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塵僕僕的裡屋,狹小而昏暗。微弱的光順着窗棱的縫隙折射進來,映照在蘇適雯狼狽髒污的臉上,愈發襯得那一雙泛着陰沉戾氣的渾濁眸子,滲人可怖。
“蘇婉容,是你!就是你奪走了原本應當屬於我的一切。想來你正得意着是吧?看着我淪落到這般境地背地裡嘲笑着我呢是吧?!你等着!你給我等着!你不會風光太久的,待我出去那一日,我便是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的!今日受的羞辱,我這輩子不會忘記,你給我等着!這仇,這恨,我蘇適雯非報不可!”
蘇適雯雙目赤紅,渾身劇烈發抖,整張臉因爲極度的恨意變得猙獰扭曲。彷彿像是發了瘋一般,就對着這空蕩蕩的屋子,這般嗓音尖銳地嘶聲喊道。
**
饒是蘇適雯本人再如何的心狠手辣,她身邊那秀春倒是個護主心切的。
一聽說自家小夫人竟是被關在了那等髒污破舊的院落,立刻哭着跪在了蕭右相跟前,說自己並非受小夫人指使,那盅被動了手腳的燕窩羹都是自己一人的主意,小夫人根本不知情的。
秀春的這一番話,儼然是把屎盆子全往自個兒身上扣了,此席說辭,騙騙旁人興許還行。可那蕭正元是誰?那可是當朝一品大員,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識過,豈會被一丫鬟的小伎倆糊弄了過去?
一聽就曉得這是在爲那蘇適雯頂罪。
此時的蘇適雯,在蕭正元眼中,無疑是個蛇蠍心腸,十惡不赦的毒婦形象了。秀春此番護主之舉,非但沒起半分作用,反倒讓蕭相愈發反感不喜。
思及蘇氏那張虛僞的嘴臉,蕭正元厭惡不已。正所謂近墨者黑黑,如此毒婦管教出來的奴僕,想來也不是什麼好的。
一時便將這股子厭惡牽連在其近身丫鬟身上。
“你對那惡婦既如此忠心耿耿,這般也好,本相索性成全了你。往後你也莫繼續在那東廂院當差了,今日便直接搬去北院罷,與你那主子一道兒,倒是也好有個照應。”
蕭右相對於蘇適雯的處置,未過多久蘇婉容也聽說了。
據說此事鬧得極大,惹得就連那太師府裡,近幾日都是雞飛狗跳的不得安生。
大夫人原本就對次女的這樁婚事極不滿意,畢竟是她長房所出的嫡系血統,便是不入那皇宮做個娘娘什麼的,也萬萬不能夠屈尊紆貴去做區區一個妾室。
自打蘇適雯賤嫁去了那右相府,偶爾大夫人蔘加各種應酬,見那些個貴太太官太太們,都鮮少提起自己這個次女了。不爲了旁的,實在是嫌丟了顏面。
熟料這竟不是最差的。當日丞相府那邊傳來消息,聽聞自己房出去的次女,竟是猶如個階下囚一般,囚禁在那右相府內,若不得右相允許,不得再踏出後院一步。就連她那孫兒也被人直接搶走,抱去那丞相夫人膝下寄養。
大夫人聽說了這個,自然覺得她們長房受到了空前的奇恥大辱。
彷彿徹底崩潰了似的,就在太師府大鬧了一番,鬧去了蘇太師的書齋前面,哭着喊着要讓蘇太師替她們長房撐腰,如何也要過去右丞相府,給她那可憐的女兒討個說法。
消息既然都傳去了後院,蘇太師身爲一家之主,自然是早就曉得了事情的首尾。
與婦人之見的大夫人不同,蘇太師是個明理之人,待他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聽說與自己血脈相承的次女,心腸竟是如此歹毒,便只差那一步之遙,那新入門的丞相夫人怕就是要死於雯姐兒手下!
蘇太師捫心自問,結髮之妻逝世,愛屋及烏的關係,他確實對四女兒有諸多偏袒。
但同是他膝下子嗣,他自詡也從未有苛待過其他任何一房女兒。尤其是這長房次女,雖遠不及他的婉婉,看得出有一定資質,從前女學什麼的,從來都是鼓勵她去學去上的。
講起來同樣也是讀過一些聖賢書的大家閨秀,對比他心地純善,樣樣拔尖兒的婉婉,這個雯姐兒,究竟是如何教養出如此惡毒冷血的性子?
子不教父之過。教女無方,蘇太師感到悲痛悔恨,自己的親女兒險些害死了丞相夫人,蘇太師無言面對自己摯友,心中更是懷揣着深深的愧疚之情。
對這長房次女,蘇太師無疑已經是心灰意冷,失望之極了。他沒迫着長房去給那蕭右相負荊請罪已是極好,原就是他們太師府惹出來的禍端,又怎麼可能是非不分地再爲那蘇適雯求情?
蘇太師不肯出面,態度極爲冷硬。大夫人再如何氣怨,也不過就是個後宅婦人,能有什麼解決的法子?
大夫人如今年紀也漸漸大了,經不起這般打擊折騰。此番大哭大鬧,內心着急,氣血攻心之下,一時沒緩過勁兒來,兩眼一翻,竟是直接暈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