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蘭花廳上去,張浩天一付餘氣未消的樣子,不停的找人喝酒,洪老二隻能連連嘆氣,卻不敢來勸。
到了晚上用宴,上官玉梅與夏玲兒當然不會出現了,不過張浩天放不下心,還是悄悄的給她們打了電話安慰了一番,上官玉梅倒是沒什麼,不過夏玲兒卻撒了好一陣嬌,直到張浩天在電話裡響亮的親了她兩下才罷休。
壽宴一直到晚上十點鐘才結束,張浩天便安排客人們到夜天堂去,數以千計的人要是唱歌喝酒美容全部免費當然無法承受,不過他已經讓人發了貴賓卡,願意去的人今晚一律五折優惠。
等客人走得差不多,時間已經是十一點了,張浩天要到夜天堂去看看,問了阿細姐,知道她想要清靜下來,不願跟他回‘夜天堂’,自然不會勉強,只是吩咐跟着她開車兼保鏢的司機老黃小心駕駛,注意安全,這才一起下樓到停車場去。
到了停車場,與阿細姐告了辭,上了他的那輛悍馬車,就向着“夜天堂”而去,這“富麗大酒樓”離“夜天堂”雖然只有數百米遠,但屬於市區,行駛甚慢,而且有兩個紅綠燈口,差不多要十來分鐘才能夠到。
開着車進了主街道,在車流中緩緩而行,張浩天大腦裡仍然是今天與上官玉梅及夏玲兒演的那場戲。
在晚上用餐的時候,他已經聽到了背後的議論,當然是通過那些女人的嘴傳開了,大家必定會把這事當作趣聞傳播,不出十天,c市道上的人基本都會知道,而三聯幫雖然表面上退出了c市,但是絕對安排了衆多的暗探,這事很快也會傳入他們的耳中,更會相信他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了,無論是上官玉梅還是夏玲兒毫無疑問的都會安全許多,估計三聯幫要知道張浩天與張天狼是同一個人還需要一段時間,對他將會採取什麼樣的報復行動就難以預料了。
正在思想之間,到了一個紅綠燈口,過去拐過一個彎,駛半條街便是“夜天堂”了。
前面已經有車停住,張浩天也正準備停下來,西服中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他估計是先去“夜天堂”的那些大哥在催自己了,便拿起來接聽,瞧着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
剛“喂”了一聲,手機的另一端就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道:“張浩天,你好好好聽着,車子不要停,往右拐進去,那裡有一個廁所,你快進去。”
這樣莫名其妙的話,讓張浩天忍不住道:“你是誰?我爲什麼要聽你的?”
那男人的聲音此時已經急促起來,道:“你還記得秦安山監獄一位姓白的朋友嗎,是他叫我打給你的,三聯幫的人知道張浩天就是張天狼了,你的車上已經被安了定時炸彈,還有三分鐘就會爆炸,你要是還想要命,就聽我的。”
張浩天心中猛的一跳,脫口道:“白智華,是不是白智華讓你打給我的。”
口裡雖然說着話,他已經轉過方向,開着車向左飛快的轉去,他的兩個身份,知道的人並不多,而對方又說出了出獄之後就一直杳無音訊的白智華的名字,那麼這件事的可信度應該很高了。
那人似乎在什麼地方看着他的車,手機裡傳來聲音道:“不錯,我是白智華的朋友,看在他的面子上救你一命,不過你也要讓我好交差,在你右手的街道上有一個廁所,你馬上進去,表情自然一點兒,很快你就會知道我有沒有騙你了。”
說了這話之後,手機裡再無聲音,對方顯然已經掛斷了電話。
張浩天此刻已經看到了右手邊的一個廁所,而且旁邊就是一個臨時停車處,當下再不猶豫,停了下來,不過刻意與另外一輛車保持了距離。
用最快的速度下了車,張浩天照着手機中那男人說的,向廁所走去,而此刻,他也加強了戒備,防着剛纔的電話是敵人的詭計,他的車上並沒有炸彈,而是在這廁所裡設伏襲他。
然而,就在他正要走進廁所之時,忽然一聲“轟”的巨響,地上強烈的顫抖了一下,連廁所的玻璃窗也“譁”的被震碎落了下來,一道火光沖天而起,他的那輛悍馬車,竟真的爆炸了,車窗的玻璃四下飛濺,還好他事先停得稍偏一些,並沒有傷着人,不過附近的一些人已經駭得抱頭亂竄,尖叫起來。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目睹到這樣的情況,饒是張浩天素來膽大,心中也狂跳不止,禁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離死亡是如此之近,要不是白智華的那位朋友,他必然會隨着這輛悍馬車粉身碎骨,化爲焦炭了。
這時,他的大腦中頓時想起電話裡那人說過要他配合自己好交差的話,也就是說,他車中的炸彈多半就是這個安的了,白智華在什麼地方他是一定知道的。
於是,張浩天立刻掏出了手機將那個人的來電號碼拔了回去,然而手機裡卻響起了系統提示對方已經關機的語音。
一陣失望,但張浩天的手並沒有停下來,而是打給了趙勁峰,告訴了他自己發生的事,讓他通知所有的弟兄加強防備,三聯幫的目標有可能並不止他一人。不過在說起爲什麼能躲過爆炸時,他就照着那人安排的,說自己忽然內急上廁所,才逃過了一劫。
趙勁峰已經在“夜天堂”裡安排客人,聽到張浩天說車上被人安了定時炸彈,他湊巧才逃過一命,也驚得靜了十數秒鐘才反應過來,答應立刻通知下去,讓手下全部警惕,防着三聯幫的再次進攻。
掛斷電話,張浩天並沒有走,而是等待着警察前來,這時,他已經不再驚詫這顆定時炸彈,而是對於三聯幫這麼快知道張浩天就是張天狼感到有些不解,莫非是他被安了微型竊聽器之類的東西,不過他回來是將衣服換完了的,這種可能性實在不怎麼大。
沒過多久,有兩輛警車飛馳着到了現場,下來七八名警察,張浩天便向一名中年警察做筆錄,那中年警察聽說他是“夜天堂”的總經理之後,特意打量了他兩眼,跟着搖頭道:“張總經理,你最好還是跟我們到市刑警隊去一趟,說明白到底得罪誰了,一天晚上兩輛車同一時間爆炸,對方下手還夠狠啊,不過你的運氣實在是好得頂天了,居然中途上廁所,沒有被炸死。”
張浩天本來已經平靜下來,聞言身子頓時一震,失聲道:“什麼,兩輛車同一時間爆炸,另一輛車是誰的?”
那中年警察顯然明白“夜天堂”的背景,也聽說過張浩天的名字,便道:“這事也用不着瞞你,張總經理,剛纔我們還接到了另外一樁報案,說是有一輛黑色的奔馳往北部方向開的時候忽然爆炸起火,然後引起了連環撞車,現在死傷的人正在統計之中,不過我相信你應該明白吧。”
這話一入耳,張浩天便如浸入了冰窖之中,黑色的奔馳,往北部方向開,那還有誰,唯一的答案就是阿細姐,三聯幫的另一個目標,居然會是她。
阿細姐在五十大壽之際居然會粉身碎骨而死,張浩天完全無法鎮靜了,身子微微顫抖起來,眼睛漸漸溼潤,跟着忽然大吼了一聲:“我操你媽的三聯幫。”一伸手,便抓住了那中年警察的領口道:“帶我過去,我想看看。”
看見張浩天血紅着眼,大吼着抓住自己,就像是野獸要吃人一般,那中年警察的臉上也露出了驚懼之色,連忙道:“這……這怎麼行,那邊的現場已經有人出警,我們還是到市刑警隊去,希望你能夠提供有效的線索。”
張浩天知道爆炸現場此時一定被封鎖了,只有警車能夠進去,咬着牙,狠狠的瞪着他,再次重複了一遍道:“帶我過去,我想看看。”
那中年警察是這兩輛警車的負責人,其餘的警察見到張浩天抓住了上司,紛紛的圍了過來,想要把他拉開,但無論怎麼板,張浩天的手指仍然抓在他的領口之上。
中年警察非常有經驗,知道張浩天在c市是有身份的人,此時只是受害人,而且在憤怒之中,要是用強,自己多半要吃虧,帶他過去看看也沒有多大的關係,當下揮手製止住了手下,對着張浩天點了點頭道:“好吧,張總,我姓楊,你跟我上車,我帶你去現場,不過看了之後,希望你配合我們警方,畢竟儘快抓住兇手對你也是有益的。”
張浩天沒有說話,而是鬆開了手,然後坐進了警車的副駕駛之中,那楊警官吩咐着手下維護好現場秩序,便上了車,親自開車往北部方向而去。
鳴着警笛一路急馳,二十分鐘之後,見到前方的車輛在紛紛調頭向另外的路而去,自然就是案發現場了。
楊警官徑直駕着車向前而去,通過了一處警察設的封鎖錢,張浩天立刻看到了一付慘景,在街道之上,此時正橫着四輛車,後面的三輛因爲撞車受了損,不過這裡還沒有出城區,大家的車速都不是太快,車輛受損的程度並不十分嚴重,車上的人最多輕傷,估計現在已經被送到醫院去了。
然而,第一輛的情況就讓人慘不忍睹了,完全被炸成了一堆廢鐵,一輛消防車已經開了過來,幾名消防隊員正圍着車滅火,而車子之內,根本無法辨清有人沒人了。
那楊警官已經停下了車,張浩天匆匆走了過去,他此時已經看清了那車子後面還沒有被炸燬的尾牌,正是阿細姐的,而她與司機老黃無疑已經遇難,屍骨難尋了。
張浩天的臉部在劇烈的抽搐着,緊緊的握着拳頭,但是,他沒有大吼大罵,而是默默的對着那堆還在冒煙的廢鐵跪了下來,伏倒在地,緩緩的磕了幾個響頭。
此刻,他雖然憤怒,但沒有失去理智,三聯幫的人想殺他,這並無奇怪之處,至於同時對付阿細姐,只是報復他的可能性是極小的,要知道他既然也被炸死了,三聯幫就不可能考慮到底殺誰讓他更痛苦,所以,阿細姐的死,還有一個陰謀,而這個陰謀,最大的可能便是“夜天堂”的所有權,只要他和阿細姐同時死了,“夜天堂”的主人只會是蘇志強與劉源,而這兩個人,無疑已經得到了三聯幫人的支持,所以“夜天堂”最終還是會落入三聯幫之手。
一連磕了九個頭,張浩天這才站起身,這時的他越來越清醒了,想到的也更多,三聯幫要的,絕不是一個“夜天堂”,他們需要的是整個c市的黑道,“夜天堂”只是一個突破口罷了。
一念至此,張浩天的拳頭已經越握越緊,他明白,和萬洪幫簽了一年的停戰之約後,三聯幫的力量已經緩和過來了,g省正在掃黑,他們完全可以將力量抽出來反撲c市,今晚,是三聯幫的奇襲之戰,如果自己與阿細姐同時身亡,無論是趙勁峰還是江陽、胡慶,都不具有領導才能,相信不出一個月,三聯幫便會完全佔據c市的地下王國,然後借勢累積財富,爲來日與萬洪幫的大決戰提供充足的糧草。
一場血雨腥風眼看又要將臨c市,張浩天長長的吸了口氣,壓抑着滿腹的悲傷,現在,他必須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去仔細的思考對付三聯幫這個狠毒兇殘的龐然大物的辦法,阿細姐的仇,他不能不報,但是,讓自己的這條命堅韌長久一些,然後積聚實力去與打擊直至徹徹底底的消滅對方,那纔是最明智的選擇。
瞧着張浩天默然而立,那楊警官已經走到了他的旁邊,低聲道:“張總,我在c市已經做了二十年的警察,對道上的情況非常熟悉,幾年前你與義興堂的恩怨我也知道,你是一條了不起的漢子,憑良心說,這是c市道上最平靜的幾年,我們做警察的也輕鬆一些,所以,我真希望你能夠與警方配合,不讓外面的勢力重新進來。”
從張浩天掌握c市黑道以來,沒人敢明目張膽的搶地盤,更沒有人敢大肆販賣毒品,對於治安的穩定來說,絕對是起到重要作用的,這楊警官能夠親口說出來,倒也不失是一個明白人,但是,張浩天心中更明白,三聯幫對於警方的上層是很有辦法的,而且早已經形成了一個龐大的關係網,一個命令下來,像楊警官這種人,也只有服從,這個世上,永遠是憑實力說話的,無論這種實力是來自那一個方面。
這時,他拿起了手機,將阿細姐被炸死的消息通知了趙勁峰,然後就沉肅着臉,走進了警車之中,跟着那楊警官到市刑警隊去了。
兩個小時之後,張浩天重新回到了“夜天堂”,阿細姐的死訊此刻已經傳開了,除了趙勁峰、江陽、胡慶、洪老二,就連範勇等十餘名過去與蘇志高有交情的大哥都不約而同的聚集在了五樓的會議室裡,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無比的憤怒。
張浩天剛坐在了會議長桌的主座上,在他左側的洪老二就叫了起來:“大哥,這件事一定是三聯幫乾的,下命令吧,我們要替阿細嫂報仇。”
聽着洪老二這麼一吼,在座的二十來人全都叫嚷起來,要求連夜召集弟兄,與三聯幫開戰,就連趙勁峰也血紅着眼叫着要報復。
這時的張浩天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任衆人吼叫了一陣發泄激烈憤懣的情緒,這才揮手讓他們靜止下來,掃視了大家一圈,緩緩道:“阿細姐和我在關二爺面前結拜過,今日出了這事,我比你們更傷心,這件事,的確是三聯幫乾的,不過我想知道,召集弟兄,你們想怎麼報復?”
洪老二跟着蘇志高夫婦的時間只在趙勁峰之下,滿臉的怒色一直無法抑制,聽着張浩天這麼說,立刻大聲道:“‘帝豪夜總會’是三聯幫的,我們去砸了它,這口氣,我們一定要出。”
張浩天點了點頭道:“‘帝豪夜總會’是三聯幫的沒錯,不過他們既然做出了這事,就不可能沒有防備,我要是三聯幫的負責人,今晚根本不會對‘帝豪夜總會’加強防備,只需要通知警方有人來搞亂,然後讓警方的人設伏,我們拿刀拿槍的進去,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大批的武警增援,進‘帝豪夜總會’打砸的兄弟沒有誰能夠平安歸來,三聯幫的人會通過在警方的關係把這事做大,要不了幾天,只怕我們這些人沒有誰能夠脫得了身。”
在他的這一席話之後,整個會議室裡一陣的寂靜,在座的都是在道上有經驗的大哥,誰都明白,張浩天的猜測可能性極大,今晚要是大舉帶人衝到“帝豪夜總會”去,別說報仇,自己這一邊反而要惹來麻煩,處於被動的局面。
洪老二胸口起伏着,一拍桌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阿細姐的仇就算了,讓三聯幫的人看不起我們,覺得我們是孬種。”
張浩天良久沒有說話,過了好一陣,才忽然很平淡道:“這件事情,不必再討論了,大家都回去,明開我會去和警方交涉,將阿細姐的遺體厚葬,具體的時間,會通知你們的。”
這麼大的事情張浩天沒說幾句話就叫散會,衆人頓時流露出了失望之色,不過誰也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站了起來,一邊走,一邊罵,紛紛散去。
張浩天一言不發出了會議室,卻到了六樓蘇志高過去的那間臥室。
正坐在沙發上掏出一支菸吸了兩口,就聽到了敲門之聲,他起身開門,只見門外站着一名穿着深藍色西服,臉上帶着一條長長刀疤的中年男子,正是趙勁峰。
讓趙勁峰進屋坐在了沙發上,遞了一支菸給他,張浩天便道:“疤哥,找我有什麼事嗎?”
趙勁峰面目沉肅,凝視着他良久才道:“浩天,今天的事,你真的就這樣算了?”
張浩天淡淡一笑,反問道:“你覺得我是那種算了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