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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剛過,掛在南門城樓檐角上的夕陽,已經一縷一縷的收盡。南門之東的熙光坊內,齊國公、太師、尚書左僕射高熲府邸裡的那一池碧波,也漸朦朧起來。高熲出宮後,一路上心情亢奮的坐着皇帝前不久御賜的那架豪華的四輪馬車回到府裡,立即掩不住心情激動的來到後花園的荷塘上的有風塘水上閣樓。
自從當年他選擇了追隨老主公獨孤信的女婿楊堅後,這些年高熲的仕途可調是一帆風順,憑着從龍輔佐之功,成爲楊堅最信任的臣子,甚至百官之首的左僕射之位一坐就是十幾年。前些日子大意之下,被晉王和楊素設下套擺了一道,被迫回府休養。執掌中樞十幾年也忙碌了那麼多年,突然之間被賦閒在家休養,那種突然冷清下來的感覺真是太難受了。可尚書省回不去,朝政大事管不了,最終也只能嘆息的呆在府裡,那些天,他也不想看着府中冷清的樣子,他的髮妻已經於兩年前去世,獨孤皇后和皇帝曾經打算爲他再安排續娶。所安排的女方,卻是蘭陵蕭氏。蘭陵蕭氏也是當世門閥大族,但高熲卻直接委婉拒絕了,皆因這蘭陵蕭氏實際上是西樑蕭氏,那個女子是西樑末帝蕭琮的女兒,蕭琮是西樑最後一個皇帝,也是如今晉王妃蕭氏的兄長,入隋以後,封上柱國、莒國公,在朝中待遇還算不錯。皇帝皇后當初把蕭氏女安排給他,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很明顯的想讓他改換門庭之意,想讓他棄太子轉投晉王。這本來也是一個不錯的安排,如果當初他能答應,也許就沒有後來的這此麻煩事情。可高熲考慮過後,還是拒絕了這門親事。也正是從那時開始,他算是徹底的綁在了太子的船上,尤其是跟晉王成了死對頭了。
拒絕了皇帝皇后安排的那門親事後,高熲一直沒有再續娶。他一把年紀了,也不想再當一回新郎,況且雖然死了老妻,可他並不缺女人,齊國公府裡貴妾侍美婢不少,就在昨日府裡一個年青的侍婢就剛剛爲他新涏下一子。這讓他十分高興,剛得一男,然後晚上就發生了太孫遇刺之事。此事一起,形勢逆轉,等他此時回到府中時,他都還處於一種極度的亢奮之中,事情的發展好的讓他都有些難以置信。藉此案,他重返中樞不說,而且成功的讓楊廣被禁閉王府之中,北伐帥位也被免去。他高熲不但重返中樞,而且還成功的成爲了北伐行營的長史,太子取代晉王爲北伐元帥,整個北伐行營的高層幾乎一朝爲太子一黨所把持,局勢好的讓人驚歎。
有風塘本來是他被迫歸家休養後讓人興建的一座水榭閣臺,居於後花園的荷塘之中,有曲折的走廊連接,木製的三層水上閣臺,遠離喧囂。閣樓中擺了好幾個大書架,每天聽聽琴曲看看書,對月彈琴,掃雪烹茶,佳人佐酒,這也算是人間一等一的樂事了。
不過今天再次走入閣樓之中的時候,高熲的心情已經完全不同了。
之前他只能是以酒解悶,聊以打發心中的那份失意苦悶。而現在,重返中樞,大權終於再握,特別是借刺案重重的挫傷了晉王一黨後,他心中的那份得意就別提了。他現在就想要對酒當歌,痛快暢飲三大杯再說。
老來得子,重得聖眷,真是雙喜臨門。
天盡黑了,有風塘裡也點起了名貴的龍涏香,將精緻的屋子照的亮堂。
屋子裡,高熲的三子高表仁也在,此外還有三個女子,一個是高表仁的妻子,楊勇的女兒大寧公主,另一個則是高熲的堂妹,太子楊勇的太子妾良娣高氏。另外還有一個則是剛爲高熲產下第四子的婢女,已經被他剛擡舉爲妾,此時正抱着高熲的小兒子坐在一邊。
今日的聚衆,正是打着看望新涏之兒的名頭。也沒有什麼外人,簡單的幾人。
這實際上不過是爲掩人耳目,高良娣前來看望新涏的小侄子是假,實際上是代替太子楊勇而來。一直以來,高良娣和大寧公主實際上就是高熲與太子之間傳遞消息的,以避免楊勇與高熲過從甚密,爲上忌憚。高良娣是高熲的從叔父之女,說是從妹,但實際上已經是出了五服的族親,只不過此時代大家族間關係緊密,往往聚族而居,甚至有十幾代的族親也還一直共同生活的。高熲做爲本代的大宗族長,又是當朝宰相,在宗族內與其它的族人關係自然也就近了許多。加上她的那樁婚事本就是高熲一手安排的,高熲與太子之間的關係又親密,因此高良娣嫁入東宮後這些年與高家走的越發的密了。高良娣三十出頭的年紀,可看上去卻依然二十出頭,眉如新月,膚如凝脂,長的嬌小玲瓏,柔弱無骨,穿着一絲蜀錦面料裁成的襦裙,裙子束的高高的,裙帶直接系在了腋下,將一對與身材不成比例的豐滿雙峰越發的襯的挺拔聳起。雙臂間挽了一條碧綠的絲綢披帛,腰帶上繫了一條鵝黃的宮絛,下面還墜着一塊玉佩壓着裙角。肩上則又搭了一條柔軟的銀貂皮披肩,一頭烏黑的頭髮梳了一個別出心裁的高高發髻,一朵嫣紅的薔薇斜插其上,站在窗邊,真是美麗動人,雍容華貴,一顰一笑,惹人讚歎。
都是一家人,屋裡也沒外人,幾人說話倒是無所摭攔。
“姑母這件披肩真的好漂亮啊,定是那些懷荒商人自塞外運來的珍品。”大寧公主楊靜淑豔羨的道。
“嗯,懷荒皮貨商人帶來的塞外皮草。”高惠貞微微有些得意的道,“那些懷荒商人真是了得,個個豪奢,有錢的很。”
“是啊,都說懷荒發現了搖錢樹,聚寶盆,那地方流金淌銀,去那裡的人都發財了。”大寧公主應和着道,她是太子之女,見識並不淺,可如今滿耳聽到的,確實是懷荒的種種神奇之處。
“公主要是也喜歡皮草,回頭讓皇太孫叫人送些過來就是,你們可是兄妹呢,妹妹喜歡懷荒的皮草,當兄長的豈有不相送的道理。”高惠貞笑着說道。雖然她也發現,太子和太孫之間關係似乎有些複雜,到今爲止,皇太孫到京也快有一個月時間了,這眼看着又要離京了,可到目前爲止,這位皇太孫也還沒有正式去東宮拜見過太子和諸太子妾,這讓人很是不解。不過在她想來,估計還是那位已故元太子妃去世之事,使得太孫不願意去東宮。
“他如今可是皇太孫,我哪巴結的上啊。”大寧公主有些酸酸的道。先前她知道那位兄長身家豐厚後,也確實有過想要沾點光的念頭。在太子和這位姑母的竄綴下,丈夫高表仁興勿勿的跑去找了楊林,提出願意幫他管理銀行之事。結果等丈夫回來的時候,大寧公主卻極意外的發現,丈夫不但沒有得到大興銀行,甚至最後還拿出了二十萬貫錢給楊林,說是入股大興銀行,最後得到的股份卻少的可憐,十萬貫錢只換得了一成的股份。然後沒過多久,大興銀行又數次擴大股本,爲了保住這一成的股份,丈夫又從家裡先後拿出了八十萬貫,前後投入了一百萬貫錢進去,到現在,手上的大興銀行股份卻還不如最初,只剩下了半成的股份。
雖然這事後來也被公公知道了,而公公知道丈夫居然投入了這麼多錢進銀行,結果最終只擁有半成股份後,十分不滿,但這事最終還是就此默認下來。雖然丈夫跟她說了許多持股大興銀行的諸多好處,說了許多從楊林那裡聽來的各種美妙前景,可大寧公主心裡還是很生氣,他那般有錢,可卻還要這樣算計家裡人,簡直就是太無情太不應該了。就算銀行真的很值錢,可送點乾股總可以吧。一百萬的真金白銀,居然才換半成股份,真是豈有此理。因此,一直到現在,大寧公主對於這位兄長,心裡是很有些成見的。
當然,她心裡不單對那位兄長不滿,也對丈夫不滿,更對眼前這位姑母不滿。丈夫從家裡拿了一百萬貫換來的這大興銀行的半成股份,最後卻又拿出來一半送給了太子。而據她所知,這其中一多半最後是落到了高良娣手裡,最後成了即將嫁入韋家的異母妹豐寧公主的嫁妝。豐寧公主正是高良娣的女兒,一想到豐寧公主的嫁妝比自己豐厚的多,而且這豐厚的嫁妝還多半來自於高家後,她更加不滿了。
“他不喜的是雲氏和她的孩子。”高惠貞兩道細長的眉毛輕輕一挑,咯咯笑起來:“咱們跟太孫又無冤無仇的,他哪犯的上跟咱們不對付,況且,你可不光光是太子之女,你還是宰相之媳呢。如今大兄重掌中樞,還是這次北伐實際上的統帥,那位皇太孫豈會看不明白當今局勢,只怕巴結你還來不急呢。莫說一兩件皮草,你就是提再多的要求,只怕他也立即巴心巴肝的應承下來了。”
高惠貞伶牙利齒,一邊說一邊笑。
高熲坐在一邊聽着這些話,倒也心情大好,也跟着微笑起來。他也是這般覺得,如今局勢,只要那位皇太孫不蠢,那他就當知道,他該站在哪一邊。晉王這次雖然還沒被徹底打倒,但也遭受重創,太子黨的前景再次光明起來,皇太孫理應向他們靠的更緊密些。
“父親喝茶。”大寧公主爲高熲倒了一杯新茶。
高熲呷了一口,緩緩道:“惠貞說的沒錯,皇太孫是你兄長,公主你應當多走動走動。太孫和太子間一直有些誤會,你應當想辦法幫他們化解。和皇太孫處好關係,不單單只是表面上那般簡單,這對於太子甚至對於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極爲重要的。你們也應當知道了,朝廷剛剛又經歷一輪大動盪,晉王暫時禁於京中,五大總管對調,六總管中唯有皇太孫的幽州府因新設立而沒有動。這是相當不尋常的一次大動作,皇太孫在朝中的地位越來越重要了,太子需要他的支持。由公主你來出面緩和太子與太孫的關係,最是合適。”
楊廣出宮之後就病倒了,一病不起。
皇帝派出了御醫前往看診送藥,易風也帶着孫思邈親自去了一趟晉王府。
晉王府早已不復當初門前車水馬龍的熱鬧,如今是一副門前車馬稀的樣子。整個晉王府外,早有禁衛兵馬守衛森嚴。表面上,這些禁衛是奉皇命來加強晉王府的守衛,防止刺客。但實際上,所有人都明白,這些禁衛實際上就是看守晉王的看守。晉王是刺案嫌疑犯,一天沒有脫去嫌疑,那麼一天就不能離開這座如同牢獄的王府。
朝中風雲鉅變,除了一些重臣之外,許多人都對這場巨大的風暴反應不及。到此時,還有許多人並不知道晉王在這一次突然的風暴中遭遇了重創。許多人還真的以爲晉王真的突發急症,因此無法繼續提供北伐統帥之職。另一些消息靈通的官員們,則還處於目瞪口呆之中,難以相信這樣的結果。前一刻,晉王黨大敗太子黨,太子黨的核心左僕射高熲被踢出了朝堂,三位上柱國、大將軍被處死,牽連數十位官員,太子黨遭遇重創。然後在許多人以爲太子黨這次要完蛋了的時候,局勢再次逆轉,晉王居然被捲入了皇太孫的刺殺案中,成爲了最大的嫌疑人,然後被太子黨抓住這個把柄不放,一舉把局勢翻盤。北伐換帥,晉王幽禁,五王對調。
一切發生的這麼突然,太子掛帥北伐,高熲再度出山。
晉王府裡,楊廣回府之後急怒攻心,確實是昏死過去,可消息報入宮中,皇帝也不過是隻派了一個御醫過來看診而已。吃了御醫祛死去邪的湯藥,又用了針,半天后楊廣總算是恢復了清明,不過內心的苦楚卻沒有減清半分。易風到來時,楊廣正躺在牀上,雙眼無神的瞪着天花板,整個人憔悴萬分。
“大王,皇太孫殿下來特來看望。”門口一個稟報的聲音打斷了楊廣的失神。聽到皇太孫三個字,楊廣空洞的眼神裡突然泛起一道明光。
“快請。”楊廣喊道,然後又搖頭,快速從牀上坐起,“不,孤親自去迎接!”
急忙之間,楊廣甚至連鞋子都穿反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