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婷婷一聽,整張臉都氣綠了,憋着火,氣呼呼的坐回原位,開始泄憤似的整理地形圖。
顧南溪如此急切的理由,無外乎是牽扯到她心繫的月光半島。
原本是怎麼也無跡可尋的人,不知道陸西顧通過什麼手段,倒是調查出了個一二。
根據可靠消息,對方住在蓮城郊區的一處貧民房裡。
像蓮城這般寸金寸土的地方,倒是極少有這樣貧困的地方,或許根本算不上是磚瓦堆砌的房子,家徒四壁,樓頂已不見了大半的天花板,到處堆滿着用繩索捆綁好的硬紙殼。
各種異樣的味道刺鼻襲來,再加上各種蒼蠅嗡嗡的鬧個不停。
顧南溪皺了皺眉,踏着泥濘的小路,挨家挨戶的尋找。
終於尋到那張鏽跡斑斑看不清數字的門牌號,陸西顧有些激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南溪……南溪快看,是這裡!”
顧南溪盯着那扇漏風的木門,微微的愣住。
這時,有位 貓着腰衣衫襤褸的老人慢悠悠的從屋子裡走出來,他的懷裡摟着一簸箕的紅薯。由於地面上有青苔,一不留神,老人家便“咚”地滑倒在地。
兩人見狀,立刻上前將他扶起,“老人家,沒事吧!?有沒有摔到哪裡!?”
老人家並沒有回答她們,反倒是一臉焦急的在地上找自己的紅薯。陸西顧立刻上前扶他,勸道:“老人家,一個紅薯而已,你……”
誰知老人用力將她推開,貓着腰去撿。
一隻手先他一步撿起那隻大大的紅薯,隨後,一記清亮柔軟的聲音說道:“老人家,給……”
老人家擡頭,雙眼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隨即有些激動的抓着顧南溪的手。
顧南溪被嚇了一跳,正準備抽回手,卻發現老人家的情緒似乎有些激動。
或許是青天白日裡抓着人家女孩子的手,老人家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情急之下立刻放開,又有些着急,含含糊糊地說道:“姑……姑娘……不好意思……我……我只是看到你有些激動,沒有其他意思。”
顧南溪看着神情有些激動的老人,微微愣了愣,這纔開口小聲地問道:“老人家,我們認識嗎?!”
老人家有些激動,開口解釋着說道:“姑娘,你是大好人啊,就是因爲你派人每天過來我的攤位上買紅薯,我和我老伴才能如此安穩的度過這個冬天啊!”
紅薯!?什麼鬼?!
陸西顧扭頭看了一眼顧南溪,卻見她恍然大悟起來,笑着說:“原來老人家你住這裡呢!您老的烤紅薯,可真是又大又甜呢!”
說到這裡,顧南溪突然想到老人家當時說他老伴患有隱疾,似乎有些嚴重,於是禮貌的問道:“對了,奶奶的身體好些了嗎?”
一提到老伴,老人家的臉便浮起一絲愁容,沉沉地嘆了口氣。
顧南溪與陸西顧相互看了看,一時不知作何種反應。
這時,身後潦亂的雜物房內突然傳出一陣滄桑的聲音,“老頭子,外面誰來了!?”
老人家一聽,立刻扭頭,衝着房屋的方向“哎”了一聲,隨即又轉過頭,看着顧南溪,說道:“姑娘,去我家坐坐吧,我家老伴兒知道你每天來買我的紅薯,早就想見見你這個大好人了。”
顧南溪看了看陸西顧,又看着老人家,有些爲難地說道:“可是……我們……”
陸西顧現在旁邊,用手肘猛地戳了戳她的後背,在顧南溪疑惑的眼神裡,笑着說道:“老人家,如果不嫌棄我們打擾的話,我們就去你家坐坐。”
老人家一聽,立刻笑逐顏開,拍了拍大腿,笑呵呵地說道:“這邊請,這邊請!”
顧南溪一邊走着,一邊在陸西顧的耳邊小聲地嘀咕,“哎!我們不是來找人的嗎,別鬧好不好!”
陸西顧睨了她一眼,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嫌棄地說道:“你傻呀!這老人家一看就是在這裡住了好些年的,我們想打聽人,從他那裡更方便。”
顧南溪點了點頭,默默地向她豎起了大拇指。
老人住的地方確實有些落魄,房間內到處堆滿了廢品垃圾,幾乎是見不了光。
房間是由堆積的廢品隔出來的,過道需要人側身才能通過。
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人過着如此貧窮的生活,這幾乎刷新了顧南溪的認識。
房間內,隱隱的傳來一陣咳嗽聲,混着濃濃的滄桑與病態。
老人家指着旁邊還算乾淨的矮凳,招呼着她們坐,然後衝着房間內,大聲地說道:“老伴兒,看我給你帶誰過來了。”
屋內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嘶啞地說道:“我們這個樣子,還會有誰過來。”
老人家可是不管,搭着手,把老太太移到自制的移動椅子上,笑呵呵地說道:“你不是一直在嘮叨,要想辦法感謝那位一直買紅薯接濟我們的姑娘嗎,我剛在門口遇到她了,這不,我還把她給請到咱們家了。”
老太太身上裹着到處是洞的舊毛毯,驚歎一聲,“真的呀!快!快帶我去見見人家!”
老人家推着自制的移動椅,慢悠悠的出來,一邊說道:“別急,別急,人就在外面,你瞧瞧你這樣子,待會可別把別人姑娘給嚇住了!”
兩人絆着嘴,你一言我一語,慢慢從屋內走了出來。
顧南溪坐在客廳裡,只聽見車軲轆轉動的“吱吱”聲,然後便見到老人家推着他的老伴,兩人的臉上掛滿皺紋,衣衫襤褸,儼然是一對窮苦老夫妻。
顧南溪彷彿看到時光裡,容顏的改變滄桑,她想,那時候陪伴自己的人,到底會是誰!
這個疑問一閃而過,答案也不言而喻,盛世的名字竄了出來。
太過突兀的,顧南溪被嚇得驚恐不已,自己似乎中了邪,最近但凡有關未來的詞彙,莫名其妙的便會與盛世有牽扯。
老太太坐在顧南溪的旁邊,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動地說道:“姑娘,我都聽我家老頭子說了,真是太感謝你了,我都不知該如何感謝你!”
顧南溪笑了笑,說道:“奶奶,您別這麼說,我不過是買了點紅薯,再說,爺爺是個實稱人,每次都多給一些。”
老太太搖了搖頭,說道:“你可不是買一點,這每天都讓人過來光顧,這幾個月天天如此,我知道你是同情我們這兩個老傢伙,變相的救濟我們。”
老太太這一提,顧南溪才反應過來,上次拜託鍾媽的事,沒想到她居然一天不差的執行。
當時她也不過是好心,卻沒想到無意間幫助了一對貧困夫妻。
顧南溪的眉眼裡多了些溫和,笑着說道:“奶奶和爺爺活得這麼幸福,哪裡還由得我來同情,我羨慕還來不及呢!”
老太太一聽,立馬就樂呵呵地笑了起來。
氣氛倒是很融洽,老爺爺好不容易見着自家老太太笑一次,立刻就退了下去,拿出自己存了好久一直捨不得吃的臘肉,張羅着準備起了午餐。
很快,米飯在鍋裡繚起濃濃的白霧,一股米香味傳了出來。
切成塊的臘肉下鍋,在旺火的烘製下發出“滋滋滋”的聲音,起鍋前再扔下一些蒜苗,香味頓時瀰漫開來,誘得人食慾大增。
原本的調查,因爲這場突如其來的偶遇,倒是變成如今詭異的感謝宴。
老夫妻很好客,將臘肉直往顧南溪和陸西顧面前推,巴不得把最好的都給她們。
陸西顧幾乎沒有吃過這些地道的家常菜,頓時食慾大增,吃得好不歡暢。
顧南溪心裡掛念着事,倒是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了看面前的老夫老妻,猶豫了幾分後,這纔開口問道:“奶奶,你們在這裡住了幾年了呢?!”
老太太往她碗裡夾了幾塊肉,樂呵呵地笑了起來,說道:“多久啊!?那就長咯!”
顧南溪一聽,立刻緊追着問道:“那這邊的人,奶奶都認識了!?”
老奶奶點了點頭,笑着說道:“當然了,這條老胡同裡住的都是些老街坊,幾十年都沒怎麼變,哪家裡芝麻大小的事我可都知道。”
顧南溪與陸西顧對視了一眼,隨後開口問道:“那奶奶你知道一個叫丁洲的人嗎!?”
原本興致沖沖的想要得到答案,卻聽見“嘭“地一聲響,老奶奶手中的筷子莫名的從指尖滑落了出去。
“丁……丁洲?!”老奶奶雙眼直勾勾的盯着顧南溪,眼睛裡有些驚恐,隨即搖了搖頭,口齒不清地反覆說道:“不!不!我不認識,我不認識他!”
老奶奶的行爲有些異常,顧南溪壓根沒明白過來,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抓着她的手,着急地問道:“奶奶,你怎麼了!?”
原本還算熱絡的老奶奶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面色突然變得有些猙獰,擡手指着門口的方向,憤怒的說道:“我不認識什麼丁洲,你給我走,我這裡不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