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掌兵,與政事堂對掌機務,在時下號爲東西二府。而皇帝似乎也有意提升樞密院的權威,特下一旨,樞密院的五位正副院使並稱執政,與政事堂的九位宰相合稱宰執。政事堂平章政事和參知政事掌民政,樞密院掌軍政,旨意中特別強調樞密院本天下之後柄、代天之武威。
樞密院設立以後,權柄極重,原來掌控軍政的兵部,只剩下了行政與後勤以及低級武官的銓選之權。樞密院則掌軍國機務、兵防、邊備、戎馬之政令,出納密命,以佐邦治。甚至凡侍衛諸班直、內外禁兵招募、閱試、遷補、屯戍、賞罰之事,皆掌之。連原來屬於吏部的高級武官的銓選升賞等大權也盡劃歸樞密院,最重要的一條是,樞密院設立之後,文武分治,宰相對於軍政武事已經沒有管轄權利了。
在易風設立樞密院之前,宰相們是事無不統,總文武大政,軍政也同樣在他們的管轄之內。雖然隋立國後,設三省六部,以三省長官爲宰相,把宰相一分爲四,變相削弱了一些宰相的權柄,可三省長官總理大政、事無不統的原則不變,他們是軍國大事的決策者。易風即位後設立政事堂,把宰相員額從四人增添到了九個,宰相們輪流值政事筆,這就大大削弱了原來的宰相之權,特別是把原來大權獨攬的尚書省左右僕射的權利大大削弱。政事堂設立,宰相由四人增爲九人,朝廷的中樞決策機構也從尚書省轉移到政事堂。然後易風再增設樞密院,卻又把軍政大權從宰相手中剝離出來。由五位正副樞密使代天子執掌。甚至六部中的兵部,其中大權盡歸樞密。
這樣一個重要的機構。已經完全與政事堂平起平坐。
樞密院一正四副五位執政,以及其下三衙三正六副的九位衙帥,都成爲了朝廷中最頂級的重臣。
史萬歲被突然免職,空出來一個副樞密使的職位,現任兵部尚書柳述說自己不心動那是假的。他本來都已經做到了內史令的位置,結果屁股還沒坐熱,皇帝岳父死了,他又不願意從皇帝小舅子,結果除職回家呆了段時間。天下輪到外甥來當了,他興匆匆的出來,結果卻反在新朝中只得到一個兵部尚書的職位,又打回到了做內史令之前的位置了。如果僅是這樣,還好些,偏偏他這兵部尚書一當,朝廷立即就弄了一個政事堂,接着又弄了一個樞密院,如此一來。他這個本來六部中排第二的兵部尚書,現在卻尷尬的要死,一下子成了爲禮部一般的閒衙門。政政堂中九宰相,其中六部尚書中有兩位排了進去。吏部和民部尚書都得授參知政事銜,成爲副宰相。原本六部排名,是吏兵上行。民刑中行,禮工下行。而現在民部尚書都當上了副宰相。他這個兵部尚書權力卻不斷削減,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衙門。
柳述心中還是很不滿意的。只是妻子蘭陵公主勸他踏實低調一些,他才一直隱忍着。可如今史萬歲被奪去樞密副使之職,他自認爲自己最有資格接替史萬歲,進入樞密院成爲執政。他是現任和前前任兵部尚書,同時還是前任內史令,又是高祖女婿,是當今天子的姑父,無論如何也當輪到他纔對。上次的重定爵位,他原來是襲父爵建安郡公,結果他被降爲了建安縣伯,聽說如果不是有蘭陵公主的面子,他這個建安縣伯搞不定前面還要加個開國,後面加個終身。不管如何,他覺得當今天子都虧欠於他,這次讓他接替史萬歲做樞密副使是肯定的。
連王保和李靖都能做樞密副使,自己又有什麼不可以。
只不過柳述卻完全猜錯了易風的想法,易風封官絕不是看面子看資歷,他更看重的是本事是能力,另外就是可靠忠心。王保是他當年在燕山的老部下,燕雲十八騎之首,跟隨他至今已經有八年,無數次出生入死,爲自己擋箭挨刀,隨自己衝鋒陷陣,忠誠從來不曾動搖。而且在後來建立懷荒軍後,也表現出衆。至於李靖,則是因爲他一系列的戰功,同時也因爲他也是關隴集團出身,用他,當然也有安撫關隴人心的意思在其中。就如同他用韓僧壽和賀若弼與史萬歲一樣,這三人都是朝中名將,用他們當然是考慮很深。
可樞密院在易風的朝堂布局之中是極爲重要的,這裡絕對得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遼東大戰規模升級,前方的戰爭,需要一個穩定的朝堂,但同時,樞密院這個統調軍政的最高軍事機關裡,更需要有精通兵法,熟悉戰陣的大將坐鎮。
柳述原本也是有機會的,他是皇戚又是前朝老臣,又當過兵部尚書,他入樞密院是有資格的,可賀若弼韓僧壽史萬歲三人已經進了,柳述自然也就不能再進了。當初選了史萬歲沒選柳述,也是因爲柳述雖當過兵部尚書,可並沒有帶過兵也沒打過仗,在軍中的威望遠遠不如史萬歲。史萬歲能進樞密院,憑的正是他民間傳聞的國朝四大名將之一的聲望。可惜,史萬歲是個狂妄的人,就算沒有這次的醉酒失禮行爲,易風也不會讓他久在樞密院,早晚找個理由把他貶下去,不同的只是早晚時間而已。現在易風既然找理由把史萬歲趕出去了,又怎麼會再找一個非心腹進來呢。
史萬歲免職之後,易風並沒有讓他空出來的這個職位空太久,在決定於遼東擴大戰爭之後,易風隨後下詔,拜右羽林衛上將軍高甲爲樞密院前使,以單雄信爲邊衙元帥,秦叔寶爲北衙元帥,以竇建德爲南衙元帥,並跟着進行了一輪大規模的諸軍衛上將軍、大將軍的調整,更多的皇帝嫡系將領被調了上來,許多原來的前朝將領被調了下去。
詔書頒下之後。據說蘭陵公主駙馬、兵部尚書、建安縣伯柳述當天晚上就病倒了,聽說病的很重。都起不了牀,更無法到衙辦事。易風接到他請病假的摺子後。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然後在摺子後面拿御筆硃筆了一段文字,直接讓柳述以後不必再操心朝事,讓他專心養病,爲此,特意給柳述加封太子少師,同時免去他兵部尚書之職,改由皇甫涎接任。
第二天。易風再次頒詔,朝廷遷都洛陽,大興的朝廷各部衙分批按計劃遷往洛陽,與此同時,易風下詔令原大興京畿內三代內做過官獲過勳授過爵,以及擁有良田千畝以上或家產五百萬錢以上的富戶大族,通通都遷往洛陽。這一道旨意一下,立即引得關中沸騰。甚至連朝廷中的許多大臣都紛紛上書反對這個計劃,但易風不爲所動。遷走關中的這些豪強大戶。旨在釜底抽薪,以免關中地區勢力過強。特別是關隴集團,易風是一直十分警惕小心的。既然要遷都去中原洛陽,就得防止關中地區出現問題。通過這次遷移,其實就是要對關隴集團再次的清洗,最終達到可控的範圍。關隴集團在關中地區。那是根深蒂固,勢力極強的。把他們遷走,既能充實新都洛陽地區。迅速把洛陽形成全國的政治、文化、軍事的中心,同時也要藉機把這些關隴集團拆散開來,讓他們脫離其固有的領地土壤。
易風也考慮過這條政策可能引發許多不滿,加上之前的重用關東人,以及逆案、重定爵位幾件事情使不少關中人積聚了許多怨氣,一個不好,可能就真的會逼的人反叛。不過易風覺得,其實他們若真反了,還是個好事。早反早平定,對於那些始終不能轉變思想,一心想要做大隋的股東,而不願意只接受一點創始團隊和管理團隊乾股分紅的傢伙們,易風是巴不得早點解決。他們不反,那塊爛肉還只能拖着,他們一反,剛好可以把爛瘡腐肉挖掉。雖然這看上去很無情冷酷,可站在統治天下的皇帝的角度來說,當然是要追求絕對控股,跟後世的公司一樣。一個公司,如果創始團隊和管理層都擁有大量的公司股份,使得到了幾代之後,創始人的子孫也許還是公司的董事長,可是股份已經持有的很少了,說不定只有百分之二三十,一旦遇有些有野心又有能力者,發動一場叛亂,聯合其它的股東,取得他們的支持,那這個董事長隨時可能會丟掉自己的位置,最終會被趕出局。想當年楊堅奪周,不就是這一套嗎,取得了韋氏、李氏、於氏等一些元老重臣們的支持,一下子就翻了宇文家的盤,奪了他家的權。
易風之前清理封爵,重定爵位,給宗室分封邊疆,把原來那些濫封的爵位削除,其實就是在重奪控制權,回購股份。對於那些創始人團隊及他們的後代,以及那些管理層,還有優秀的員工,後世公司的普遍作法還是給乾股,而不會直接把公司的股份給出去。每給出去一股股份,那麼這個公司的老總對公司的控制力就下降了一分。當越過百分之五十這條線,那就相當危險了。如果只剩下二三十,被人篡位的可能性那是成倍的提升。雖然以易風的掌控力,憑他的嫡系人馬,在他這一代可能不清理那些關隴貴族也不會有事,可他得爲以後着想,帝國的繼承人是否能有他一樣的手腕。而且到了那個時候,他的兒子撐住了,可到他的孫子時呢,不斷的分封,最後門閥政治重現,皇帝就會被下面的這些門閥架空了。中央集權,抑制門閥,這是歷來大一統王朝都在做的事情。易風不過是憑着他手上的實力,在可控制的局勢下,做的更激進一些而已。
殘酷,確實殘酷,但不得而爲之。
遷移富戶,也是歷代統治者對付那些征服佔領敵國區域人民的一個辦法,把那些精英階層,那些大戶富戶都給遷離原地,遷離他們控制力極強的地方,到一個新的地方,打亂安置,那麼他們舊有的關係網絡就斷裂了,他們對抗朝廷的能力也就大大降低。當初北周滅齊後,就把北齊的都城鄴城給拆掉了,還遷了不少貴族豪強到關中去。後來隋平南陳,平定之後,也是把南陳的都城建康城直接給遷成了平地,然後把陳朝皇室以及諸多南陳的貴族官員家族還有許多建康的大戶富戶都遷到了長安。
現在,易風同樣要來這一招。
給關隴集團一個毀滅性的打擊,讓他們在政治上的實力大爲削弱,不再威脅到皇權。
“密切監視着那些豪門,尤其是史萬歲、柳述、賀若弼這些早對朝廷心懷怨恨的人,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及時掌控。”
甘露殿裡,易風正在揮毫潑墨,正臨摹他新得到的王右軍的蘭亭序的真跡。
劉鷹恭敬的站在易風的書案前,幫皇帝磨墨。這幅蘭亭序,正是他從王右軍的後人那裡得來,原本是在一位擅於書法的高僧手中,他費了不少的功夫纔將之得到,奉給皇帝后,果然得到不少稱讚。不過皇帝在稱讚他時,特別稱讚了他幾句取得書法的方法不錯,沒有用強,而是讓那高僧滿意的一次交換。這讓劉鷹明白,雖然自己是皇帝的第一鷹犬,可特務司之外卻也還有統計司和軍情司,三司之間相互監督。就如他統領的特務司在百官的府中都安插了眼線暗探一樣,劉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邊究竟哪些人是另兩司的密諜。但以他的專業眼光判斷,肯定會有不少,絕不止一個兩個。皇帝呆在深宮之中,可卻一樣能知道外面每天發生的大事小事。據說在宮裡,還有一個專門負責彙總統計並分析這些監察院呈進的各式情報的秘密機構,據說全是宦官和宮女們組成,只是這只是一個傳聞,他卻從沒有得到過半點確切的情報。雖然心中一直很好奇,可劉鷹卻一點也不敢窺探這個秘密。
“金吾衛會配合你們的,一旦發現了動靜,先不要急着打草驚蛇,好好的盯着,等他們進一步舉動,待他們跳起來的時候,再一棍子把他打下去。對於這些人,必須得證據確切,要打就一棍子打死。”易風交待。權力的鬥爭中從沒有什麼同情,也沒有什麼殘忍不殘忍,一切就是如此,不做那個成功者,那你就是一個失敗者,而失敗者,將一無所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