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傢伙衝着他做起鬼臉,吐着舌頭,然後撒開鴨子的往盛老爺子跑去。
他長得敦實,那跑步的架勢,簡直就跟一顆人肉大膽似的。
盛世皺着眉,長步一邁,擡手,立刻抓住小傢伙的領口,瞪着他,訓斥道:“不準跑 !再瞎跑今晚我就把你的雞腿吃光!一個都不剩!”
小傢伙一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鼻腔裡哼出一絲不滿,跺腳,大吼道:“你這個大壞蛋!”
說完,立刻往盛老爺子的方向去,這一次他沒有跑,而是拖着小短腿,只是走得倉促了點。
小傢伙走到盛老面前,這個太爺爺,面色看着不是太溫和,但對他卻是極好的。
他沒有說話,或許是小孩的膽怯,又或者是在觀察。
一雙葡萄般大小的眼睛,湛湛地盯着他,看得盛老爺子沒來由的心情大好。
見他可算變得和藹許多,小傢伙這纔沒來由的笑起來,打打的眼睛彎成月牙兒狀,小嘴脣綻出一個令人舒服的弧度。
盛老爺子心情大好,坐在沙發裡,堆着他拍了拍手,笑着說道:“來,快到我這裡來。”
見對方主動邀請,小傢伙也不矯情,邁着小短腿,咯噔咯噔地躥了過去,“太爺爺……”
盛老爺子摟着他那一聲柔軟的小胖肉,笑呵呵地問道:“小朋友,你叫什麼呀?!”
小傢伙坐在他的腿上,咬着一節小指頭,歪着腦袋,響了響,說道:“嗯……我叫珩珩……姓……嗯……姓……嗯,我給忘記了……”
這虎頭虎腦的樣子把盛老爺子逗得笑了起來,點着他的腦門,笑着說道:“你呀!你這小腦袋瓜子呀……”
小傢伙堆着一臉燦爛的笑,對着盛老爺子豎着大拇指,似乎要得到肯定似的,說道:“聰明!聰明着……頂頂的聰明……”
盛老爺子被他這人小鬼大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也跟着妥協起來,點頭說道:“對!聰明!聰明……”
顧南溪端着最後一道菜出來時,伸長脖子,對着大廳裡的小傢伙喊了喊,“珩珩,能放太爺爺過來吃飯嗎?!……”
小傢伙一聽,立刻就高興了起來,拽着盛老爺子的手,盛世見狀,立刻也上前,扶着多少有些累的爺爺。
顧南溪做的飯菜並沒有多華麗,卻不過是簡簡單單的家常菜。
卻是這種簡單,卻真的是贏得了盛老爺子的喜愛。
當天的晚餐,他們吃了很久,飯桌上,珩珩鬧騰得不行,惹得周圍的人哈哈哈地笑個不停。
原本在商場上主宰生死的男人,卻終於享受到這份難得的尋常溫馨。
劉詩雨的動作很快,在來蓮城的第二天就來了言氏集團。
葉辰帶她進來時,顧南溪正整理好手中的設計稿找盛世報道。
劉詩雨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顧南溪,那一秒,她巴不得立刻衝上去手撕了顧南溪。
但她畢竟在這上流社會的滾滾紅塵裡泡了太久,懂得分寸,眼下絕對不是和盛世撕破臉的時候。
她上前,依舊是有些傲慢,開口說道:“盛總,我能不能和你單獨談談?!”
顧南溪當然明白,她這是想要支開自己。
反正,她也不是那麼的待見她,所以也沒再多言,拿起手邊的設計稿就要走。
誰知道,這手纔剛碰到設計稿,盛世就突然將它給抓住了。
顧南溪擡眸,有些不明就裡的看着他,挑了挑眉,似乎在說道“你想幹嘛?!快點放手。”
下一秒,盛世卻站起身,拽着她的手,肩並着站在劉詩雨面前,說道:“有什麼事就說吧,沒有什麼單獨不單獨的。”
劉詩雨心裡有些震怒,心裡憋着一口氣,瞪了一眼旁邊的顧南溪,冷着臉,說道:“好!既然給臉不要,我也就不再大方了。”
顧南溪也不滿,睨了她一眼,小聲地吐槽道:“誰稀罕!”
這話不輕不重,恰好落進劉詩雨的耳朵裡,氣得她真是差點吐血。
顧南溪冷哼一聲,甩開盛世的手,轉身就往門外走。
她纔不願意在這裡看劉詩雨那張打了過多玻尿酸,亮錚錚的臉。
劉詩雨連連翻了好幾個白眼,末了,纔看着盛世,開口說道:“我們家安安的臉是在你的地盤上受的傷,你難道不應該負點責任嗎?!”
盛世坐在沙發裡,雙腿交疊,一派從容地說道:“那您不如直接開口說,想要我做什麼?!”
劉詩雨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試探着說道:“我提什麼要求你都會答應嗎?!”
盛世卻並沒有惱,只是沉着臉,語氣冰冷地說道:“那也要看,你的這個要求值不值得我賣你這兩家交情的債。”
劉詩雨看着他,禁不住有些得寸進尺起來,“如果是讓你娶我們家安安呢?!”
盛世卻並未理她,冷冷地說道:“那就沒有必要談下去的必要了!”
說到這裡,劉詩雨的情緒就變得有些激動起來,大吼道:“爲什麼?!我們家安安比她,到底差在哪裡?!”
盛世的眸光裡散出一絲冷冷的光,幽藍的,滲人的,語氣更是薄冷地說道:“沒有可比性的東西,我都懶得談。”
被人當面諷刺,那種糟糕的心情可想而知。
劉詩雨瞪着他,惱怒了起來,“你!”
盛世卻直接忽略掉她的情緒,依舊我行我素地開口說道:“如果你只是爲了過來說廢話,恕我時間寶貴,經不起你這麼浪費。”
劉詩雨被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只得瞪着盛世,“你!”
盛世並不多言,只是坐在那裡,等着她亮底牌,“.…..”
“我需要醫師聖手沈涼城幫忙。”劉詩雨也按耐不住情緒,激動地吼道:“安安的臉劃傷了,我要她回到以前的樣子。”
盛世的眸光裡神色未變,只是脣角的笑更加的涼了,“憑什麼覺得我應該答應你?!”
劉詩雨幾乎是咬牙切齒,說道:“安安她畢竟曾經和你有過婚約,不論如何,你也不能太過絕情,不是嗎?!”
盛世挑了挑嘴角,笑了笑,高深莫測地說道:“是嗎?!比起某些陰詭論來說,這也不過是鳳毛麟角……”
這次的交談,幾乎可以說是不歡而散。
劉詩雨以爲,打得那張王牌,就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可是,她的如意算盤,在盛世面前,卻屢遭失算。
維乙安在知道盛世沒有同意幫她請沈涼城做手術時,幾乎氣得差點砍人。
家裡的東西被她砸了一遍又一遍,她咆哮過,惱怒過,痛哭過,但是,卻始終沒有等到一個滿意的結果。
維明翰此次前來蓮城,也是因爲維乙安的事。
他原本對這個女兒不甚上心,但見過她從光芒四射落入人生黑洞,因爲毀容,她的驕傲被一點點侵蝕,最後落成如今卑微的模樣。
她吶喊,惱怒,是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她畢竟只是一個小女孩,內心畢竟是脆弱的。
他沒有想過,那個叫顧南溪的女孩,竟然就這麼順理成章的成了盛太太。
他雖然對這盛維兩家失控的聯姻感到惋惜,但也並不見得對顧南溪有多怨恨。
他是愛過的人,所以明白,能走到最後的人,都是得到上天眷顧的。
他沒有那份榮幸,所以纔會羨慕,嫉妒,纔會祝福。
突然想到那個叫顧南溪的女孩,上次的不歡而散,她爲南暖打抱不平,所以變得牙尖嘴利,鋒芒畢露。
可是,即便在她那裡受了挫,他還是想要看一看她。
她身上,有太多,關於她的影子,都是讓他貪念的回憶。
他突然想到那個青松環繞的山頭,南山墳頭旁邊的無字碑,心裡沒來由的難受得慌。
叫司機開車直接開車過去,經過花店時,他卻莫名的喊了停。
花店的門口,擺着一排新鮮的花朵,那些勿忘我開得正旺。
勿忘我,是她曾今最愛的花。
維明翰盯着那花筒裡的花,愣了半天。
花店的服務員跑了出來,站在他面前,笑得溫和的說道:“先生,要買勿忘我嗎?!這是今天剛進的花,可新鮮了。”
維明翰看着面前的花,皺了皺眉,想買,卻不知道,這花,買了要給誰。
可還是耐不住,讓花店服務員立刻給包了一束。
上車時,司機也有些納悶,去墓地,誰買勿忘我啊?!不是都買菊花以寄思念的嗎?!
他們的這位董事長,最近做事,真是奇奇怪怪的。
維明翰去了南山的墳頭,盯着那個合葬墓,腦中如跑馬燈似的,一遍遍地回憶,關於他們之間的過往。
所有的記憶裡,都有那個揮之不去的影子,他能感受到裙襬的撫動,甚至能嗅到髮絲間清清淡淡的味道。
這些記憶,貫穿了幾十年的時光,成爲他無法根除的腫瘤。
不痛不癢,可是,它始終就在那裡。
他看着已經有些陳舊的墓碑,心裡懶懶的想:南暖,你就這麼的恨我?!以致於連南山離開,你都不願意出現,哪怕一次,都不曾。
他想她,從年輕想到遲暮。
從過去,想到未來。
沒有停歇,穿腸過肚,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