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生活就是那麼個樣子,整個家裡面就有一副炕,所有的家人都在上面休息,至今還沒見到有哪個北方的鄉村地方,夜裡是睡在冰冷的牀鋪上的,一來北方的冬天比較冷,火炕能夠起到保暖的作用。二來以前每個家中的兄弟姐妹,絕對不會像是現在這樣獨生子女,一到吃飯的時候可是飯桌前面圍着一羣的,可見當時每家的人口有多少,雖然給中國帶來了大量的廉價勞動力,但吃飯睡覺總是需要地方。
農村雖然說院子都挺大的,可還沒人敢把整個院子都蓋上房子,因爲院子裡面的那塊小地方,還可以種一點家常小菜什麼的,以此來充實桌上的菜餚,因爲本來農村的收入就不多,根本就沒有餘錢買什麼菜,種地所得來的辛苦錢除了日常的吃穿之外,也就是勉爲其難地自給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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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強並不是第一次睡在這種鄉下的土炕上了,可是當晚腦瓜皮也被從門縫外擠進來的風吹得疼了好一陣子。等他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刻,大娘和大爺王喜民都在院子裡面各忙各的,大爺拿着斧頭正在劈着從附近樹林裡撿來木頭,說是撿來的其實就是那些城裡到鄉下路上偷偷伐木的傢伙們,嫌棄材質不好從車上扔下來的貨,但就這村子裡的人們還當做是多麼好的東西,發動了全家老小都到那邊去撿。
大娘只是負責將那些劈成條的木塊搬進屋裡,然後將其填進竈坑裡面,將那屋子裡面燒得暖暖和和的。大爺王喜民劈完了那些木頭之後,進到屋裡洗了把臉,然後就匆匆地出去了,大概他要先到村部報個道,畢竟他現在是國家幹部了,要給其他的人起個表率的作用。
大娘將飯菜也都坐進了大鍋裡,也不知道要去忙什麼,收拾了一下披上大衣也出去了。胡強見兩個人總算走了,迅速地將衣服穿上,從被窩裡面爬了出來。本想着是要趕在大爺和大娘起來之前就行動的,可他們要比自己想象的起來的早。
憑藉着記憶中的路線,胡強找到了大娘放罈子的地方,他將罈子的封口打開,將裡面的牛肉全都倒進了一個大塑料袋中,將其揣在自己的懷裡,而後就出了院子,朝着盧興旺和二禿子出現的那間房子的地方走去。
吉普車還是停在院子前面,所以說胡強根本不用費力,就找到了具體的地點。不過,他辦事還是比較謹慎的,先是觀察了一下四周沒什麼敵情,才悄悄不爲人知地摸了進去。
透過那層玻璃衝着屋裡瞧了瞧,那些縣裡工作組的人員,正橫七豎八地躺在那鋪火炕上,每個人被窩裡面都躺着幾個一絲不掛的女人,由於玻璃上面都是冰花,又是揹着臉看過去,只能見到對方那雪白的手臂,至於臉蛋到底長得如何就無從所知了。
不過,盧興旺既然想將事情辦成,那貨色就必須是一流的,再怎麼不濟也要年輕點。胡強是沒有心思去琢磨到底那些女人是盧興旺從哪裡僱來的,或者也有可能是他拐賣來的也說不定,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這些牛肉悄悄地放進屋子裡去。
胡強他輕輕地挪動着步子,因爲地面上的積雪,只要走得快一些,就能夠聽見聲音,耐着性子移到了門前,緩緩地抓住了門把手,試探性地往後拽了一下門,沒承想門就這麼露出了一條縫隙。
居然沒鎖門,胡強簡直快樂壞了,看來是昨天這些傢伙喝的有點高了,就連門都忘記鎖上了。但是,胡強還是儘量擔着十二分的小心,不敢有分毫懈怠地打開了門。農村的廚房,基本上一進門就能見到,所以胡強不費吹灰之力,就來到了竈臺的前面。
在竈臺附近翻找了一遍,找了個一般大小的器具,將那塊牛肉整個都倒了進去,然後就像不曾來過這裡一樣,悄悄地將門帶上後隱蔽在院子中,所有人都見不到自己的地方。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的時間,盧興旺和二禿子終於出現了,看他們急匆匆的樣子,想必是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將大爺王喜民拉下馬來了,等這兩個人進了屋之後,又是和那幾個縣裡工作組的成員聊了幾句。
這回胡強所離的距離要比昨晚遠很多,只能夠勉強地看清他們是在說話,因爲畢竟現在是白天,你要是躲在窗戶底下的話,能躲過屋裡人的發現,可外面還是有路人的,萬一遇到個喜歡管閒事的,自己可就全都暴露了。
那些人在屋裡嘻嘻哈哈了一陣,就被盧興旺領着走了出來,這才聽出來盧興旺要帶着他們去吃早餐,這村上自然是沒有什麼早餐鋪子的,要吃也要到鎮上去才行,幸虧這些人有吉普車,也就是多花個十幾分鍾開到鎮上。
等這些人魚貫而出後,胡強總算是見到了那幾個女人的廬山真面目,別說那長相還真都不錯,年紀也就都是在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她們各挽着一個縣裡工作組成員的胳膊,做小鳥依人狀依偎在他們的身上。
就如此這羣人離開了村子,胡強怕他們突然又有什麼事情折回來,所以等那汽車發動機的聲音聽不見了,纔敢從隱蔽的地方跳出來,然後散步回了大爺王喜民的家。胡強此刻已然是胸有成竹了,根本就不怕盧興旺再來找茬,還可以藉此機會告他誣陷,這可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大娘和大爺等胡強到家不到幾分鐘就回來了,所以根本就沒發現他曾經在其間出去過,大爺王喜民真的是去村部報到了,爲的是安排一下年前的具體工作,還有處理村中一起鄰居的小小糾紛,當然農村裡面的糾紛,大多就是你家的狗咬了他家的豬之類的小事情,至於殺人放火之類的那就是由警察來負責的。
大娘出去的這趟可也是爲了別人,胡強感激的都說不出什麼來了,大娘怕胡強這個城裡的大侄子吃不慣鄉下那種清湯清水的早餐,所以大早晨冒着零下二十多度的嚴寒居然到村口的小賣鋪給胡強去買了幾根火腿腸。
邊吃着雞蛋炒火腿這道菜,胡強邊想着事情,等他們才吃完正準備收拾碗筷的時候,一輛吉普車停在了大門口那裡。大爺王喜民還和胡強開玩笑,說能不能是他的朋友來找他的,可等車上下來的那些人探着腦袋往院子裡面瞅,他才發現那些人似乎像是公務人員的樣子。
大爺王喜民放下了手裡的活,走過去和那幾個人說了幾句,然後將把人讓了進來,並且吩咐大娘弄點茶水來,大娘似乎挺不待見這些人,轉過頭嘀咕了那麼一嘴,可也就再沒說什麼,還是去弄她的茶水去了。
四個縣裡的工作人員坐在了炕沿上,先是四處看了看屋裡,從他們的臉上也看不出來什麼特殊的表情,只是分別地拿着一本小冊子,用圓珠筆裝模作樣地胡亂地寫着什麼東西。
“這位就是我們這個村裡的代理村長王喜民同志了,幾位縣裡工作組的領導有什麼關於村裡的問題,都可以問我們這位王村長,他可完全是農民出身,是受過一定黨的政策薰陶的,有着不一樣的覺悟。”
那個鎮上派來協助的傢伙,先開口向彼此介紹了一遍。看着他那臉上綻放着的燦爛笑容,你實在無法想象得到,他不到幾分鐘之後,態度會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比那變色龍還要變色龍。
“哦?是縣裡來的工作組,這個,我怎麼沒聽說,這村部的這些傢伙,連告訴我都沒告訴,簡直太不像話。”
大爺王喜民說了句抱怨的話,與此同時他望了一眼,坐在旁邊裝作心不在焉聽着他們講話的胡強,心說這孩子昨天說的話還真讓他給說對了。
“呵呵,怎麼了,王喜民同志,對於組織上派來的工作組,你是不是有什麼牴觸情緒啊?”
鎮上的那傢伙專挑不好聽地說道,由此就多少可以明白,他就是爲了挑刺而來的。不過,善良的大爺王喜民還以爲他只是和自己開了個小玩笑,畢竟官場上面的這種玩笑的方式,他已經司空見慣了。可他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開始的氣氛就不佳。
“哪裡,哪裡,我只是感到意外而已,並沒有什麼牴觸情緒。我還是特別歡迎組織上來檢查我的工作的,雖然我在這個村長的崗位上時間不長,但我相信我的工作能力一定會讓在座的領導們滿意的。”
大爺王喜民的這番說辭極其官方,可以看出來他還是在說話這方面,最近是沒少下過苦功的。儘管他並不是那種好大喜功的人,可要是工作上有了成績,誰不想讓領導誇獎幾句。其實不管你是多大的人,都是喜歡人們去誇讚自己的。
況且對於大爺王喜民現在的狀況來說,他還是必須急於給自己弄出點功勞的,因爲他現在只不過是個代理村長,儘管有姜峰做的一系列的保證,但總覺的心中有些不踏實,他始終認爲村長這種民選官員,你一個鎮上的主任就能說了算?懷着這種不信任,他其實挺期望着上面派人下來的。
“哦,王喜民同志的覺悟的確挺高的。我看你這房子也修的不錯啊,看看這牆上多白,我們走的下面村裡的村長家,應該就屬你家這條件最好了,我們這些住城裡的,都有點自愧不如了。”
工作組的成員終於開口說話了,而且話語當中帶着些許的諷刺意味,大爺王喜民似乎也覺察出來了,他先是微微愣了一會兒,然後詫異地望了那鎮上派來的工作人員一眼,心說你們到底來這兒是檢查工作的,還是特意來找自己茬的。
不過,心裡雖然有些不大滿意,大爺王喜民表面上還不敢太表露出來,還是要笑呵呵地面對着縣裡面工作組這幾位。但是多少都有了些心理準備。
“幾位領導真能說笑,我這都是十好幾年的老房子了,您沒見那邊的牆都裂開了,這大冬天的風都從那邊吹進來,晚上更是跟冰窖似的,我要是有錢的話早就想把那邊修上了,只可惜最近我家的丫頭結婚,家裡面僅有的點積蓄也都填補在上面了。我就連年貨都沒辦多少。”
大爺王喜民還是略有些心眼的,將自己的狀況儘可能地說的慘一點,那意思就是讓對方別搞自己,自己沒有多少讓你們搞的價值。可對方似乎根本就沒有在乎這一點,而是另選了一個話題說道。
“說到年貨的問題,我聽村裡有人說,在昨天早晨的時候,你發動全村的人,到村外去找被偷的牛,是不是有這個事情?”
“有啊!”
大爺王喜民一聽他們說的是這個事情,突然眼睛一亮,因爲雖然牛和偷牛的賊沒有抓捕到,可那也算是爲村民辦的一件好事,也算是大功一件吧,所以他很有激情地爲面前的幾位工作組成員解說道。
“當時可是我這個代理村長親自帶隊的,家家戶戶都出了一個人跟着我,一直跟着那偷牛的賊留下的蹤跡追過去的,可奇怪的事情就在後面發生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到最後我們把牛和偷牛賊都跟丟了。”
那工作組人員眉頭一挑,拉着長音用難以置信地語氣說道。
“這麼多人去追,都把人給跟丟了,王村長!你不會是在和我們說笑話吧,我們這次來可是履行上面頒佈下來的命令,你可不要把它當成是一般的兒戲,要端正態度對待。”
胡強在旁聽那人這麼一說,不得也不佩服一下這位的說辭,居然把這麼一點點小事,提高到這種高度上,此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厚臉皮。要不是此刻站在對立面上,有機會一定向他取點經。
“我王喜民絕對沒有領導說的那種意思,我只是實事求是而已,幾位領導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向每個去抓賊的人瞭解一下,我要是說了謊話的話,我這代理村長立刻就不做了。”
大爺王喜民軟中帶剛地說道,那幾個工作組人員也沒接着就此事發揮,因爲他們都知道這想用這個事情把人弄下來,那簡直就是癡心妄想,必須要有實際性的錯誤,才能夠讓盧興旺的目的達到。
“那倒是不必了,我們工作組的時間有限,如果真的如王村長說的那樣的話,我們也就不需要繼續調查了。不過,我們工作組可接到了一個舉報你以公謀私的信件,我們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的工作。”
“以公謀私?”
大爺王喜民的表情告訴在座的所有人,他還沒白過來這句成語的意思。
“幾位領導,這句話是怎麼說的?我怎麼以公謀私了,我這村長也沒當幾天,要說以公謀私的話,我們以前的那個村長盧興旺,那纔是當仁不讓的。”
那工作組的成員咳嗽了一下,眼中透着嚴厲地說道。
“王喜民同志,說話千萬可要講究證據,作爲政府的工作人員,和村長的代表人物,你的言辭是不恰當的,如果盧興旺有什麼錯誤的話,我想縣紀委的同志也不會不瞭解的。”
胡強在心中暗笑了一陣,別說縣裡的紀委了,就算是市一級的紀委也都只是個擺設而已,你們難道還真指望他們去扳倒哪個當大官的,除非那些當官的先惹了不該招惹的人物。
工作組的成員對盧興旺的維護是可顯一見的,大爺王喜民也多少看出來了一點,可他沒料想到接下來的問題,居然是那麼嚴重。只聽剛纔那個工作組成員頓了頓繼續說道。
“對於你以公謀私的事情,當然我們事先已經經過調查了,大部分的證據都已經證明,王村長你有一定的嫌疑,我們這次來就是讓證人到你家來,尋找我們所需要的證據的。”
“證據?什麼證據,我這裡能有什麼證據,這未免太可笑了,不行,這是我家裡,你們沒有權利這麼幹。”
大爺王喜民老脾氣也犯了,畢竟他也是個男人,怎麼能夠容忍被人這麼冤枉,大不了咱這個村長不幹了,還繼續回去當他的老農民去。可他纔要爆發出來的情緒,就讓趕過來的胡強壓下去了。
“大爺,你先彆着急,縣裡的領導們不也是說找證據嗎,咱們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搜查就搜查吧,要是沒有找到證據,那咱們可就要到鎮上縣裡,甚至到市裡去找個說法了。”
王喜民看了一眼胡強,心說這孩子說的也對,等你們要找不到證據,那我可就不依了,他可是在縣裡參加胡強升學宴的時候見過,胡強就連市裡的市委秘書長都認識,那爲自己鳴冤叫屈這麼大的芝麻小事自然沒什麼問題。
“好,你們搜吧。”
那些工作組人員見王喜民一臉的火氣,也不像把他給逼急了,萬一這莊稼漢動起粗來,他們幾個爲他人辦事的不就遭殃了,所以他們忙勸說道。
“王村長先別急嘛,我們也沒說這事情就是你做的,不過我們要讓那個證人親自來搜查。”
說着那工作組人員走了出去,從吉普車上領下來一個人進來,王喜民一見來的那人,就整個愣住了。
“盧興旺,怎麼會是你?”
盧興旺冷冷地笑道。
“呵呵,王喜民,沒想到我胡漢三又回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