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慌忙將手縮回去,藏在棉被下。
小護士被她如此幼稚的行爲弄得當場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笑着說道:“顧小姐是害怕扎針嗎?放心,我保證不會很疼的。”
說完,還點了點頭,似乎在加強自己的可信度。
一聽,便知道小護士誤會了自己,顧南溪頓了頓,這才擡起左手,低聲說道:“扎這隻手。”
小護士爲難的看着她,解釋着說道:“現在天涼,長期輸一隻手,容易引起局部硬結,最好是換着手輸比較好。”
顧南溪擡眼看了看站在身邊的小護士,見她頗有些執拗,微微皺了皺眉,看了看那隻帶着手套的手心,語氣平靜地說道:“我不是有意爲難你,只是我的右手前陣子受了點傷,目前在結痂,不能扎針。”
小護士一聽,立刻面帶愧色,說道:“啊!那我剛纔不是碰到你的傷口了!?天啊!真是對不起,是我魯莽了。”
看着滿是愧疚的小護士,她的情緒展露無遺,讓顧南溪彷彿看到多年前的自己。
胸口的位置頓時變得有些柔軟,她淡淡地搖了搖頭,“沒關係的,你別太過意不去,這也不能怪你,是我自己最開始沒有說。”
顧南溪看了看那隻帶着黑色蕾絲手套的右手,頓了頓,擡頭,目光沉寂地看着小護士,淡淡地開口說道:“我知道長期輸一隻手,會造成血液硬結,還得麻煩你待會幫我拿點熱敷袋過來。”
她不像其他VVIP的病人那般頤指氣使、目中無人,反倒是溫和輕柔,能照顧這樣不無理取鬧的病人,倒是小護士的福氣。
小護士拿來熱敷袋,墊在她的左手下,拿出碘酒,一遍在她的手背上塗塗抹抹的消毒,一遍笑着閒聊道:“要是你不提醒啊,我都忘記可以用熱敷袋理療促進藥物吸收這件事了。對了,顧小姐也是從事醫學方面的工作嗎?怎麼會對這些醫學常識這麼瞭解?!”
顧南溪躺在牀上,看了看帶着黑色蕾絲手套的右手,眉眼裡平靜無波,隱隱的能感受到一絲淡淡的愁鬱。
她開口,語氣淡淡地說道:“一回生二回熟,經歷多了,自然懂得一些。”
她說話的口氣,彷彿是經歷過人生多方磨難,小護士頓了頓,只當她是生病感慨,倒也沒多在意,開始用手拍了拍顧南溪的手背尋找血管,一邊說道:“我要開始扎針了,可能會有一點輕微的疼,你先忍一下。”
顧南溪輕輕“嗯”了一聲,便將頭別了過去。
針頭最尖銳的部位挑開皮膚,或許是因爲天氣的緣故,肌膚頓時冒起一層雞皮疙瘩。
小護士的手法很精準,一針到位,並未讓顧南溪遭罪。
滴管裡的藥水,順着透明的軟管,緩慢的往血管裡流動,那種冰寒的涼意襲來,略微有些不舒服。
小護士見她面色有些不好,柔聲詢問道:“是不是藥物輸送太快,人不舒服了!?”
顧南溪搖了搖頭,語氣有些不穩地說道:“沒事,可能是吃過藥的緣故,腦袋有點暈。”
小護士將她的手往熱敷袋上挪了挪,小聲地說道:“給你開的部分藥比較容易讓人睡覺,這都是正常現象。”
“啊!對了!”小護士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指着門口說道:“剛纔門口有位先生,好像是來探望你的。”
“先生!?”顧南溪皺了皺眉,其實心裡早已知曉來人身份,去還是多此一舉的問道:“誰!?”
“嗯……是和沈院長一同過來的……”小護士頓了頓,眼神往上瞟了瞟,似乎在想着什麼,隨後開口說道:“看着有點像是言氏的大老闆盛少!嗯……他好像是來看你呢,現在還站在外面!”
小護士看顧南溪的表情,帶着些許探究,似乎想從她身上扒出些不爲人知的八卦新聞。她之所以這般無聊,不過是言氏大老闆盛總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連言氏總部的員工見他的機會都少之又少,更何況旗下的一個醫院。
言氏集團幾大BOSS生病,都是由沈院長親自察看,根本不可能來醫院救治。
但今日她被臨時調遣過來,剛下樓梯,便看見盛少站在病房門口,雙眼直直的盯着顧南溪的病房。
顧南溪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語氣更是冷漠地說道:“我不認識什麼言氏盛少,麻煩你幫我關下門,我睡覺不喜歡別人打擾。”
“啊!?”小護士被她突然爆發的情緒嚇住,卻不敢忤逆她的話,只得轉身去關門。
盛世一直守在門口,倒是將顧南溪的話聽了大半,她的驅逐,讓他心裡懊惱不已。
小護士見盛世面色不佳,心裡頓時如擂鼓般跌宕,踱着步子走向門邊,欲言又止地開口說道:“盛少,這……!”
盛世陰沉着臉,擡眼,看了眼幾米開外的病牀,眉心更是一緊,語氣薄涼地說道:“好好照顧她。”
說完,盛世也並未再多說什麼,轉身,便往回走了去。
原本緊張不已的小護士,頓時鬆開緊握出汗漬的拳頭,長長的吁了口氣。
她不會待見自己,這是理所當然,自己做了太多失控的事,錯到他都開始有些後悔起來。
盛世冷着臉,皮鞋很有規律地敲着地面,他的氣場強烈、氣勢逼人,嚇得周圍的人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走廊的光很白淨,白淨得有些森冷冰寒,落在他身上,鍍上一層無法捉摸的凌厲。
沈涼城的話還在耳畔迴響,“對於你之間的牽扯,她似乎急於快刀斬亂麻,狠戾乾脆,甚至不顧念自己往後的人生。”
“我看她是鐵了心的,要與你劃清界限了!”
不想與自己有牽扯,必須要劃清界限,不想被孩子綁住手腳,所以發狠地吞食避孕藥,甚至願意捨棄往後身爲人母的權利。
她到底比自己更心狠手辣,更不念舊情。
盛世頓住腳,看着霧濛濛的窗外,飄着的漫天白雪,白的滲人,涼透了他的心。
他的心憋悶得有些難受,反射性的從口袋裡摸出香菸和打火機,剛準備點燃,卻突然想到昨天夜裡,顧南溪迷糊難受時揪着自己熊啓那的衣服,癟着嘴巴,含糊不清的控訴他的抽菸的語氣,明明就是記憶裡的樣子。
把玩着手中的香菸,盛世的表情竟然有些微微的發怔,他的心有些凌亂。
有時候感覺,顧南溪似乎很近,近在咫尺;有時候又感覺,她似乎很遠,遙不可及。
這場守株待兔、撒網捕魚的狩獵,表面上他掌控時局,用權勢逼得她順服,實則自己先亂了心,輕易被她的一顰一笑牽着走。
盛世握住手中的香菸,擡眼,目光放空的看着窗外的雪景。
他曾今自信的認爲,像顧南溪這般執拗的小傻子,一旦愛上,肯定是永遠。
所以那個蒼白的五年,他願意放棄紙醉金迷、環肥燕瘦,就那般執拗的畫地爲牢。
可是,他的後知後覺,亡羊補牢,卻爲時已晚,她似乎愛過自己,但那份愛似乎已經過了。
這般覺悟,讓盛世的心變得更加的薄涼森寒。
黑曜不動聲色的走了過來,在離盛世半米遠的距離站住,對着他鞠了一躬,壓低聲音喚了句:“盛少!”
盛世很快收攏自己的情緒,微微側了側臉,語氣冷冽地說道:“什麼事!?”
黑曜用眼神瞄了瞄周圍的人,發現並無異動後,這才說道:“昨晚有人在“寒碧山莊”的路上進行了針對性的伏擊,隊伍配備有高精狙,全是偷渡過來的黑貨。”
盛世看着窗外顏色晦暗的雪景,語氣冰涼地說道:“情況怎麼樣?!”
黑曜小聲地說道:“伏擊隊伍被全部消滅,皆是一槍命中胸口,當場死亡。”
盛世的嘴角往上挑了挑,掛着一抹冷笑,語氣冰涼地說道:“能有這種槍法的人,屈指可數,Delcan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倒真是嫌活得太長了!”
黑曜順勢說道:“在蓮城,Delcan竟然敢如此膽大妄爲的進行圍剿,倒是有些挑戰我們權威的暗示,是否要我派人過去還他一個厚禮!?”
盛世背對着他,指腹輕輕的撫觸着打火機上雕刻的紋路,隔了半響,眸底顏色暗沉,冷笑着說道:“何須我們動手,自然有人替我們收拾他!”
黑曜頓了頓,開口問道:“Delcan在我們的地盤上撒野,難道我們還要坐視不理嗎?!盛少……”
似乎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黑曜立刻收住,不敢多言。
盛世撫了撫打火機,背對着他,倒是鎮定,言語裡帶着些薄涼,“黑曜,你是不是有點太過情緒話了!?”
明白是自己失態,黑曜立刻端正態度,開始認錯:“盛少,對不起!……”
盛世轉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你腿的仇,我自會讓你報。至於這個痛,我要附加到十倍百倍,你覺得如何!?”