫主處處提點照顧,頗有父子之情,倒是二幫主與兩人生疏些,因此三幫主得勢之後,就秘密幹掉了二幫主,只是把大幫主架空,算是留情了,嚴開鏡沒死,算是他命不該絕。”
正說着話,就聽到葉冰藍在呼道:“浩天,柯董,魷魚烤好了,你們來吃啊。”
柯雲路微微一笑,對張浩天道:“今天算不上真正的釣魚,有興趣改天我帶你到深海里去,運氣好還可以釣到小鯊魚。”
張浩天今天來的目的已經達到,答應着,便站起了身,走到燒烤架邊,卻見葉冰藍已經將魷魚串在一起,燒了七八串,而那條黑棘鯛也分成了兩半,撐着穿在了四根鐵籤裡。
沒有放任何的調料,對張浩天來說這樣的燒烤吃起來有些偏淡,不過葉冰藍倒是吃得津津有味,而柯雲路卻不吃她的,而是自己烤,只略在烤架上放一放就吃進嘴裡,不過卻沒吃多少。
此刻葉冰藍拿起了那兩片黑棘鯛,一片遞給柯雲路,一片遞給張浩天道:“你們嚐嚐這個好不好吃?”
柯雲路見她自己沒有,便道:“我不吃,這片留給你吧。”
然而此時張浩天卻摟着葉冰藍的腰道:“不用,我不愛吃這個,就和阿藍一起吃吧。”
沒想到張浩天會忽然摟自己的腰做出親暱的舉行來,當着柯雲路的面,葉冰藍頓時臉上一紅,想要去推開他,然而柯雲路卻很和藹的一笑道:“小藍,你和浩天的事我都知道了,浩天是個很優秀的男人,不過也是一個很招女人喜歡的男人,你跟着他,要大度一些,自然會得到幸福,但如果要計較得太多,反而會很苦,不如現在離開,你自己好好想想。”
聽着柯雲路說這些話,葉冰藍更是羞得低下了頭,卻沒有再去推張浩天的手,而是輕輕的依偎在了他的身邊。
此刻,圓月已經被一簇厚厚的雲層遮住,天色已經陰霾下來,柯雲路擡頭望了望,道:“要起浪了,我們回去吧。”
他一邊說着,一邊走進了船艙,重新啓動了機輪,轉過方向,向海灘駛去。
張浩天與葉冰藍收拾好燒烤架,坐在了船頭,這一次,葉冰藍不再避着柯雲路,而是將整個身子都倒在了張浩天的懷裡,而這時海面上已經起了風,寒氣逼人,張浩天就緊緊的抱着她。
感受着這個男人給自己的溫暖與安全,葉冰藍已經不由得涌起了一種深深的依賴眷戀感,將頭在他的胸膛上輕輕的摩挲着,喃喃的道:“柯董其實不知道,我只是你的奴僕,不是你的女人,是沒有資格爭風吃醋的,能夠像這樣,我的心裡已經很滿足很滿足,再不敢有什麼奢望了,要是能夠這樣死在你的懷裡,我也是幸福的。”
張浩天擡頭在她光滑的脖上一吻,柔聲道:“你是我的女人,不是我的奴僕,這樣的日子還很多,怎麼連你也說這些傻話。”
聽着張浩天用溫柔的語言和自己說話,葉冰藍的眼眸的中漸漸溢出了晶瑩的淚花,忽然緊緊的抓住他的手道:“浩天,你不知道所有的女人對自己心愛的男人都喜歡說傻話嗎,不過我現在真的很開心,對着賀達成,哪怕一秒鐘我也會覺得是在地獄,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只希望時間永遠停頓。”
張浩天笑着撫了撫她的頭,說了聲:“傻瓜。”葉冰藍雖然比他大兩歲多,但是他有極重的大男子氣,從來只會覺得跟着自己的女人比他小,需要他去照顧呵護。
葉冰藍也感受到了這一點兒,但無疑這樣的感覺會讓她更溫馨,更有做小女人的甜蜜,於是她便在一直緊緊的依偎在張浩天的懷裡,一直到漁船靠岸。
回到柯雲路那幢不像別墅的別墅,張浩天和葉冰藍就告辭而回了,臨別之事,柯雲路什麼也沒有再說,只是叮囑兩人有空了再來。
回到了市區,已經是凌晨四點鐘,葉冰藍將張浩天送到了“天宏山莊”,自己這纔開車回去。
在寢室只休息了四個小時,剛過八點,張浩天就醒了,洗漱完畢,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坐在沙發上給高雲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了昨晚從柯雲路那裡打探來的消息。
在聽完張浩天的話後,高雲沉默了一陣,便道:“浩天,嚴開鏡是大幫主看樣子不會有錯了,不過我們最好和他溝通一下。”
張浩天立刻道:“怎麼溝通?”
高雲道:“我和丁偉傑杜家勇都是二幫主的人,他對我們有賞識之恩,但現在是生是死誰都不知道,但我想大幫主應該明白的,而且三幫主如今架空了他,獨掌幫中大權,我就不相信他會就此甘心,不如試試能不能說服大幫主和我們聯手對付三幫主,這樣會減少許多的血腥,而且對你來說,獲勝的把握也要大得多。”
張浩天明白,大幫主必然掌握着許多三聯幫的秘密,要打聽到二幫主的生死和三幫主的下落目前來說只有依靠他,自己要他開口肯定是非常困難的,讓高雲他們這些二幫主的舊部出面,或許還有些機會。
當下他就答應了高雲,讓他等候自己的通知,掛斷了電話之後,便又拔通了嚴開鏡的手機號碼。
當手機裡的音樂聲響了一會兒,就傳來了一個男人的應答聲。
知道嚴開鏡的手機裡有自己的來電顯示,但張浩天還是道:“嚴老嗎,你好,我是張浩天。”
聽着嚴開鏡的聲音道:“哦,是浩天啊,想不到你會給我打電話來,是商會的事嗎?我瞭解過,賀達生故意不通知你參與商會的活動,只是我現在身體不好,一直在住院,管不了這麼多的事了,實在抱歉。”
張浩天聞聽嚴開鏡說話的聲音的確有些衰弱,立刻道:“嚴老,你生病了,怎麼也不通知一聲。”
聽着嚴開鏡在手機裡嘆了一口氣道:“唉,老毛病了,只是這一次犯得特別厲害,通知大家只會添麻煩,而且我也想清靜清靜,就只告訴了極少數的人,商會的幾個副會長倒是都知道,不過你沒有去開會,他們當然也不會告訴你了。”
張浩天也不知道他說話的真假,便道:“嚴老,你在什麼地方住院,我想來看看你,也順便向你指教一些非常重要的問題,不知道可不可以?”
嚴開鏡沉默了良久,才道:“既然你有重要的事,那好吧,明天你到g市北郊龍甲村的‘綠雲渡假村”來,我在這裡養病。”
張浩天記住了他說的地點,也不在電話裡說得太多,結束了通話,跟着立刻打給了高雲,讓他先到北郊的龍甲村看看,那“綠雲渡假村”在什麼地方,並瞭解一下底細。
到了下午的時候,張浩天正在“天宏大廈”的董事長辦公室查看公司上月的業績報告,高雲的電話就來了,說他已經到龍甲村去看過,的確是有一個“綠雲渡假村”,是三年前建的,老闆是一個天津人,規模並不大,也沒怎麼對外營業。
假如嚴開鏡是三聯幫的大幫主,那麼“綠雲渡假村”無疑就是他們的基地之一,張浩天讓高雲和丁偉傑杜家勇在g市等着,他明天一早,會趕到g市與他們匯合,一起到“綠雲渡假村”去找嚴開鏡。
放下手機後,張浩天沒有再去看那業績報告,而是坐在靠椅上微微的閉上了眼眸陷入了沉思之中,這次“綠雲渡假村”之行充滿着太多的變數與危險,他必須想到應對的辦法,否則的話,就很有可能送入虎口之中。
在各種現有的信息裡思索,漸漸的,張浩天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立刻拔通了高雲的電話,與他詳細的商量討論起明天的事來……
第二天一早,張浩天獨自開着悍馬車向g市而去,九點鐘的時候,便與高雲丁偉傑杜家勇會合,讓三人上了車,向着北郊而去。
高雲昨天去過一趟,坐在副駕駛室上指引方向,一個小時之後,就到了離g市北區十幾公里的龍甲村,這是一個不大的村子,只有兩條街,兩三百戶人,多數起着小樓房,家裡人在外面做生意,已經沒有什麼真正意義的農民了。
在高雲的指點下,車子繼續穿行,出了村尾,順着一條小路走了一里地遠,便看到了一堵圍牆,從圍牆的長度來看,裡面並沒有多大,而在圍牆的正中,有一個鐵門,掛着一個木牌,寫的正是“綠雲渡假村”這幾字,顯得非常的普通。
張浩天將車開到了鐵門前,卻見只開着一道小門,車子是無法進去的,便停下了車,帶着高雲三人走進了小門內,而高雲的手中提着兩盒武陵山生產的特級猴頭茹,作爲看望嚴開鏡的禮物。
剛一進去,兩名穿着西服青年男子在旁邊的值班室裡坐着,見到他們進來,立刻走上前打量着道:“你們是什麼人?到這裡來做什麼?”
張浩天凝視着這兩名青年男子,見他們身材皆在一米八以上,顯得強壯彪悍,這“綠雲渡假山莊”既沒對外營業,而且又派這樣的人守門,自然是不正常的。
瞧着兩名青年男子望着自己四人,一付很警惕的樣子,張浩天便微微一笑道:“兄弟,我叫做張浩天,是來看s市的商會會長嚴開鏡的,我已經和他約過了,麻煩你打電話通知一聲。”
其中一個青年男子聞言,用手機拔了一個號碼,然後走到一邊,輕聲的說着什麼,不一會兒,就重新走了過來,揮了揮手道:“老闆讓你們跟我來。”
說着他轉身而去,張浩天等四人便在後面緊緊跟着。
一路順着一條水泥小道向前,卻見裡面綠樹成蔭,繁花似錦,而且還有假山水池,地界雖然不大,但園林的佈局非常好,觸目蔥翠,實不愧“綠雲”二字。
大約走了五六分鐘左右,蒼松綠樹之間就顯出一幢用仿古磚建成,顯得古香古色的三層樓房來,嚴開鏡應該在裡面。
張浩天一直在觀察着裡面的情況,見除了守門的兩名青年男子之外,再也沒有看到別的人影,整個“綠雲渡假村”裡顯得空空蕩蕩,甚是清冷,但他卻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